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玄传

正文  七十六、如此的妖孽（五）

章节字数：3948  更新时间：18-11-19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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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德镇上发生的事情，瞒不过何靖。其实从紫霜被人攻击开始，何靖就有所感。只是每日里那么多争斗，他不能也不想管。等安博艺匆匆忙忙走了，何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打架的一方很可能是燕梓书的那个天才弟子。对于那些敢在老虎头上动武的勇士，何靖不过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安博艺走了正好，他好静下心来仔细研究这两根水炼的簪子。

    只是越研究何靖越惊心。和火炼的千锤百炼完全不同，这水炼之法就像是用一把小刀去雕凿一块木头，一刀刀地将这簪子削凿成。若何靖手上真的只是一块木头也就算了。可这明明是比铁精还要硬上百倍的材质。当时，游墨玄托在手里的那个东西，何靖看得分明。那形状和气息分明就是龙角。

    他是剑冢的护卫，是见过那柄神剑的。剑柄上的黑龙一直给何靖一种活物的感觉。不说龙角坚硬，能让龙舍了自己的角，抛却龙的傲气，任人摆布，这种事情，之前的何靖是不敢想的。现在的何靖也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安博艺的话再次在何靖的耳边响起。浩然门满是浩然正气，魔是无法存在的。但是仙呢？何靖沉思许久，还是否定了这样的猜测。神剑上的气息太过古怪，仅仅只是远望，也有让人臣服跪拜的冲动。每次何靖远远看着神剑，总觉得剑柄上的黑龙也注视着他。仙器能生出器灵，这剑既然能被称为神剑，只怕还在仙器之上。黑龙很可能就是神剑的器灵，如此的话，只是普通的仙只怕还不能让黑龙臣服。

    游墨玄若是仙人转世，最起码也要是大罗金仙的转世。这样的人在浩然门，实在难说是福是祸。这数万年来，浩然门其实有在慢慢恢复，只希望不要在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让宗门再次受创。

    何靖收拾东西回浩然门已经是三天之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不过以为自己是多看了两根簪子几眼，时间却是过了三天。游墨玄的不同之处更加明显，这让何靖急着回去和丁逢谨说说这诸多可疑之处。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被他这位师兄接受，丁逢谨就会无原则的护短。与其到时候无法收拾，倒不如自己先做了恶人，给丁逢谨提个醒。

    何靖每次出门每个几百年不会回浩然门。这次不足百年就重新回来，又赶上游墨玄开炉铸剑，可把丁逢谨高兴坏了。

    “你这家伙，是不是急着回来见我的天才墨墨？”丁逢谨摊着手伸到何靖面前，“把那东西拿来我瞧瞧。墨墨做的东西居然没有第一个给我。”

    何靖抽搐着嘴角把簪子给了丁逢谨。他这会儿觉得现在再提醒丁逢谨要留意游墨玄已经晚了。墨墨？什么时候，这个最严肃的剑修也有一脸柔情，随时翻醋缸的时候了？“掌门师兄，这簪子用的水炼之法。你也知道我对水炼之法十分好奇，之前也多有尝试，却都失败。如今看了这两根簪子才知道，之前的尝试方向就错了。我们只想着水滴穿石的水磨工夫，却不曾想过冲刷。”

    丁逢谨看着手里的簪子，面上一闪而过忧心的神色。再抬头看何靖是，丁逢谨已经神色如常，“墨墨是天极的水灵根，世间难寻，自然与众不同。你回来的正好，铸剑的手法浩然门里谁也比不得你，墨墨要炼剑胎，你好好指导他。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要找游墨玄十分简单，先去试剑峰唯一的小河边，人不在，就去柳旭阳或者方拂雪的院子找。丁逢谨带着何靖直接去了小河边，不出意外看到游墨玄在河边。小小的身量趴在河边，一只手垂在河里。

    丁逢谨见了，脸上露出在何靖眼里看上去十分别扭的笑容，大声喊：“墨墨。”

    游墨玄听到有人喊，翻了个身，支起脑袋朝丁逢谨的方向看过来。这个过程，动作十分缓慢，迷迷糊糊的样子。等看清是丁逢谨，游墨玄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跑到丁逢谨身边，“师父。”他看见一旁的何靖，又行礼，“何师叔。”

    “你认识我？”何靖能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游墨玄，浩然门里也不会有他的画像之类的东西。

    “您的气息和龙德镇铺子里的气息一样。我就是随便猜猜。”说是随便猜，游墨玄的眼神里可是自信满满。

    只有妖和魔才会首先通过气息别人事物，偏偏游墨玄绝不可能是这两者之一。“你识人的方式倒是有趣。”

    游墨玄站到丁逢谨的身边，用神识问丁逢谨，“何师傅为什么不喜欢我？”

    丁逢谨摸摸游墨玄的头，又觉得这样不能安慰游墨玄，干脆把游墨玄拉到怀里，用神识回应，“你何师叔就长了一张不笑的脸。你……”

    从被丁逢谨抱住，游墨玄就不自在。他用力推开丁逢谨，“师父，我长大了。”

    看着一脸严肃的游墨玄，丁逢谨只能压下心里的失落，点头附和，“是是是。我们墨墨长大了。”唉，这孩子，也真是的。丁逢谨感叹了一下。其实自从游墨玄会自己走路，就再没被人抱过。就算他和柳旭阳、方拂雪关系如此密切，三人同行时，也只是同意被牵着手，其他门人，那是连衣角都不要想碰一下的。

    “墨墨。你在龙德镇见过你何师叔的铺子，应该知道你何师叔铸剑十分在行。你就跟着他，学铸剑胎。”

    游墨玄听了，正色向何靖行礼，“多谢何师叔指教。”

    何靖之前对于游墨玄的种种，不过都是猜测。如今见了游墨玄，到时只觉得游墨玄是个乖巧的孩子，好强知礼。一时间倒是生出些喜爱来。只是转念想到游墨玄的种种与众不同，硬是把这份喜爱给压了下去。

    “剑胎于剑修极为重要，若是日后这剑胎所铸之剑成为你的本命剑，这剑胎无异于蕴养这你第二条生命。切忌操之过急。求精求稳，不求速度。你不过十岁，已是天纵之资。就算花上百年锤炼剑胎，也值得。”

    “百年？”

    何靖点头，“我铸第一把剑胎是花了五十年。本命剑是我第三把剑胎所炼，前前后后三百年。”

    游墨玄一眨不眨地看着何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何师叔，为何是锤炼而不是炼制？”

    何靖一愣，没想到游墨玄居然注意到这个。这孩子确实天资聪颖。“锤炼，自然是一锤一锤地敲打。炼制却是借住灵火、材料、法阵。唯有锤炼，看着原料在眼前成形，才会将所有感受映入心中。这些感受于你以后悟出剑意有莫大帮助。唯有明悟剑意之后，才能算是真正踏上剑修之路。”

    游墨玄的眉头皱起来，“那只怕百年都不够炼成剑胎。”

    丁逢谨看不得游墨玄不高兴，赶紧劝说：“没关系。你就算花上数百年，也没有关系。你还小，不急在一时。师父也不会这么早飞升，说什么也要等着看到墨墨的本命剑长什么样子。”

    “真的？师父真的会等我炼出本命剑？”游墨玄眼睛再度闪闪发光，期待地看着丁逢谨。

    丁逢谨哪里会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说中了游墨玄的要害。他见游墨玄这么问，用力揉了揉游墨玄的头发，假装做出生气的样子，“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居然不相信师父。”

    游墨玄抱住丁逢谨的腰，“师父不生气，我会好好铸剑。”说着，他松开丁逢谨，对何靖行了个礼，“何师叔，我们走吧。现在就开始铸剑去。”

    丁逢谨本意只是想让游墨玄向何靖讨教一番，并非要让游墨玄跟着何靖铸剑。只是看着兴致勃勃又信心满满的游墨玄，他实在说不出阻拦的话。只能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眼前，前往铸剑池。他可爱的小徒弟，他给可爱的小徒弟准备的一切……丁逢谨感叹了一下，并没打算干涉游墨玄。不管怎么说，炼制剑胎能够得到何靖的指点，都是难能可贵的。丁逢谨不会让游墨玄错过这样的机缘。

    何靖在铸剑池有自己专用的铸剑台，只是他极少来这里。一路行来，就算认不得何靖的，也认识游墨玄，故而两人受了一路的注目礼。游墨玄人虽小，却是坦然受之。倒是何靖皱着眉头，大乘期的威压散了点出去，迫得周围人不得不收回目光。

    到了铸剑台，何靖的嘴角又不受控制地抽了几下。游墨玄的头顶离铸剑台还有一寸的距离，这要铸剑，还得先找两块大石头给游墨玄垫脚。何靖正想着，游墨玄却已经从储物镯中取出了两块六尺见方的平整大石头。一问才知道，居然是柳旭阳前些日子为他准备好的。何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对于游墨玄在浩然门被宠到何种程度，倒是有了确切的认识。

    何靖对于游墨玄的教导十分上心，从铸剑台如何引火开始，一一详细诉说。把要注意的地方都讲了一边，确定了游墨玄确实听懂了，何靖便让游墨玄引火。

    引火十分简单，只需将埋于地下的灵火牵引一部分到铸剑台中便可。谁知这看似简单的事情，游墨玄居然花费了一日的时间都未能成功。一开始何靖也觉得奇怪，这和天才之名相去甚远。虽然和游墨玄接触不多，何靖去也能肯定，游墨玄并非浪得虚名。等想清楚前因后果，何靖不禁也有些呆愣。游墨玄是天极水灵根，与水极为亲和，与火自然就要差些。只是差到这种地步，也着实让人吃惊。

    游墨玄并没有因为一日的努力毫无成果而沮丧，反倒是两眼发亮，大有不成功定不罢休的气势。何靖见了，心里喜欢，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才是剑修的根本，于是他也就由得游墨玄折腾。足足花了十日的功夫，游墨玄依旧没有把灵火引到他的铸剑台中。不过灵火好歹离铸剑台近了些。随着灵火的靠近，游墨玄渐渐觉得炙热难耐，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汗珠连成了线，不停地滚落下来。游墨玄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得。

    何靖早就发现了游墨玄的异常。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就是想看看游墨玄能够坚持到什么程度。他看着游墨玄变得水人似得，又看着这些水被烤干，游墨玄整个人面色通红，似乎下一秒就会烧起来一般。何靖知道游墨玄已经到了极限。他过去把游墨玄拉开，给了游墨玄两颗清心丸。清心丸不仅能清明心智，也能降火，只不过过于奢侈了。游墨玄好不容易缓过来，却低着头沉思。

    何靖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劝说：“天极水灵根许久未曾出现，有什么需要注意讲究的地方都已经失传。看来你近不得灵火，这剑胎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

    游墨玄不答话，许久才抬头看向何靖，“何师叔，清心丸能助我抵抗火势。给我些时间，适应了就好了。只是这些时候，需要耗费的清心丸，还请何师叔先给我些。等以后我炼制了新的，再还给何师叔。”

    “你不必勉强。你有水炼之法，也未尝不会个好手段。”

    “何师叔这话说的不对。既然剑胎需要一锤一锤磨炼，我自然不能用取巧的方法。何师叔不用担心我，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

    何靖敌不过游墨玄清澈的眼神，交出自己全部的清心丸，又送了游墨玄几张抵抗火焰的符箓，再三吩咐之后，才离开。临走还让游墨玄不管进度如何，每三日告知他一声。游墨玄一一应了。等何靖离开，他深吸一口气，吞了两颗清心丸，才继续靠近铸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