章节字数：6011 更新时间：18-03-04 17:19
千百年过去，赤司的样子他早就模糊，只不过是记忆还停留在那一刻，没有变过，所以当赤司说，他叫赤司征十郎时，他才怔了那么久——端详了他那么久——
他的记忆已经老化，除了他的低语与男人名字之外其他都不记得，所以他认不出来这个男人是不是他要等的男人——
可是，他却叫赤司征十郎。
带着外界一切新奇的东西闯进了他的世界，将他唤醒——
他早就已经忘了自己的那份感情，忘了自己存在于这里的意义，其实，若不是被人称为黄濑大人，他连自己的姓名是什么他都不记得。
所以，赤司问他，他叫什么名字时，他是真的不知道……
只是后来，渐渐地想起关于他在等一个叫赤司征十郎的事情。
他叫他凉太。
不是黄濑。
你的世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依旧没有改变，在你心中，我永远不会是第一，你也永远都不会为了我而留在这里——
这种事情在那么多年之前就已经经历过。可事到如今，事情又像在重复，你选择离开，我依然还是留不住你。
所以，习惯等待的我，还是只做等待的我。
不要再进入你的世界，那才是最美好的结局。
可是，离开后的你却又一次来到了我的身边——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那个赤司征十郎……
赤司牵着黄濑走的那天，森林里一片哀鸿，如是当年那个战火时期，赤司拍着他的手背笑着说，“你还真受欢迎呢。”
“……”他没说话。
“不过，从今后除了他们，你还会多一个追随者。”
他看着他。
“那就是我。”
他别开了脸。
黄濑并非是冷淡，而是时间太久远，久到他已经不会做其他别的什么表情，手指被赤司紧紧捏在手心，然后看到他朝着林森之处鞠了个躬，停下的吵闹声，他说，“如果我待你们的黄濑大人不好，你们可以随时来咬断我的喉咙。”
“……”
“还有，谢谢你们替我照顾了他这么久。”
“……”
为什么要用照顾了这么久这种说话，赤司并无多心，只不过是有种去向娘家人求婚的意味，可是，身边的黄濑别开的脸上，滑下的眼泪，他自己都显得无措。
不是这么久，是那么那么那么久……
我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才等到这么一个你——
赤司不再出没大学的图书馆，除了必须要上的课程之外，他都留在黄濑身边，黄濑依然话不多，对于新奇的事物，只要看过赤司操作一次他就立刻能懂，赤司好几次都想要问问他过去的事情，但黄濑的样子并不愿意多提。
他们俩住在了赤司新找的公寓里，客厅与卧室都有高高的玻璃墙，太阳沉没的时候，总是照得房间里金灿灿的，白天的黄濑依然会睡觉，傍晚的时候才会醒来，坐在客厅里晒晒太阳，他确实不喜欢太剧烈的阳光，那吹破可弹的皮肤经受不住阳光的摧残。
赤司给他研究食谱，试做了很多料理，但黄濑吃得不多，看到赤司期盼的眼神又像是看到了那双一直期盼给他回应的那个赤司，他又忍不住再夹一块放进嘴里。
“怎样？能下咽吗？”
“……还行。”其实，舌头像是没有味觉，半分都感受不到，根本没法体会食物的美味。
“那多吃点？”
“……”他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又想用筷子去夹，赤司将盘子挪开了……他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从之前我就发现了，其实你没有味觉对吗？”
“……”
“勉强配合我的任性也算是你一种温柔。但是，我不需要。”赤司说。
“……”
“我喜欢你。”他告白得突然，就连那时候说要带他出来时都没有说过喜欢……黄濑表情僵住，然后脸颊被人揉了揉，又接着被赤司抱入怀里，“看你的表情你该是懂喜欢这个词的含义的。”
“……我是笨蛋吗？”黄濑推开了他。
“不，过目不忘的本领应该说是天才也不过分。”赤司略带褒奖，“所以，我想你能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我不是吸血鬼，并不能够切身体会，能够参考的资料并不能派上多大用处，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想了解你。”
“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你究竟想让我说什么？”
“诶？你的意思是，你以前不是吸血鬼吗？”
黄濑端起边上的水汁喝了口，勉强凑合，“醒着的时间并不长……”
“……抱歉。”赤司倒是考虑的不周全，他笑了笑，“那以后，我陪你寻找，陪你一起了解。好吗？”
“……”黄濑只觉得赤司有些噪舌，别扭去看外面的窗。
“黄濑？黄濑？……黄濑？！”
“闭嘴！”
“……”赤司头一次，让人觉得话多……这也算是人生的初体验。
接着他又听到黄濑嘀咕了一声，“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那只是一个开端，一个疑惑的开端，他也曾反复的思考为什么黄濑会轻易的跟着陌生人的他从那片丛林中走出来。黄濑并不是个很好对付的男人，那是他第一眼就直接断定的。
就正如自己内心中的疑惑一般，很多时候，内心中都有一股强烈的冲动，看到他安静的睡着，或是静静的看着夕阳时，他都想要去抱紧他。心脏那块地方，渴望着他——无知的渴望，恨不得将他揉在心里，嵌入骨子里——虽然他对自己的感情很明白，但这抹莫名的渴望与欲望强烈得跟不上他的感情的节奏，让他把持不住，可是他毕竟是个绅士的男人，无论是友人情人爱人他都想一步步的来，他怕自己节奏太快，让黄濑害怕。
如果博物馆里用厚厚的玻璃隔起来供人欣赏的物品是因为他们年代久远易损坏，其实家里放着的黄濑对赤司也是一样……
牙齿嵌进他的皮肤，疼痛之后会发热，这些，他都已经习惯，有时候还会在黄濑进食的过程中睡过去，他也在尽力的补充自己的能量，黄濑抽出牙齿舔了舔唇角，抬头看他，“你会不会疼？”
“……疼倒是不会，反而有点兴奋了。”
“……”黄濑不说话了。
“想到和黄濑这样的亲密接触。”他抬手抚摸过他的脸，依然没有温度，月色下他看不到他微微泛红的脸，黄濑尴尬的甩开了他的手，拉被子躺下。
“这样就睡了？不是睡了一天吗？”
“你很吵，不想和你说话。”
“……”这是第二次被嫌弃说他很吵了。赤司依然不放弃，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然说说黄濑以前的事情？”
“不好。记不得了。”
“是吗。那要不要听听我的事情？从小到大都告诉你哦。”
“不听，没有兴趣。”
“……”赤司的内心是有小小的受伤的。
但是黄濑也说的是事实，他不愿知道现在这个赤司的过去，赤司在他眼中，过去的赤司就那个只看着他的赤司，一起长大的赤司，那未来，能够与他一起共同生活的也是赤司，如果赤司的生活中，生命中，没有黄濑这个人，他是不需要了解的，他觉得自己了解得越多越能让自己发疯——
黄濑有着疯狂的占有欲。
他回忆起了之所以会接受吸血鬼的帮助那是因为那个咬他的人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他也想起了最后一次赤司离开他时扶摸着他的头发凝视着他的那双眼睛——
与现在看着他的赤司一模一样。
所以，他绝对不能原谅那一段没有黄濑过去的赤司征十郎的人生。
赤司被邀请了见学会谈，提名这样说，但实则是一群学生无聊的酒会，赤司问其几点，回答着晚上八点，那个时间，他必须要留在家里陪在黄濑身边，现在白天还能正常活动那是因为黄濑白天睡眠很沉。他给黄濑配了手机，但一次也没有使用过，号码拨出去后最后还是挂了电话，又问，可不可以带朋友来？绿间倒是第一个奇怪，与赤司交好的友人都是圈内的……
后来，赤司将黄濑带了出来，黄濑问要去哪，他说出去喝酒……
黄濑并不反感赤司带他出来，但是没想到的是与他所谓的友人。黄濑穿着一件长风衣，带子在后腰上系了个结，扣子并没有扣起来，里面是白衬衫上挂着松垮的领带，下面是休闲的深色裤子长长的靴，那头金色的头发垂在背后束了个结，有几缕已经垂在面前，他双手插在口袋看着集中的人群，有人前来与赤司打招呼，黄濑意识到赤司并非与他单独出来喝酒而是群聚时立刻回头就走。
赤司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黄濑？”
黄濑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他，“我要回去了。”
“！什么？”
“我讨厌这个有你却没有我的世界，我讨厌和你有亲密接触的任何人。”他看着的双眼，说得十分认真。
“！”
“要么，跟我走，要么，放我走。”他说着要去挣脱他的手掌，赤司又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转头对着绿间说，“抱歉，我先走了。”
留下了一群不明所以的人……
“黄濑，你听我说……”
“……”
“他们只是我的友人，我喜欢的是你。那种感情与这种感情是不一样的……”
“但是，感情的出处，不都是源于你身吗？”
“……”赤司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黄濑的那番说话对他确实很有冲击力，但是他又认为黄濑的占有欲是因为他分不清什么是友情与爱情。
最后赤司跟着他回了家，他为黄濑泡了红茶，黄濑喜欢喝这东西是最近才试出来的……两个人都在慢慢的磨合，磨合着黄濑的喜好。
他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侧脸看黄濑端着杯子呼呼后又才放在嘴边，他说，“黄濑。”
“……”
“我对你的喜欢是想要与你发生性爱关系的喜欢哦。”
“！！”黄濑手一抖，脸涮地红了——
“！你……怎么突然脸这么红？”
“那还不是你说些破廉耻的话！”
“……破廉耻？并没有啊……再说，黄濑不该是经验丰富的吗……”说到此，他竟然有些不甘心……
黄濑的脸更加红了……
赤司倒还真的没有想过黄濑竟然是这样纯情的家伙，他一直以为能生得他那副样子，即使不是在现代，就算是在远久的时代也该是受欢迎的，但他却忽略了一个来至远久年代的人思想背景并不如现代人这般开放。且，那时候他与赤司的关系，一直到最后才挑明……
“黄濑……”赤司放下杯子看向他。
黄濑别开脸故作镇定的喝茶，“你该不会……不懂得那些事情？”
“我！”他大力放下杯子，里面的茶水撒了一些出来，他对视过赤司的双眼，“即使是我！也是知道的！”
“……”赤司为着他这份单纯感到着急，现在的他，比较想听到他否定的说词，他抬手抵在下巴间，笑了笑，去嫉妒千百年前的男人什么的太可笑了……再说，他还没有确认过黄濑的心情，瞬间像是初开情怀的国小学生，他撑着脸，另一只手去寻找黄濑的指尖，明明之前，也牵过握过亲吻过的那双手，现在仅仅只是触碰到都脸红心跳得不像话……
“！！”突然被拖过了手腕，赤司回过头来时，黄濑已经扣住了他脑袋，送上来的是一个吻，连着撕咬的感觉，磕磕绊绊撞到了牙齿，然后还有他的舌尖——带着红茶味道的吻。
次日的赤司被紫原绿间拦在了教室问到了昨夜看到的黄濑的事情，绿间推着眼镜问他何时偷跑了？
赤司笑着不作答。紫原问，“为什么是男孩子？”
赤司勾着唇角反问，“你见过比我们家的孩子生得更美丽的女孩子么？”
紫原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摇头。
绿间却说，“长相是不错，性格太坏了。”
“怎么会坏？不是很可爱吗？”
绿间白了他一眼，赤司又才补充，“是头一次。”
“嗯？”
“头一次有被他在乎的感觉。”
绿间的眼镜都差点没掉地上，那个一直高高在上，不耻凡人之事的赤司征十郎竟然会有一天，面对着某个人露出这样痴情的神色。
想想之前那些被他拒绝的女生，真是天道有轮回！
作孽！
神棍似的绿间君的脑洞大开，他不禁想要认识认识一下赤司家的那位关在门内养着的媳妇的黄濑君了。
但目前，赤司是不会同意的。
记忆的片段如是利器一般刺进他的胸口时，他捂着心脏处，大口的喘息，他做了一个恶梦，随后又被一阵摇晃弄醒过来，睁开眼睛时他看到黄濑正坐在他床边，苍白的脸上有几分担忧，他猛地起身坐起，拉过黄濑的手腕将他抱入怀里，黄濑被他的动作弄得反应不足，听到他在耳边叫了他的声，“凉太！”
“！”
“……”赤司迷糊了，这个名字从那天以来，时不时的就缠绕在他梦境里，醒来时又梦境全然忘记，却还记得这个名字，他也一直在思索着凉太是谁……刚才在梦里如真实一般有刀刺进他的心脏，他嘴里在唤着‘凉太’——虽然他记不得凉太是谁，但他还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个人是他重要的人……
“……小赤司？”声音传来时带着些颤抖，叫着他的名字……
又是一怔，怀里的人从来没有叫过一次他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小赤司！放开我！！’
‘小赤司！放开我啊混蛋好痛！’
‘小赤司……好痛……’
‘我是小赤司的梦想，怎么能离开呢？’
‘——’
能够想起的每一句话的开头，几乎都是以他的名字为首音，时而高兴时而失落最后又带着哭腔的叫着他——
他不只一次想过，自己才没有被什么上天怜爱让他遇上黄濑，而且还让黄濑跟着他回到了这个世界，他只是有过假设，黄濑跟他回来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就是那个他等了上千年的人——但他从不敢去问起，证明。
因为，他没有记忆。
“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凉太。”他这样说。
黄濑猛然扶着他的肩膀推开了他，低头去看他的眼睛，却见他弯着眼角，瞳色鲜红，“怎么了？”
“为什么要叫我凉太？！”
“嗯哼？不是凉太自己说的吗？”
“！”他可不曾记得自己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那两个字早就已经随着赤司的死而埋葬于尘土，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我不能叫你凉太吗？”他抬手抚摸过他的脸，将他前边的长发拢在耳后，倾身亲吻他的脸与嘴唇，“叫我小赤司。凉太。”
“……”
之后的事情。
黄濑后来总是时不时的缠着他问有关名字的事情，赤司总是转移着各种话题，偶尔看到黄濑坐在客厅里一直盯着他，露出的表情让人恸容无法忽视，他又会退一步的问他，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呢？黄濑就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抱住他……
他其实并不能确实那些事情，而且知道的并不多，但他最终能肯定的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名字就是黄濑凉太。
无他……
战争后的第二个夏天，从白骨里开出的花，迎着太阳朝气蓬勃，而等待着他的那个男人已经被人送入了黑色的棺木里。
此后，城里再无一种叫做人类的生灵。
直到，赤司千余年后的第二次造访。
他后来总是会看到黄濑站在向日葵田里叫着他的名字，有微风，暖阳——那是属于他们的城堡。醒来时，黄濑靠在他的臂弯里轻阖着眼睛，不知道何时开始，黄濑改变了他的作息，白天尽量不要睡，好在晚上能够与他共眠。
若说，他之前还在怀疑着黄濑的感情，那么，现在，一个用了千余年等待着你的人，你还能说什么！而他黄濑的感情，已经不单单是感兴趣，喜欢，或是爱了……
爱到极限这种事情究竟有没有——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他只是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又要将这个不老不死的丢在这个世上，变成孤独一人。他就会变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将这人杀掉一起入尘土。
他又有好多次，想要问起，为什么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不告诉他，为什么还要放他离开？他有多少次想要问起就有多少次闭上了嘴。
黄濑是温柔的，让他自己做选择，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在赤司二十六岁的时候，他带着黄濑回到了那座岛，青鸟的呼唤，野兽的鸣叫，还有吵闹的黑蝙蝠……
他让人重新整修了那栋楼，只不过，装修的工人回去被篡改了几天记忆，卡里多了一批钱……依然还是那个除了赤司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够闯进来的地方。
那里成了他们的第一个家。
休假的时候在檐廊下手中捧着书看着不远地方，黄濑站在那里晒着夕阳，周遭有着小动物靠拢，晚风吹起他长长头发，撩起他的衬衫下摆，依然美丽，只不过，一改忧郁之色……他弯下腰，不知道从地上抱起了个什么东西，转身冲着赤司叫道，“小赤司小赤司。”
赤司放下书本，起身上前，走近后发现黄濑怀中抱着一只小狗……
“狗吗？”话落音之时，听到了边上狼的低鸣——赤司黑线，这么多年过去，这群狼依然以他为敌。
“是狼宝宝啦。”黄濑纠正他的说法。
赤司瞥了眼狼群，刚才还对着他低鸣的大狗却又对着黄濑摇起尾巴了……
“这不是和狗很像吗。在我看来感觉一样。没区别。”
……
“小赤司你是故意的？”
“当然不，凉太要是喜欢大狗狗，等过去之后给你买。”
低鸣声——
“不要。”
“嗯？”
“我不习惯照看小动物。我习惯了被他们照顾……”
“……”也是，若不是这丛林中的这群生灵守佑，说不定他还要等好几个世纪才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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