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98 更新时间：18-08-09 16:15
老B是我的师傅，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刚进局里天真烂漫一心想为社会做贡献的五好青年。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个愣头青，啥都不懂，但觉得自己可牛逼，啥都不怕，不过这种气势还没坚持几天就被老B一巴掌打到了地底下刨都刨不回来。现在也穿了好些年制服，也有了自己的徒弟，但是总归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孩子办起事情来和我那会儿那完全是不同的路数。毕竟一代人一代路。当年扶老奶奶过马路往外一说老师给小红花父母给零花钱的别提多风光了，现在扶老奶奶过马路怕是钱多闲着。你说这社会风气怪不怪。但是仔细想想你又能怨谁呢？又是一年毕业季，看了看今年新进坑的小崽子觉得自己的年纪确实也大了，也就没想前几年那样参合进去想要称兄道弟哥俩好。一辈子哥俩好有那么一俩就够了。下班的时候在一片李哥再见的声音中我骑着我的小绵羊潇洒的奔向了老B的小卖部，明天公休，便说好了今个儿一起撸串喝酒不醉不归。
“老B！老B!”我隔着条马路对着小卖部嗷嗷，老远就看到他那小卖部门口巨大的一杆旗，旗子上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和小卖部里面乱七八糟的烟酒零食报纸搭配起来倒也是怪异的和谐。七月，即使是在这晚上六点的太阳也还是很有威力的，我抹了抹脸上滴下来的汗水心里咒骂着今天的红灯真是格外的长。“就你一个人么？”老远一个老太太尖着嗓子朝我奔来，我懵了几秒之后立刻从车上蹦下来想拦着她，这年头就怕老太太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威力可怕人。“怎么就来你一个人的么？这么大的事儿你们。。。。”老太太一冲过来就开始疯狂的叫吼着。我晕晕乎乎的还在整理思绪想搞清楚出了什么事儿的时候两辆警车从我身旁呼的开了过去，直奔马路对面。裤子口袋里的震动唤回了我的神智，我在衣服了蹭了两把汗津津的手掏出手机“老李，柏青知死了。”我没吭声，挂了电话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小卖部和看到警车又在马路上飞奔开始追警车的老太太，觉得今天天气真他妈太热了。
柏青知是我师傅，老B也是我师傅。是的，柏青知就是老B。当初还没当上局长的鲁昆跟我介绍他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你师傅老B”周围的人也都叫他老B，以至于好长一段日子之后当我得知他的真名叫做柏青知的时候感觉酸爽的不能自己。老B人长得和他的外号一样粗旷，一米九几的大个子体重四舍五入上两百，一脸又粗又硬的黑胡子往那儿一坐哪里像是人民公仆，换个衣服带个链子说是来收保护费的没人不信。就是这样一个糙老爷们居然有一个异常文艺柔软的名字叫做柏青知。
我推着小电动慢慢走到他的大旗子下面停好车，“柏青知死了。”脑袋中仿佛有一个录音机一直在重复播放着这句话。不应该啊，怎么。。。“哎老李！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家了么！也是，你师傅。。。不是我是说柏青知他出事，总归还是有人会通知你的！来了就赶紧先跟我去后头看看情况，现在这帮小年轻屁事不顶一个个的在学校都不知道学了什么。老李！老李？”“啊啊？？”我抬起头看了看眼前拽着我就往屋后头走的人，好像有印象是刑侦科的，但是名字这会儿是真的想不起来。“老李啊，柏青知他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惹着谁了，下手是真的狠，头手不留全部失踪，你说说这。。。”头手不留？“那你们怎么知道后面躺着的这个是他的？法医没这么快吧？”“嗨呀这么大个子没个头就能变成一米五了？他邻居那个老太太报的警，说中午还见着他在柜台前面喝茶看书，再一转眼人就在后院里躺着了。一样的衣服，这体型在这一块儿也就仅此一人了。”说这就来到后院，这时候已经被人堵的啥都看不见了，前门小卖部那里有多安静这里就有多喧闹，仿佛不是除了命案而是有人来唱大戏了。“让让让让啊！无关人员全部靠边站！”
地上老B的躺姿算是这些年来我见过的最优雅的一次，双腿直直的绷在那儿，衣服上血渍斑斑但是确很工整，西装裤也和刚用熨斗熨过一样没有一丝折痕，活脱脱一副没有痛感自愿被割掉头手的样子，这凶手在这七月艳阳高照的大下午顶着烈日还能有心情给人整理衣服摆pose？等会儿。。。西装裤？？老头衫配西装裤？这什么组合？老B自打不在局子里混了就再也没穿过西装裤了一直跟个公园遛鸟老大爷一样，说“人活一辈子就图个轻松自在，更何况现在这样了，何必再穿那些个玩意儿装腔作势？”“你们真的确定这是柏青知？”我再次回头问了一遍刚刚那个把我扯过来的哥们儿，但是人却不见了，估计是去跟别的同事确认案情去了吧。。。我看了看周围久久没能散去反而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叹了一口气，还好我今天穿的制服直接过来。走旁边找了个脸色铁青的“小朋友”要了副手套，蹲下来打算仔细看看他。但是这家伙包的严严实实，能露出来的部位都被割了不知道在哪里，我不好也不被允许当众扒他衣服，只能瞪着眼睛干看了一会，伸手在他被割断的脖颈处用力捻了捻。站起身子把手套一脱朝着那帮扎着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同事走去。“柏青知什么时候送去尸检？”我看到了当初和我一批进来的王言。老B跟我说别看这小子瘦瘦小小的不打眼，但是跟法医那边的何灵玲关系可好着。说的时候还跟我挤鼻子弄眼的，一脸猥琐。。“马上，他们回车上拿东西了。”王言看着我似乎还想说点啥，“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压低声音问他。“老李，柏青知他。。。自从出了那事儿，基本就没人敢和他联系了，我知道你和他私底下还是有联系的毕竟之前他也当了你那么久的师傅，说实话，我觉得这事儿不对，你看地上这玩意儿没头没手的，那老太太光凭提醒还有衣服断定是他可以理解，你觉得是么？”我听罢心中一咯噔，“你希望我说什么？现在这尸体这个样子大家除了看体型还能怎么办？你也知道他做了我这些年的师傅，能不能让何灵玲那边动作快一点赶紧的去做尸检出报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一时半会儿我俩站在尸体旁边都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王言看着我笑了笑“老李，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他柏青知。”说完他就直接转身走向了拿着搬运尸体的工具往这边来的何灵玲。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时候太阳已经差不多落山了，但是这三伏天的气温不会随着太阳落山而下降，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朝前门走去，既然喝酒撸串的搭子没了，那今个儿也就X先回家歇着吧。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每次有关系还不错的人去世的时候，你去参加葬礼，站在那里脑子里会一直尝试回想自己与这个躺在里面的人生前的点点滴滴。回到家里快速冲了个凉，从冰箱里拎出一瓶冰啤酒，我翻开柜子里那本老相册，打算看一看这些年我都留下了那些照片，也顺便想回忆回忆老B这孙子之前还穿制服时候的样子，毕竟之后再也看不到了。忽然，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很突兀，完全不曾存在于我的印象中过。整个页面里只有这一张黑白色的照片。这是在一个小镇的入口处拍的，镇门口的大柱子中间拉了一个很有那个年代风格的大红条，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宁祥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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