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雁影

序卷：京城  第六章 蓝鸢

章节字数：2219  更新时间：18-05-27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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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畿北城门外，但见一人舒卷风尘，急急奔走。越时兮万分肯定，戚小姐就是他要找的人——确切的说，他要找到那个与她同行的人。走了一路，询问了一路，得到的要么是否定的答案，要么就是非常模糊的概念，总之是没有准头的消息。越远离京城，则人烟越稀，越时兮方才经过一个驿站，他想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而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原因很简单：驿站人杂，难以不作声息，掩人耳目。但现在周围，已很少有建筑，如若再往前走，只怕会到荒原。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肯定。不如再折转回去，去那个驿站探察一下？可是万一那两人不在驿站，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只会愈来愈远，到时候再去追赶便彻底晚了。走走停停，心思纠缠间，越时兮抬头望去，始见远方有一建筑轮廓，平白孤立在开阔旷野，隐隐约约，看不清晰。

    恰有直觉作祟，越时兮心怀蹊跷，快步向其走去。待距离稍近，他才看清楚，这是一座寺庙。等至其面前之时，他才发现，这是一座古旧的荒庙，占地不小。庙门开着，抬眼便可望到里面。越时兮轻按腰间佩刺，缓步走进庙中，心下十分留神。夕阳已近，暮色低沉，庙内没有香火，光线昏暗。古庙败而不破，依然维持着它的静肃与庄正，若有若无间，甚至能闻到丝缕檀木香气。只是物设积尘，空气中都是浮散的灰。庙的正中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是一尊高近三尺的观世音菩萨像。

    越时兮靠近佛像，目光落在了插放烛火的香台上。他小心翼翼地拔起中央的一根蜡烛，借着庙内残存的光线一看：这根蜡烛，是。。。。。。新的？！甫看清，心大惊！越时兮方有反应，凛冽杀刀竟破空而至！

    只见他迅速拔出腰间双刺，猛然回身一档。饮冰一出，十里留寒，空气中倏现幽蓝光辉，轻退袭来弯刀。碰击之声，环寺清响。“顾子休，你果然在此！”

    皎月初悬，明明流光探进庙内，清辉之下，照出一人颀长身形，剑眉紧蹙，双唇微抿，冷目凝视眼前之人。“久违。”

    越时兮见着此人，胸中悲愤顷刻而出，握紧双刺，肃声切齿道：“把遥兮的姻缘石还来。”顾子休闻言，嘴角扯出一丝生硬的笑：“遥兮既将嫁与本族圣君，这姻缘石对她来说便无甚用处，不如慷慨些借与我，好解我燃眉之急。”

    “无耻！”越时兮见他这般轻描淡写，已然怒不可遏，当即抬起饮冰刺瞬击顾子休，只见顾子休从背后抽出泠漓弯刀，用力抵下，清响之间，两道目光交接，一道熇然似火，一道黯淡如夜。空空荡荡的庙中，没有静止的，唯有这两个缠斗激烈的人，以及暗处，那个颤抖不止的影。

    “你明知道，她不愿成亲，却还是盗走姻缘石，误她命途！”越时兮运刺凌厉，势若虎狼，饮冰划破流空，仿佛冻住风息，长啸而至。

    一句来自肺腑的罪究，倏然勾起握刀者心中残存无几的愧，又顷刻被另一种坚如磐石的信念所淹没。即便如此，忽乱的方寸，在微弱的挣扎间，也牵引出了刀的无序，顾子休迟了分毫的抬刀，眨眼之际，已见饮冰染血。极脆一声，是泠漓落地，败意升时。

    身被击退，顾子休重伤倒地。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极为吃力地坐起来，右手缓缓摸向肚腹。一条长痕，血流不止，但还不至要害。尚在低头间，一道利刺倏抵喉前。“交出来。”顾子休看着越时兮，相处十几年，记忆之中，他都不曾有过今日这样的愤怒。纵然心有愧疚，却好似无可奈何。半晌之间，是笑声打破寂静。

    “交出来！”越时兮移开冷刺，沉声大喝。顾子休不停地笑，笑得凄惨。他看着越时兮轻轻摇头，声音虚弱：“我不能……交给你。如果我的命可以抵她命途，你尽管动手罢。”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越时兮闻言，满怀苦楚，一时难解。明明是与自己和胞妹那么要好的人，知交十二年的情谊，得到的却是一朝一夕间瞬变的背叛。

    “那便，无法了。”越时兮提起饮冰刺，冷光在沉重的叹息间游走。

    “不要！”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止住了下落的利刺，越时兮转头，只见一个女子从佛像背后跑了出来。他收回饮冰刺，心下却并没有感到猝不及防。顾子休猛地睁开眼睛，顿时大惊失色。“蓝鸢！”

    戚蓝鸢跑了过来。她看见顾子休满身的血，吓得瘫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痛哭起来。“你为什么……要跑出来？”顾子休脸色苍白，心上更是痛如滴血，“我没有事，你不该，你不该……”戚蓝鸢没有回答，只是哭泣，泪流不止。

    越时兮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没有去打搅他们，因为他知道，他会等到一个答复，比起飘零的性命，他更想要这一个答复。

    过了好一会，戚蓝鸢才勉强止住泪水，站起身来对着越时兮，宛如一枝透雨的梨花，脸上满是阑干的泪痕。越时兮忽然想起一个人，也是像这般的柔弱，又隐隐有些坚韧，但他还不曾见过他哭泣的模样。

    戚蓝鸢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蓝鸢！”顾子休想要阻拦，她却只轻轻摇头，回以他一个很淡的笑容，淡到他以为是错觉，但终究不是错觉。“姻缘石在这里，”戚蓝鸢将盒子递给越时兮，“对不起，我不知道它是……窃来的。”“无妨，多谢。”越时兮接过盒子，内心安定了不少。戚蓝鸢报以一笑，然后去拾方才于打斗中掉落在地上的蜡烛，借着火镰将它点燃，插回烛台上。又觉得一根不够亮堂，把它拔起来去点其它的蜡烛。

    她一边点蜡烛，一边缓缓地开口：“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许不长，但或许也不短，因为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所以遇到你啊，”她扭头看向顾子休，“我的今生便只剩下感谢了。”

    顾子休没有出声。越时兮转头去看他，只见他紧咬嘴唇，比起惊喜，脸上的表情以不甘居多。他也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在转瞬又把头低了下去。越时兮不确定，在他低头的那一刻，是不是有一滴水落下，洇开了衣上的血。

    庙内一时明亮了不少。但可惜的是，燃烧的烛火却并没有带来应有的温度，反而在刹那之后照出了无情的厄运。

    

    作者闲话：

    遇君只言谢，弯刀恋梨花。

    PS：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