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云开月明

章节字数:2768  更新时间:19-03-1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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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阵亡的消息没到午时就传到了文德殿里。

    萧染瘫坐龙椅,一时间像老了十岁。

    “怀瑜……”

    最像他的一个孩子,却是最先一个离开他的人。

    他早该想到,萧启怎么可能真心实意辅佐怀瑜登基,等怀瑜拿着兵符干完了该干的事,无遗就变成了一个麻烦,他怎么可能留着有正统血脉的当朝太子在身边,而在战场上,一场死亡实在太容易粉饰了。

    不知道怀瑜在那边一个人走的时候怕不怕?

    “去宣旨罢。”萧染闭眼叹了口气。

    秦让看着那精明一世的帝王脸上深深的倦意,眼角纹路丝纷,俱是夕阳迟暮之态。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默默躬身退了出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允卿所奏,来日敌退,此诺必践。钦此。”

    秦让宣完旨抬头看了一眼小主子,既不下跪,也不接旨,只是微微靠着门框眯眼看着天边一朵残云。下巴尖尖扬着,浓密睫毛翕合而下,掩映住眼里波涛汹涌的情绪。

    秦让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打搅,立在一旁候着,这才注意到人所站的位置正是那条锁链所能到的最远距离。

    他一直在等着,缩尽了最短距离,等真到了这一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分毫。

    纤细的指节微微抖着,那副薄唇咬在齿下失了血色,既便如此还是止不住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当日就在这房里,他说,除非萧染亲手放他,否则即便精钢尽断栋榱崩折他也留在这。

    房梁崩过,精钢已断,如今,他终于能走了,一抬脚就能离开这个束了他十年的地方。

    可他为什么动不了?

    一阵柔软馨香顷至身前,将他揽在怀里,像他数次安慰伶仃那样在背上轻轻顺着,抚平悸动,像一抔春水。

    “瑛姑……”白束在那个怀抱里阖上眼眸,泪水汹涌而下。

    正是这个人,给了他这世上所有的温柔。

    瑛姑由着人哭够了将人从怀里拉起来,指尖拭去泪痕,扶着人的手,先一步迈出了那道门槛。

    白束先启右脚,再抬起左脚,落地之时,沧海桑田。

    春光尚好,枝头是新春第一朵海棠花,恰是他在房内看不见的角度,风拂鸟鸣,万物始新。

    伶仃歪着脑袋看着他,喵呜一声扑上前来,扯着他的衣裾往前拽。这小家伙数次想把他拽出来,奈何一次也没成功过,如今虽不知人怎么就出来了,却还是兴奋地满地打滚,连推带扯地要让人往前走。

    白束弯腰把这小家伙捞起来递到瑛姑手上,和柔一笑:“瑛姑,我要去接师父了。”

    瑛姑笑着点点头,白束回以一笑,回头又对着秦让深深行了一躬。

    三两步跑出院门,脚下是地,耳侧是风,他都快忘了奔跑是什么感觉了。

    相比于大楚国内任何一人,宁琅过的算是最轻松惬意了,吃得好睡得好,除了偶尔想想外面打的怎么样了,其余时间皆用来想那个小人儿在干什么。

    在外征战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像这般真正闲下来。

    可能是怕他还有什么阴谋,萧染给他安排的这牢房里隔绝天日,杜绝一切活物,连只老鼠都见不着,每天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子过来送饭,他只能凭着吃过的顿数计算日子。陈源来过两趟,想是得到了萧染默许。最近一趟过来给他带了一串佛珠,其上刻的不是梵文,不是佛语,而是篆隶楷行草刻成的“师父我想你”,宁琅一摸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笑一笑收在怀里,每日在黑暗里摩挲着。

    一盏如豆烛光过来时宁琅没当回事,等了一会儿却不见离去,这才回头眯眼看过来。

    只一眼,宁琅呼吸当即一滞。

    铁门外那个小人儿挑着一盏烛灯看着他,眉眼弯弯,眼里是说不尽的非浅风情,唇齿轻启,唤他一声师父,宛如天籁。

    宁琅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沉了下来,两步上前,将人揉进怀里。

    白束一手拿着烛灯一手回抱,“师父,我来接你了。”

    一个钢筋铁骨,一个柔情似水,交织相融,从此再无严霜寒雪,只余彼此。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白束贴着耳边嘻嘻笑道:“师父,我手酸了,你要是不介意我一盏蜡油浇到你身上咱们就继续抱着。”

    宁琅将人松开,接过白束手里的烛灯,烛火映在眼里,灿若星辰,“我是想一直把你抱着,刀山火海,此生不负。”

    “此生不负……”白束咬了咬唇,“这是你说的,要是日后我成了累赘,拖了你的后腿,也不兴把我退回去的。”

    “说什么傻话,以后我们都在一处,闲庭信步,快慢由心,行云踏浪还是踽踽而行都由你说了算。”

    “在此之前先得把那些恶人赶出去。”白束笑一笑,从身后抱来一套铠甲:“大将军,你打算怎么拯救天下?”

    侍奉宁琅穿上一身银光甲,白束在人背后系上最后一根皮绳,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面上一红:“我只帮你脱过,也不知穿的合不合适?”

    宁琅在人头上揉了揉,“到时候还由你来脱。”

    “师父~”白束皱眉嗔道:“我说正经的呢,到时候万一不合适,在战场上兵荒马乱,伤到了怎么办?”

    “你自己看。”宁琅扶着白束站定,自己后退两步,一身银光铠甲在烛灯下尚且熠熠生辉,飒爽英姿,一如当年在漠北草原上那回眸一眼,世间芳华无出其右。

    他的大将军当真是这天底下最风光的人物。

    白束歪头一笑,“师父,我都不舍得让你走了,让他们瞧了去嫉恨我怎么办?”

    宁琅上前摩挲着白束眼角小痣:“我才是不舍得把你带出去,好像终于明白萧染为何要将你锁着了,稀世珍宝,一露头就会被人觊觎了去。”

    “那我改日再问萧染要一条精钢链,就将你我锁在一处,这辈子也不分开了。”白束弯眼一笑,“你锁我,我不怨。”

    “谁也不会再锁你,”宁琅揉着人的脑袋轻声道:“瀚海黄沙,天涯海角,以后都带你去看。”

    白束点点头,会心一笑。

    临出狱门白束从怀里掏了一黑布条给宁琅罩在眼上,“师父你久不见日光,还得慢慢适应,我牵着你走。”边走边道:“本来我还能过来的再早些,奈何竟然在宫里迷路了,我在那里住了那么久,从来不知道皇宫竟然那么大,后来还是惠妃娘娘找了个小宫女才引着我过来的。”

    “萧怀剑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威风的很,我尚还没有见过他穿铠甲的样子,但定是没有师父穿着好看。”

    “虽然从宫里出来了,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找萧怀剑,不过也关系,我可以沿途找个士兵问问,到时候过去吓他一跳。”

    “那天我竟然还见到宁老将军了,当时太拘谨了,也不知宁老将军对我印象如何,要是不满意可如何是好?”

    “汴京城里果然有条汴河,师父你还记得……”

    没等说完就被宁琅从身后轻轻拉住,略一回头只见一条黑布随风而去,落入眼底的是那双浅淡的茶色眸子。

    “你想说什么以后可以一点一点跟我说,现在听话,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不能带你去那么凶险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也没将师父糊弄过去,”白束蹙起眉头,“你不在的地方处处凶险,你刚还说我们此后都在一处的。”

    宁琅皱了皱眉,“战场上刀剑无眼,伤着你怎么办?”

    “师父当日还说会让我看到你身披铠甲驰骋沙场的样子,难不成是敷衍我的?”

    宁琅沉声:“这时候别跟我打这些嘴上官司。”

    白束当即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儿,难不成再回到锁了我十年的澍兰苑里?战场凶险,别的地方就不凶险了?站在树下还有遭雷劈的时候,你把我放在哪儿能放心?”见宁琅稍有动容又轻声道:“你让我跟着你,我发誓,就躲在城墙后头,绝不乱跑,你不必为我分心。”

    两相凝视,宁琅终是叹了口气,这小人儿的嘴皮子着实厉害,但有一点说的没错,把人放在哪儿他只怕也放心不下,只能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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