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聚散终有时

章节字数:4733  更新时间:18-11-05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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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一夜,萨默尔没有片刻耽搁,终于赶在旦昧,将戚雪之带回了凉州城。

    除去他应下那一个“好”字,一路上,他与她再无交流。有的只是夜里天寒地冻,他将她揽在怀里的温热,只是他看着她的惴惴不安,心底无从安放的喜欢。

    萨默尔知道,戚雪之再也不会回去了。

    “嗒嗒嗒。”

    怀里的人儿听到马蹄声声有力,揉了揉睡眼。四下一望,竟是身在凉州城。

    “怎么来这儿了?”

    戚雪之转向萨默尔,满脸疑惑。

    他看她舍得醒了,解释道:“总不能让你以这副模样闯进去罢?”

    关心则乱,戚雪之几乎忘了,眼下自己正身披西域薄纱,柔美妩媚。

    如此去看戚寒山,还得了?

    可何时,萨默尔也为她考虑得如此细致?

    戚雪之心里总觉得不安,直到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小生衣裳,走出店铺时,才意识到不妥。萨默尔哪是为他考虑,他分明是为自己打算。

    就等着她掉以轻心,好抢前头,先与戚寒山将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而后名正言顺地求亲。

    待她赶回去,只怕为时已晚。

    “师父。”

    戚雪之一路匆匆,回到营地便不管不顾地奔进戚寒山的帐中。戚寒山就坐在矮桌前,一双眼炯炯有神,看到她并未惊异,只是轻轻唤道:“雪之,你来了。”

    “徒儿听闻师父受了伤,如何?可有大碍?”

    戚寒山摆头,道:“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戚雪之悬着心的这才放下,原以为伊玛尼狡诈,不死不休。如今看来,也是强弩之末,无计可施了。

    等等,方才戚寒山唤她雪之。在营中,他从来只叫她安儿,难不成萨默尔已经来过了?

    戚雪之细嗅,并未闻到熟悉的气息。也是,他身手了得,连碎叶城都来去自如,又怎会留下蛛丝马迹。

    “看你心神不宁的,可是有话要说?”

    跟了戚寒山许多年,她一向稳重寡淡,鲜少表露颜色。眼下,她惶惶不安,眉头微蹙,两唇轻抿,分明是有犹豫思量。

    戚寒山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模样,仿佛分别十余日,她与之前已经不同。骨子里的淡静褪去不少,整个人看上去鲜活了许多,更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神态。

    戚雪之惦记着萨默尔,只想着如何与戚寒山解释清楚,却未察觉他眼底的一抹清明。

    戚寒山活到这个年纪,有些事虽未经历,但也看的明白。

    偏偏戚雪之糊涂,只想着如何同萨默尔周旋。既然他已经断了她的后路,索性就一五一十地与戚寒山说个明白。

    从陇西断崖轻薄了她,到峡谷分离,再到天水镇骗亲,她极尽委屈地道出萨默尔的累累恶行。

    “其实,方才他来过了。”

    果然。

    戚雪之腹诽:她就知道,他怎会错过这天赐的良机。

    她慌张的是,戚寒山听罢是否会承认这门亲事,真要她与他做一世夫妇。

    却也非全都是嫌恶讨厌。

    说来也古怪,先前他反反复复提及,她从未当真。可与他一起久了,她倒也有些在乎了。

    不不不,戚雪之拼命摆头,她怎么可能在乎他,她只是气不过罢了。气不过他三番五次占她便宜,气不过他一次次捉弄她,气不过他总在心底里取笑她。

    她才不在乎他,怎么可能在乎他。

    戚寒山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虽没说破,却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想明媒正娶,问我如何下聘妥当些,还捧上一把匕首做信物。”

    戚寒山说着,便将匕首交给戚雪之。戚雪之认得这弯刀,它是萨默尔的贴身之物,更是他阿爹阿母的遗物,对他而言,尤其珍贵。

    “他、他可有说其他什么?”

    “他说你还欠他一个人情未还,向我讨来了。”

    人情?

    萨默尔这厮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哪里还欠他人情。明明之前在月牙湾,她就已经还清了。戚雪之想到陈年恨事,皎月下,湖湾旁,他在她口中撩拨翻搅,折腾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如今怎么还好意思舔着脸,向戚寒山讨要来了?

    当真是无耻。

    “他向我借你一日,陪他逛逛凉州城。”

    戚寒山看她脸颊发红,又解释道:“这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我便自作主张替你答应了,你看如何?”

    这下,戚雪之愣住了。

    的确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可如此良机他竟步趁人之危,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难不成,他还有其他打算?

    总之,先应付他一日。

    戚雪之点头,答应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应当的。”

    “奔波了一天一夜,你也累了。早些回帐歇息,养好精神明日陪他走走。”

    “嗯,安儿先退下了。”

    看她离开,戚寒山眸子晦涩,心底已在思量着什么。

    戚雪之一门心思都在萨默尔那儿,自然没有注意自己早是破绽百出。

    “你居然没有落井下石。”

    戚雪之嗅到异香,看也不看地道:“真不似你。”

    萨默尔躺在她的榻上,怡然自得地道:“娘子可是觉得,为夫越来越君子做派了?”

    好一个君子做派,戚雪之白他一眼,分明她被他摆了一道,在戚寒山面前不打自招。她心里还有气呢,他倒是一副等着被夸赞的模样,真真是厚颜无耻。

    “你所求,当真只是凉州一游?”

    萨默尔并未回答,只是转过话头,道:“你可想知道卧吉达妮为何要谎称有孕?”

    “为何?”

    戚雪之当然想知道,当初美艳动人、高高在上的卧吉达妮,满心牵挂着阿迪勒的卧吉达妮,在等来她的挑拨离间后,是如何反应。

    “阿迪勒大势已去,想得不是东山再起,却是与伊玛尼私逃。她则被他撇下不管,留在碎叶城中,与其他百姓一起等着被俘。结发夫妻,绝情如此,怎不令她心寒?”

    萨默尔嘲笑道:“可她不愿,追随阿迪勒这么多年,到最后还要用命给他人做嫁衣裳。故撒下一个弥天大谎,明目张胆地羞辱他。为的就是堵他坐不住,反正他不仁不义在先,她也只是效仿罢了。方圆百里没有大夫,他能如何戳破?便是要死,她也要他陪葬,大不了鱼死网破,一起沦为阶下囚。”

    “可惜啊,伊玛尼舍不得阿迪勒,知道他被俘,也要千方百计救他。到头来,双双殒命,只能在地下做对亡命鸳鸯。”

    萨默尔大仇得报,但并非露出欢喜的颜色,他苦笑:“他二人的性命,又怎敌得过丁零血流成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戚雪之看他一眼,想不明白,这情不该是如春雨温润透彻的么?怎会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怎会到了头,只剩下滚滚的恨意?

    她不明白,不明白啊。

    想了一夜,都没有结果。倒是萨默尔,还是旦昧就将她摇醒,还是巳时两人就已经在凉州城里。她不明白这凉州城有什么好逛的,之前他与沙利亚在这儿,该是大街小巷都摸了个透。如今再来,也没有什么新奇。

    只是,这厮和稀泥似的缠着她,语气亲昵暧昧。

    她可是一身小生打扮,一路上受人指指点点,好不自在。无奈之下,只好穿回寻常的深衣儒裙。

    要知道,来之前营中就有人问他,可是当真也有龙阳之好。陇西峡谷,萨默尔一番胡作非为败尽了她的名声,随性的人儿都真真以为她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干系。

    如今,虽说在凉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想惹来非议。

    “娘子娘子,你看前头那是不是算命的小摊?”

    萨默尔像没见过似的,扯着戚雪之的袖口。她才想起曾与他说过,中原最讲究天命,就是她的名与字,都是戚寒山因缘际会得来的。

    罢了,由他便是。

    戚雪之点头,领着萨默尔来到摊前,面无颜色地道:“可否给他算一卦?”

    “噢?”

    算命的老头儿眯着眼,看萨默尔一副西域人的相貌,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想算什么?”

    “算我二人的缘分。”

    老头儿得令,装模作样地拨弄星盘,笑着道:“这姑娘满色红润,红鸾星动,已是遇见了命定之人。姑娘与北寒之地甚是有缘,与这位公子也是极其般配的。只是,情思未明,犹豫不决。姑娘,这大好的姻缘可不能错过。”

    萨默尔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夸道:“早就听说中原的算命先生神乎其技,今日一见,一语中的,果然是名不虚传。”

    戚雪之却不乐意了,问道:“老先生当真会看外域的骨相?分得清其中差别?”

    “自然是会的。”

    萨默尔到抢先道:“不然怎能看出我是你夫君?”

    简直是胡闹,她是多想不开才会陪他算卦?这下倒好,反而把自己给算进去了。什么红鸾星动,天造地设,她才不信。谁要与这登徒子般配,谁要和这无耻之人有缘?

    戚雪之越想越气,叩下几枚铜钱就走。

    “娘子莫要生气。”

    萨默尔追上来,哄道:“老先生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白他一眼,道:“什么实话实说,不过是江湖骗子,到处招摇撞骗,唬人钱财的。什么好听,捡什么说。你信?”

    “我信啊。”

    萨默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碧蓝的眸子似三月春水,波光粼粼,看得她一时噎住。

    罢了罢了,要信便信,她才懒得管他。

    逛完城东已是午时,戚雪之正打算找个茶楼歇歇脚,就看见路边一孩童拽着妇人,指着一串糖葫芦撒娇撒痴。

    戚雪之心生一计,喊住萨默尔,将一串糖葫芦递了过去。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苏木说这是糖葫芦,小孩儿最喜欢了。”

    “尝尝?”

    说罢,戚雪之便将最上头那颗山楂葫芦举到他口边。

    萨默尔看她古怪,自然知道她又要捉弄他,他也不急,如她所愿咬了一颗放在嘴里细细地嚼。又甜又腻,糖味儿浓重,这滋味,与漠北的葡萄干一比,可真是。。。。。

    “好吃。”

    他违心地道。

    戚雪之默默萨默尔的脑袋,学着那妇人的模样,道:“慢些吃,不急。”

    感情这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儿呢?

    萨默尔不怒反笑,又咬一颗糖葫芦,含着送到戚雪之嘴边。

    “娘子不尝一尝?”

    他蓦地挨过来与她亲近,自然要惹来他人注意。戚雪之窘迫地摇头,拉着这厮就溜进茶楼里。

    罢了罢了,她不是他的对手。

    故这之后,戚雪之当真不再去捉弄他。他想逛,她便领着他走遍凉州城大大小小的石板道,吃尽享有盛誉的佳肴,看过人来人往的市集,尝过别致精巧的点心。

    “还剩城南的月老庙。”

    戚雪之自顾自地道,只差带他看一眼月老庙,这人情她可就算还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半途竟让他们遇上了几个卖弄风情的女子。萨默尔骨相精致,样貌出众,自然会讨人多看几眼。

    可这何止是多看几眼?脂粉霓裳将他围住,缠得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公子生得真俊。”

    “可有婚娶?”

    “这模样怎么都看不厌呢。”

    “不知道小女子可有这个福分,与公子去旁边的酒楼对饮几杯?”

    这一句接着一句,跟没完似的。眼看着将要日落,戚雪之也被耽搁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些沉不住气,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

    可美色当前,谁会看她一眼,更别提听进她这没分量的话。

    戚雪之忍无可忍,终于道:“他是我的。”

    这一句,让萨默尔笑开了花,接道:“娘子说的是,我是她的。”

    围着的人儿识趣地散开,感情这难得的美少年竟已经婚娶了,真是可惜,可惜。

    戚雪之拉着萨默尔走出小巷,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又觉得方才所说着实暧昧,怕他误会,解释道:“我只是不想再被耽搁下去。”

    “嗯。”

    “你千万不要多想。”

    “嗯。”

    一双碧蓝的眸子神采奕奕,嘴角牵起一抹会意的浅笑,这是没有多想的模样?

    罢了罢了,反正今日之后,他与她再无瓜葛了。

    眼下,还是办正事要紧。戚雪之也懒得再做解释,直接带着他走到月老庙前,指着庙旁的红线签,道:“中原女子除了求取姻缘,还喜欢猜灯谜、放河灯,只可惜凉州城应该是没这些玩意儿的。在盛安城可就不一样了,尤其七巧节夜里,十方潋滟声色动人,热闹非凡。城北的月老庙亦是人声鼎沸,许多足不出户的官家小姐都喜欢去那儿。”

    萨默尔看这玲琅满目的红线签,“我以为姻缘从来不是靠求来的,应当是自己讨来的。”

    “你倒是想的明白,可惜那些官家小姐们想不明白。别说那些官家小姐,就连这凉州城里的姑娘们也想不明白。你看这一支支的红线签。”

    “你也信这些把戏?”

    戚雪之自然是不信的,她又不求姻缘,何必去做这些。也只是戚寒山不在时,她太过寂落,才会跑到这些热闹的地方,听听人声。

    “盛安城的灯市歇得晚,若是有缘,你可一定得去看看。”

    “嗯。”

    他若要去,定是要与她一同。

    “城北的月老庙有一棵姻缘树,虽比不得天水镇的通晓灵性,但也茂盛壮丽。”

    萨默尔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天水灵树前,我曾许愿,从此一生守候,不离不弃。”

    “你那是骗婚,强抢民女,是要被丢到护城河里浸猪笼的。”

    “在天水镇,这可是光明正大,你情我愿的。”

    戚雪之像早就知道他会这般无赖,应对道:“如今你身处凉州,这里是中原地界,就得按我们中原的规矩来。”

    碧蓝的眸子黯淡。一阵西风袭来,捎来一丝凉意。不知不觉已是月末,该是转寒了。

    “萨默尔,我不会与你回天水,我与你之间不可能开花结果。”

    “我知道。”

    萨默尔难道正经,继续道:“你若轻易答应了,才不是你。”

    戚雪之有些惊异,没想到他会就这么任她离开。

    “阿里木那边你要小心看着,这段时日切忌莫要惹了寒气。”

    “嗯。”

    他看着她,好似也知道,自此别后,再无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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