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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六.挽弓当挽强

章节字数:4518  更新时间:21-04-12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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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头村依山傍水,被高山环绕着,与世隔绝。那山当地人叫石坝子山,山有古道。古道在前朝末年的时候被战火烧过,新朝的时候改道往山下铺路,古道的这一段便荒废了。

    石坝子山有十八家像小石头村这样的村子,村村石子筑高台,楼鼓高悬。这十八村沿山依水而建,呈回字,仿佛一座小小的城池,倚山踞天险。如今这座城池已沦为一片废墟,尸横满山坡,烽火却未歇。

    为首的将军高踞马首,一身玄甲红色披风,护心镜照着火光映着他坚毅的面庞,豹眼虎目,威风凛凛。他看着石坝子山,目光沉沉,断壁残垣,火云烧天。

    “殿下,这边。”一群褐衣短打的农者护着谢禾几人往山林间钻去。他们极其熟悉地形,于山林间穿行,如同鸟投入了林,行得极快。

    谢禾默不作声的拽着一个少年疾走,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殷红,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小跑着。谢禾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更听到背后马蹄声、金戈声,刀枪入肉体声,惨叫声交织着火哔剥燃烧声,近在耳侧。连山风声都带着哀嚎,鬼哭神泣。

    火光流矢,焦土映照着晦暗的天空仿佛暗无天日,密密匝匝的树林,看不到头的绝境。

    追兵就在身后,雪亮的刀锋照着甲衣,灰头土脸的逃亡者,鲜血追撵着他们的步伐。

    谢禾眉心紧锁,锁出一个小小旋涡,兵败逃亡,一路提心吊胆,有些事他不敢深入去想。他如今只拼命挣扎着一条活路,却常常害怕见不到明日之路。

    “小十七,别怕。”他说,声音嘶哑。

    少年轻轻应了声,正要说不怕,九兄会来救我们的,却听得身后有人一声惊叫:“殿下,小心!”他眼角余光看到一点寒光破空而来,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个合身扑到了谢禾身上。

    谢禾闷哼一声被压倒在地,轧着身下草木尽折,他却来不及呼痛,耳中满是小十七那一声急促的呼吸如同哀鸟哮鸣一般,他伸出手,手指触到温热粘腻的液体。

    谢禾手指如被烫到般急剧颤抖了下,一股巨大的惊惧让他胸口一窒:“十七弟!”

    谢禾瞳孔剧震。

    “殿下,快走!”贺琤低下头看他,嘴角溢出的血滴到了谢禾的颈中,他努力地抬起手颤颤的抚上那滴血想要擦去。

    “找九……”话未落,他手一跌,头垂了下去,只那眼死死睁着。

    “小十七!”谢禾目眦欲裂,几欲淌出血来。贺琤为贺家幼子,绮罗中长大,锦绣堆里养出来的顶顶矜贵人儿。养得他一派天真与娇贵,他本来不该在这里的。

    谢禾痛断心肠,抱着贺琤仰天哀嚎。

    “王家的姑娘你不要,李家的姑娘你也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王姑娘的事都过去了,表兄你快别提了,再提就是毁坏人姑娘的名节了。”贺琤一副你好不懂事的模样,看得谢禾想锤他。

    “那李姑娘呢?”李姑娘总不是过去的事,谢禾恨铁不成钢。

    “李姑娘知书达礼,喜欢舞文弄墨,我看到这类人就头痛,表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贺琤撒娇道,他连无理取闹也是一派天然,理所当然。

    “不得这样说人家姑娘?”谢禾轻呵,“你自己跟你爹说去,我看李姑娘匹配你正好,省得你不学无术,以后的孩子也跟着你胡闹。”

    贺琤鼓着腮帮子吹了口气,道:“表兄你这个样子好像我爹,说的话也像,我在家里爹管娘管,兄管姊管,我爹还要再找个人来管我,她还比我小。”

    谢禾闻言好气又好笑,这无理取闹的。

    “你再这惫懒模样,我就叫你爹给你把年龄往上找。”

    “那敢情好。”贺琤嘻嘻笑道,他都十八了,十八往上的姑娘不嫁人,单缴税也要翻倍儿的涨。谁家姑娘留那么久?

    谢禾卷起书册敲了敲他的头,慈爱地道:“十八往上数的姑娘,你降不住,乖,李家姑娘挺好的,温柔娴静,又才华横溢。”

    贺琤揉着头,李家姑娘哪里温柔娴静了,她牙尖嘴又利,只这话却不能跟人说,想他堂堂的儿郎竟被一小娘子伶牙俐齿骂得落荒而逃。贺琤觉得没脸说,只道:“是,是,李姑娘千般好,李姑娘万般好,李姑娘嫁皇子都够,就别让我这个膏梁纨绔祸害了她吧,她不委屈,我也委屈。”

    谢禾皱了皱眉,道:“好好说话。”

    贺琤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他就是委屈了。

    “你不愿意,李斐还不乐意呢。”谢禾道,李斐乃李姑娘他哥,大理寺丞,李家一家官运亨达,人才辈出,若非贺家家世超脱,他们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贺琤的。

    贺琤哼着又把头撇到另一处,委屈也没法说,他心下更委屈了。

    谢禾踱到他面前,看着他,神情忽地冷了下来:“她给你气受了?”

    贺琤把头埋他怀里蹭了蹭,气鼓鼓地想告状,想了想,又咽回去,道:“退了吧退了吧,我不跟女子计较。”

    谢禾摸了摸他的头,叹气:“可你的婚事也不归我管啊。”

    贺琤才不管呢,权当没听到,就厮缠上了谢禾,不把他和李姑娘的婚事解决了,他就不回去了。他赖着不走,谢禾也不赶他,只遣人与贺府知会一声。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一赖,遇上了宫阙惊变,谢禾起兵,兵败溃逃。贺琤一路从事变开始便紧随他左右,一路逃亡,平时娇贵得很的人,咬牙跟着,惊惶失措,却又懵懂无知如同迷途的小鹿。他初时还会问谢禾发生什么事了?皇帝姑父怎么了?待知道皇帝下诏擒拿太子时,他紧紧握住了谢禾的手,似有些恍惚,也似有些了然。

    “表兄,我们去找九兄。”他坚定地道,“十七陪你。”他也许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那以后,改口叫谢禾殿下,再也没有称过表兄。

    “殿下节哀!”谢禾恸极,左右只扶着他往前走一边道,“追兵疾,殿下快走!”

    谢禾却甩开左右,抢过弓,往林中一钻,瞬间便被密林掩去身影。

    “殿下!”

    “把十七带上,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谢禾道,“听令!”听令二字一出,众人便停下脚,哪怕心中充满狐疑,却仍是抱起贺琤的尸体,转身朝着原来留的后路奔去。

    “你们带着十七郎走,我与李潜他们把追兵引走。”江云生道,带着李潜几人分道而行,动作间弄出些许动静来,瞬间便引起了追兵的注意。

    谢禾这段时间藏在小石头村,把石坝子山也踩了个遍,他天生记忆好,但凡地形看过一次就记得清清楚楚,谢巍曾夸过他这点像贺南郎。谢禾在山林间潜行,他似乎已有目的,弯弯曲曲绕路跑,若是有村民在这里看到,一定会吃一惊,谢禾在往回跑。

    行到一处谢禾停下身,贴在石壁后,借着山石遮掩,贴身藏着,调好弓箭,如同伺机而动的蛇,眼中是狩猎的贪欲与杀气。

    高修何是武将世家高家子,高家可以追溯到前朝,是前朝名将之后。不过高家时运不济,前朝末年的时候,他们投降了,但跟错了人,后来,太祖夺取天下建立晏朝后,高家又投降了晏朝。虽是降将,但籍着高家在前朝留下的名声,高家还是想立一番功业的。因为,高家可是连太祖皇帝也赞叹过的勇将啊。可太祖手下有太多猛将了,他们跟着太祖逐鹿天下,劳苦功高,高家如何争得过?便是连太祖赞叹过后也没有什么表示,太祖之后的几任皇帝,罢兵戈,养民生,今上兴武,驱途鞑虏,收复百越,铁骑北下,开疆拓土。高修何之父祖本有望振兴高家,封侯拜将,可惜遇上了贺南郎横空出世。

    贺南郎不仅压得同辈人出不了头,便是朝中像高家父祖这般三朝老将也黯然失色。

    高修何曾听得父祖说贺家子邪性,他曾跟随贺南郎征战,赚得军功封了侯,拜了官,步步高升。他看不出贺南郎哪里邪性,但贺南郎每战必胜,从无败绩且战损小,这点确实有点邪门。高修何想学贺南郎,却发现像他这样的将领很多,贺南郎只有一个。朝中像高修何这样跟着贺南郎分封的将领还很多,当初,太子在起兵时,曾拿符节调兵,这些将领或拒不出兵,或坐而观望。今上发令,着四将领一万军追击太子。

    高修何便是其一,余三将经历与他差不多,皆是跟着贺南郎分封的。

    高修何出身武将世家,自与那三将领不同。若是没有贺南郎,他也迟早建功立业,走上封侯拜将之路,若非贺南郎横亘于前,他的成就许是就不止如此。可那三将领却是纯粹沾了贺南郎的光才得以分封,没有贺南郎就没有他们。他们如今却领着兵追击贺太子。

    高修何不阴不阳的刺了他们几句,便带着人,一路追逐,抢先在其他将领之前追上了太子。

    太子带着残兵败卒,逃到了三石县的石坝子山。

    石坝子山内藏乾坤,高修何初次交锋的时候还猛吃了点亏,但千军万马碾压之下,什么天险什么排阵都没有用。

    高家人勇将也,长驱直入,历百战而不屈。

    高修何志得意满,看着石坝子山,想起了他的父祖。他的父祖都是英雄,纵使马革裹尸终不悔的英雄,可他的父祖父不曾输给战场,却被泯灭在贺南郎的光芒中,直到临死仍一腔热血意难平。

    “时移事易,教竖子逞了英雄!”

    祖父的叹息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太子,你逃不掉的,陛下已令三军追捕,你逃不了。不如,你自己出来,随我回京向陛下请罪。”高修何郎声道,“你与陛下乃父子,臣不敢妄言天家父子事,但臣可护送殿下上京。”

    “臣向殿下保证,只要臣有一口气在,定保殿下身家安全!”

    他的话远远传出去,群山震动,远远的传来空谷回音。

    高修何静待了下,挥了挥手,左右便朝着山喊话。

    “太子,你逃不掉的……”一句句话语随着空谷回音传荡冲撞在一起,形成巨大声浪,排山倒海。

    “搜山!”

    谢禾躲在山石后,恍若无闻,只轻轻抚摸着弓背,目光沉沉,若身无可倚,那么便握紧手中箭。他昔时缠着舅舅讲战场上的事,战场险峻,生死一瞬间,他舅舅身先士卒,生死与鲜血砥砺出一身峥嵘,面对他时,总收敛一身锋芒,温柔而平和,仿佛寻常人家的舅舅一样。那些年少的时光中,因为有他在,总轻而易举地让他感觉到幸福与安宁。

    他的舅舅如高山,给他的人生树立一座丰碑,只要他还在,他还记得,他便不迷途。

    谢禾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他耳中捕捉过风掠过耳际的轻微流动,听见落叶的声音,听见远处山水从石间走,听见马鼻子喷气的声音,他的脑中清晰地出现高修何的站位,他身侧的侍卫羽翼状散开,挡路的山石和树木,风吹过的方向和速度……他脑中快速计算着哪个角度可以轻易的狙到他,一遍一遍的模拟着如何一箭射杀。他仿佛有如神助,耳聪目明,身轻如燕。他转出身来,拉弓上箭,张弦,放箭,一气呵成。箭既出,他也没有看,收弓闪身往密林中窜去,仿佛一点也不稀罕知道结果。身后传来惊呼声:“将军!”有重物坠落声砰然响起,他心中毫无所动,只快速潜行。

    高修何从马上坠落,睁大的瞳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支羽箭破空而来的身影,箭镞从他门面穿入,巨大的力道让他的头面部被炸裂出去,剧烈的疼痛与死亡的恐惧瞬间涌上他的脑海,让他刹那间脑中竟异常清醒,清醒到冷静。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在他脑中快速的闪过,浮光掠影中,他恍然大悟,他该想到的,同样是接受命令,兵强马壮,为何是他遥遥赶在了众人先,追上了太子。他该想到的,人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他这一趟差事,稍行差踏错就是送命之旅。

    “外甥肖舅,太子类南郎啊。”

    都说太子不肖父,说得久了,人们便觉得皇帝是不喜欢这个儿子了,难免心思浮动。可是,他们却忘了,皇帝当年曾对贺南郎说过一句:外甥肖舅,禾儿类南郎。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龙颜大悦,神采飞扬。

    贺家子确实邪性啊!高修何遗憾地闭上眼,他的结局从他出京城那一天便可以照见。可笑,他素日只看到太子仁善,体恤民生,是再温和不过的人了,一切都是假相。可是,他到底不甘心啊,他也有私心啊,贺家下去了,总有新贵上来。贺家曾经的显赫,哪个家族不眼红呢?

    谢禾心无旁骛,他仿佛化身为一只灵猿,崎岖的山林于他如履平地,身后的追兵声嚣震天,却离他越来越远。石坝子山路曲折,从林密布,与追兵来说障碍重重,极为不便,与他来说却是天然的屏障。这一刻,谢禾脑中飞快地转动着如何坑杀整支军队的方法,高修何死了,他心中仇恨的火焰非但未消,反而更炽热。他需要用铺天盖地的鲜血来浇灌他心中的暴戾与仇恨。

    他要这座山成为那支军队的埋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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