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441 更新时间：19-02-19 20:45
第六章
汽车到达目的地的前一分钟，广播里的天气预报广播接下来三天会有集中降雪。
“终于要下雪了，难得啊。”沈洛谭伸出手指碰了碰冰凉凉的车窗，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就着雾气写下了钟景袖的名字。
“怎么说的跟你没看见过雪似的。”
窗外的天空已经黑的透彻，几颗孤单的星星低落落的挂在上面，钟景袖打开车门，一阵寒气袭来，逼得他又退回来把车门关紧，熟练的从后座扯出一条毯子严实的裹在沈洛谭身上：“行了，别往外瞅了，下车。”
他伸出胳膊越过沈洛谭打开那一侧车门，冷风撕裂空气无形的暖膜，无声的、玩虐的侵入人体。
“赶紧去门口等我，把毯子裹紧！”钟景袖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行动。
沈洛谭觉得太夸张了，不过是降了温，至于把自己保护的跟玻璃娃娃一样吗？
人不能受宠，一受宠就吃不了苦。
待钟景袖放好车，沈洛谭随着他走进了那栋小型别墅。
打开灯，温暖橘黄的灯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客厅沙发上忽然跳起一个人影，吓得他和钟景袖连连后退。钟景袖下意识地将他护在身后，两只手紧紧的握住他的胳膊。
“卧槽！”
“我靠！”
双方同时发出惊呼。
“张生？”
“景袖？”
原来如此。
沈洛谭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人面面相觑。他试着甩开钟景袖的手，因为勒的他胳膊发疼。
“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钟景袖感受到了沈洛谭的反应，连忙将他松开，转过头质问张生。
这处房子是他们两个人一齐出资买的，一人一把钥匙，张生是图清净方便工作，钟景袖完全是闲的。
“没事儿，最近心情不好，来这儿住一阵子”张生反常的没有开玩笑，他指了指沈洛谭，“他是？”
“沈洛谭，救我的小孩儿。”他拉过沈洛谭和自己并排站着，“你在电话里说过的那个。”
“嗯，”张生点点头，眼神却四处躲闪不敢正视钟景袖，他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没在多问什么，和沈洛谭打了声招呼就打算离开。
钟景袖拦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张生拍了拍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以示安慰，“你爸妈让我过去，他们找到了一个戒同所，我们明天得过去看看，今晚得去做方案。”
“行吧，你路上小心。”
钟景袖没在多问，放任他离去，关门的前一刻张生还是停了下来，支支吾吾的对着他们俩意味深长的说：“那个。。。。。。注意保护措施。”
沈洛谭知道他的意思，脸颊瞬间烫的火热。
钟景袖拿起一个枕头“想什么呢你！”
灰色的枕头刚好砸在关紧的门上，然后无声无息的落地。
像是回到了过去，懵懂的、无知的、无能的时代。
张生发现自己是同志身份的时候不过二十岁，以前是男女都没产生过感觉，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一个学长，才明白什么是心动的感觉，性倾向被唤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有告诉家人，因为他知道思想传统的父母不会理解这种事，但好在他遇到了钟景袖的父母，所以他同志的道路上走得要比别人顺畅一些。
他没想过结婚这种事，毕竟自己也才二十八岁，可是母亲等不了了。
胃癌晚期，再怎么活也超不过一年。
“生生，家里给你介绍了个不错的姑娘，你也知道，妈妈最大的念想就是能看你结婚啊。”
这是躺在病榻上，瘦的皮包骨的母亲挣扎着对他说的话。
那一瞬间，准备好的所有“我不想结婚”的措辞全部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平时叱咤风云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全被残忍的泯灭。
沉重的生命让他所有的激情溃散一片。
五十几岁的母亲，用了半生来供养唯一的儿子，他永远忘不得当初在大学开学前一天，母亲一家一家磕头才把学费钱借够的场景。
更忘不了他离家前母亲靠在木门上对他说过的话——生生，你好好念书，以后安安稳稳结婚过日子，就真的对得起妈妈了。
安安稳稳结婚，安安稳稳过日子。
真难。
可他不是不能舍弃自己啊。
“钟景袖。”半夜三点，张生给钟景袖打来电话。好在他也还没睡，不然一定会因为被吵醒而发怒。
“怎么了？你怎么还没睡？”钟景袖是想来看看沈洛谭有没有做噩梦，瞅见他睡的很熟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隔壁卧室。
“你不也是？”
“我不放心沈洛，刚刚去看了看他。”
“你也有动情的时候啊，好好照顾那孩子。”张生语气中透露着欣慰。
“你怎么跟当妈的似的。大半夜打电话什么事？”
“我。。。。。。”电话那头顿了顿，“我要结婚了。”
钟景袖听的一头雾水，“结婚？跟谁结婚？”
“亲戚给介绍的一姑娘，觉得不错就结婚了。”
如雷灌顶。
他没少看到了同志因为生活所迫而选择回归正常生活，但他没有将张生这样放荡不羁的人考虑进去过。
“你疯了？什么情况？！”钟景袖差点儿吼出来，但碍于沈洛谭在睡觉，他拼命的压低音量。
“没疯，我妈病了，胃癌晚期，真他妈狗血，辛辛苦苦了半辈子。。。。。。却换不来个好结果。。。。。。”张生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哽咽，“我们一家子。。。。。。都希望我结婚，尤其是我妈。。。。。。我谁都可以不听，但她不行。。。。。。我欠她的太多了。。。。。。不能让她死了也为我操心。”
“钟景袖你知道吗？她老人家把我每个月给她的钱全攒着。。。。。。当初。。。。。。当初为了学费她差点儿去卖肾，我。。。。。。我不能对不起她啊。。。。。。”
“我二十岁读大学，八年来没回过几次家。。。。。。她没怪过我。。。。。。可，可我不能让她恨我，以前我跟她提过同性恋这个话题。。。。。。她可害怕了，她说。。。。。。孩子，那可是病啊，不好治！你可千万别染上那病啊！”
“钟景袖。。。。。。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病啊？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
月光带着凉气透过玻璃反射到黑屏了的手机屏幕上，四周一片寂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洋洋洒洒的飘落。
昏暗灯光下，钟景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洛谭，佝偻沉默。
少年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脚下没有穿鞋，冰凉的地板却让他感受不到丝毫凉意。只是眼里滑落的泪水刚刚流到脸颊就变得冰冷。
他全部听到了。
“景袖哥，我是不是有病啊？”
他眼看着已经呆滞的钟景袖，不知是张生的哪一句话触动了他，泪水肆流，眼前人猛地一步走上前来抱住他，轻轻安抚：“不，他瞎说的，咱们没病，爱一个人怎么会是病呢？”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病？
就像你永远忘不了爱一个人的滋味，他一来，黑暗的前途就见了光彩，那是你的爱人，你的救赎，你的恩人，惊醒你的昏迷，偿还你的天真。
爱是救赎，怎可与病魔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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