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草原夜奔

章节字数:2521  更新时间:19-02-04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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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束是睡到半夜被人摇醒的,宁琅不见了踪迹,身前是个小卒打扮的人,见他转醒立即手抵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才继续道他是北狄安插过来的间者,誓死护卫小皇子逃出去。

    听从摆布地裹了衣裳,抱下马车,再被抱上马一路狂奔,白束还始终是一种痴愣状态,一路上一言不发,颠簸着看着天边一颗残星,心里想的却是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人了罢。

    宁琅是在白束又睡下之后才出去巡了一圈安防排布,那孩子白日里没见一滴眼泪,待睡着了才在眼角始见一行泪痕,遭此大变想也是累的紧了,宁琅巡完了营又去附近山头坐了一会儿,想给那孩子留一点独处的空间。

    看到军营火光骤亮人头攒动宁琅才心头一惊猛地站起,待赶回军营萧染早已铁青着一张脸候着。

    自己营帐外面两个亲兵瘫倒在地,再一看空空如也的马车,宁琅瞬间明了。

    未做辩解,直接单膝跪地:“臣万死。”

    “人呢?”萧染一脚踹上宁琅肩头,“御驾仪仗里混进细作,当着朕的面杀人掳人,你岂止是万死,朕该诛你九族!”

    宁琅身形晃了晃,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几十万大军看不住一个八岁的孩子,宁琅你就是这么给朕治的军?”萧染怒不可遏,“还愣着干什么?四十军棍先欠着,人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这军你治不好就换宁老将军来治!”

    “是。”宁琅躬身退了出去。

    刚出营帐即刻启程出去寻人。

    “将军。”亲身近卫抱拳迎上来,“人已整装完毕,但听将军吩咐。”

    “不必了,”宁琅摆了摆手,“都去御帐守着,万不可再出一点差池。”

    “将军你……”

    “我若回不来,转告老爷子节哀顺变,我同大哥二哥在九泉下等着请罪。”

    宁琅揉了揉眉心,当时觉得一个孩子没必要派重兵看守,只是没想到这苍狼部全族尽灭一个孩子还会有人觊觎。想他宁家三代忠良,父亲沙场征战一生,大哥二哥皆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剩他一个小儿子最后竟是败在一个孩子手上,当真可笑。

    万没想到那个眼神清透,对着他道“在梦里见过他”的人转头能把他卖的这般彻底。

    好在此处就一条道,南通嘉峪关,北至漠北,那人若是骑马只此一条路能走,以他的马力沿着向北定能追上。

    只是追到的是人还是尸体就不得而知了。

    白束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一双手极力捂住嘴巴,才将那些胃里翻滚的东西连同破碎的呐喊咬在肚子里。

    只是再也憋不住眼里的泪,一张脸上泪水涟涟,被湿了个通透。

    再往前几步,是几匹草原狼分食着那个小卒,皮肉撕扯鲜血飞溅,血腥味无孔不入地透过他捂紧的双手直往鼻子里钻。

    气管被撕碎之前,那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张大了嘴巴,不知是喊他走还是喊救命,下一瞬森寒的獠牙便扑了上去。

    耳畔皆是破碎的喘息声,白束呆立当场,双腿一软摔坐在地,动弹不得。

    想必是群饿极了的狼,顷刻之间便分食了一个人,渐渐便有一只两只狼吃完了自己嘴底下的肉,意犹未尽地甩着舌头往白束这边看过来。

    白束只觉心里戚戚,想他苍狼部执掌草原这么多年,父汗打过的狼不计其数,而他身为苍狼部唯一的幸存者,最后却是死在饿狼嘴里。

    父汗教过,草原上遇狼断不能逃,你怯一分它便嚣张一分,转身先逃的那个注定是被吃的那个。

    白束于是死死盯着饿狼那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手里抄了两块石头,心底却祈祷着这些狼能吃饱了转身离去。

    但显然一个人不足以让一群狼饱腹,为首的那只慢慢探上前来,贴近白束脸侧嗅了嗅。

    白束屏气凝神,心里突然死寂一片。

    死了也好,走的快些还能赶上父汗母妃,黄泉路上一家人相伴也便不怕了。

    白束缓缓闭眼,扬起脖子只求这狼能给他一个痛快。

    等了许久却没见动静,白束缓缓睁眼,只见一人迎着月光屹立土坡之上,手持一杆长枪在夜色下闪着寒光,狼群皆转身看了过去,下一瞬双方同时动作,宁琅一枪刺入冲上前的头狼腹部,迎着霁月星辉抡了半圈甩回狼群中间。

    头狼哀嚎乍起,想那狼该是狼王配偶,狼王引颈对月长啸,顷刻狼群皆皆露出了森寒獠牙。

    一时间长枪破风,狼群哀嚎不绝于耳。

    白束再也抑制不住,低头吐的昏天黑地。

    吐到最后没有东西可吐了,胃里却还是痉挛收缩催着他干呕不止。

    只觉一双手在背上落下来轻轻给他顺着,待他好不容易止了干呕宁琅毫不在意地拿袖口给他擦了,躬身下去将他一臂抱起。

    狼群不见了踪影,满地尽是残肢碎骸,白束将头埋在宁琅胸前,血腥弥漫间竟从宁琅身上嗅到了一股冷香。

    “我没想逃的。”白束小声嗫嚅。

    “我知道。”宁琅把枪往地上一掷,枪头直直插进土里,一手抱着人另一手贴至唇边吹了声口哨,少顷一匹通体枣红只四蹄周边一圈雪白的马踏着月色嗒嗒行至近前。

    先前怕一时战斗起来狼群饥不择食对他的战马下手,方将青雎留在了背坡。草原腹地两个人若是没了马能困死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宁琅先是将白束送上马背,长枪拔起往得胜钩上一别,人再翻身一跃上了马,将白束圈在了两臂与马缰之间。

    “等等,”白束回望了一眼惨不忍睹的现场,“我想把他埋了。”

    “这人不是北狄人,”宁琅道:“是西戎人,只怕是想挟持了你与北狄做交换。”

    白束愣了愣,过了会儿才低头道:“那也埋了吧,把他丢在这就被野兽吃干净了,父汗说草原上的人如果被野兽吃了,魂魄就会被困在草原上,永远走不出来,也无法投胎转世。”

    转头再一想自己几万族人都曝尸荒野,父汗母妃身后事也无人料理,一时间不禁心头酸涩。

    宁琅像是看清了他所想,低声道:“苍狼王及王妃尸骨都已送回北狄安葬,至于你的族人……大都一把火烧了。”

    “嗯,”小人儿低头应了一声,“谢谢。”

    处理完现场白束像脱力一般依靠在宁琅胸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如霜夜色,宁琅伸手往脸上一探,只觉指尖湿凉一片。

    “哭了?”

    白束这才惊觉,拿袖口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没有,我极少哭的,草原上的孩子不流眼泪。”

    过了一会才又小声道:“父汗说草原风大,哭了会吹花脸的。”

    宁琅听着笑了笑,想着那张在漠北草原上还能状若玉瓷的小脸,想必平时爱惜至极,伯颜律也是深谙他这点心思,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他不哭。再一想故人已去,以后这人只怕也再难回到漠北,无亲无故一个人只怕哭的次数定然少不了。

    宁琅轻轻叹了口气,“日后到了汴京也不要轻易哭了。”

    他一看到这人流泪心里就不是滋味。

    “汴京?”白束喃喃,转而抬头问道:“怎的?汴京风也大吗?”

    “汴京风不大,”宁琅手指在缰绳上饶了个圈,“双目连心,流出的眼泪都是心头血幻化而成,入口泛苦的眼泪都是剧毒之物。”

    “啊?”白束吃了一惊,皱眉问,“那入口会如何?”

    皓月当空,宁琅望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心痛难忍。”

    

    作者闲话:

    大家新年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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