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勾魂的影碟(4)

章节字数:5846  更新时间:19-02-18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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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当——!”墙上的座钟响了一下,晚上八点半了。卧室内,电灯和电脑都开着,不过我们谁也没有理会。离睡觉的时间还早。  

    我侧身倚着沙发,绮奈子的耳朵贴在我的胸前,蜷着身子坐在我的腿上,一只手臂伸进了我的衬衫,捏弄着我的脊背。我的一只手也从她的领子伸进,搭在她细嫩的肩头。我们用最柔和的声音说着悄悄话,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过去那些糟糕透顶的回忆,就算永远忘不掉,说出来也比一直压在心里好的多。”我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现在好了,身边有我在呢。如果有什么超自然的妖魔鬼怪敢来伤害你,我肯定抄起菜刀砖头,嗷的一声扑上去和它玩命。”  

    “你觉得,你能打得过吗?”  

“当然打不过啦!我又不是孙悟空。很快,咱俩就会一起被妖魔鬼怪PK掉。不过,如果真的有鬼魂,咱们死了以后,也能变成鬼。鬼魂可以四处游荡,就算钻进核反应堆里,也伤不到半点,这可是个美差喔!”

看着绮奈子有点惊异的目光,我使劲忍住笑,继续说:“等我死后,我想变成最生猛的厉鬼,大闹阴曹地府,让三途河决堤,在望乡台放火,背着炸药包冲进阎王殿逮谁砍谁。等我把天堂和地狱一起征服之后,让你当整个冥界的美少女天皇。到那时,你可以发一张自拍,作为天堂地狱联合帝国的国旗,再随便翻唱一首动漫主题曲当国歌。你小时候不是有只超可爱的狗狗,已经病故了吗,我建议你把它的灵魂召来,封它为内阁总理大臣兼征夷大将军,外加警视总监。”

    绮奈子“噗哧”一声笑出来:“但愿能像你说的那样。假如真有那一天,你打算做什么?”  

我和绮奈子胡说八道时,依稀想起三年前的夏秋之交,我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本国年轻女游客在埃及离奇死亡的报导,那年圣诞前后,关于有人浑身长满红点、死于全身溃烂的传言,我也听到过一些。之后此类流言再也无人提起,我也逐渐淡忘。至于绮奈子的中学操场上挖出了人头,我当时也从各种媒体大同小异的炒作中得知,但我知道绮奈子并不在场,此事和她无关。既然她不愿多谈此事,我也不问她。

“我的最高理想,就是当你的宠物杂工。每天为你做饭,帮你洗内衣,在你睡觉时让你用我的手臂当枕头,我正好吃你的豆腐。好姐姐啦,你愿意永远把我饲养在身边吗?”我轻柔地对她说,尽量把气氛往轻松搞笑的方向引导。

    听了我的话,绮奈子笑了足有十秒钟,忽然眼角淌下两行晶莹的泪水,一个劲地对我说“你真好”。撒了好一会娇,她又破涕为笑:“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心理作用。世界上哪有什么灵异事件,哪有什么裂魔?你说是不是?”  

    我安慰了她几句,说她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孩。这并非言不由衷。试想,在同学会的当天,在母校的某个角落,居然挖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什么感觉?!虽然是在白天,参加挖掘的人并不少,而且绮奈子当时不在场,可是,假如是我本人卷入其中,肯定也会万分震惊,何况是个有点娇气的大女孩。另外,这起三年前的离奇命案,媒体炒作了一阵子,便不了了之,想必至今也没破案。这件事仔细想想,连我也感到毛骨悚然。  

    “过去一直压在心里,最近两年多,连我自己都快要忘了。前天下午逛商场时,你说睡着了做了个梦,说道空和你谈论什么裂魔。当时听到那个词,一瞬间我的心简直翻了个个儿。还有你说你班上最近不是闹怪病就是发生怪事,我把这些联系在一起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恐怖。不过现在好了,听你刚才一说,我就一点也不怕了。”绮奈子的表情和语气都恢复了正常,“刚才说来好笑,我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有点不正常,但也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心里老是上下起伏,静不下来,莫名其妙的感到害怕。尤其是你的提包里,总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不过,现在没事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登时想起星泽雪翎托绫小路圣音转交给我的东西。我把这件事简要地告诉了绮奈子,随手把提包打开,取出那个牛皮纸信封。就在这一刻,我猛然想到里面的横格纸,顿时后悔万分,暗骂自己蠢材。

绮奈子早就像往常一样,抢着拆开了信封,掏出了所有的横格纸。“这是什么?什么也没有啊!”绮奈子一边翻看一边说着。  

    “对对对,什么也没有写,全是空白。给我吧。”我一边说,一边想要把她手里的纸都拿过来。这些横格纸不下十几张,只有两张写着字。“裂……裂魔的诅咒?!”绮奈子推开我的手,用有些惊讶的语气念着一张纸上的字。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绮奈子反倒出乎意料的镇静,又翻出另外一张写着字的纸,接着念道:“我被裂魔缠上了。”她轻笑一声,向我一吐舌头:“要是刚才看了,非把我吓晕了不可。字写得真烂,还不如小学生。这个‘裂魔’,我猜多半是恐怖片里的人物,跟《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差不多吧。”  

“哈哈,是啊,我想也很可能。裂魔……和贞子大概差不多吧,都是虚构的。”我松了一口气,说的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这里面,还有张光盘呢。”绮奈子把它从信封里倒出来,“把它放到电脑里,看看有没有帅哥。”  

    我别无选择,只好把它放进光盘驱动器,绮奈子把笔记本电脑的音量调到最大。“呜——”随着光盘驱动器里的声音,电脑显示器的屏幕顿时一片漆黑,好半天没有动静。

“是不是没电了?”我刚要站起来,被绮奈子拉住:“怎么可能?电源一直插着,键盘上的指示灯也亮着呢。”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凌厉的笑声,突然从电脑中传来,与此同时,屏幕上闪动着碧蓝色的火光,令人不禁联想到传说中的鬼火。

“所谓的鬼火,will-o’-the-wisp,其实就是有机物腐败后产生的磷化氢气体。磷化氢分子是PH3,如果里面还掺杂着二磷化四氢,常温下就会燃烧。我在中学学过。”绮奈子对我说,但更像是给自己壮胆。  

    绮奈子话音未落,屏幕的火光中,迸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我和绮奈子都是一激灵。紧接着,蓝幽幽的火光,渐渐汇集成四个笔锋僵硬的血红色大字:裂魔残像。  

“这肯定是恐怖片。‘裂魔残像’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边说,一边要把影片关掉。

“没关系,我想看看。”绮奈子阻止了我,“反正,万一我吓哭了,你肯定会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如果我能坚持住,你也一定会很温柔地陪在我身边,夸我好勇敢,好坚强。不管最后是哪个结果,我都超级喜欢。正树,你说我是不是太聪明啦?”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  

    再看眼前的电脑。“裂魔残像”这四个标题大字出现过后,荧幕上现出了一个有点荒凉破败的村落,依稀可见有几个黑人。画面中间还有一行血红色的旁白字幕:赞比亚Amarka村,11月24日,闷热多云。  

接下来的内容,讲的是当地一个叫欧卡的中年妇女,中午在家里睡着了,嘴巴半张着,这时,一条棕黄色的蚰蜒从看不到任何缝隙的屋顶爬出来,径直掉进了她的嘴里。当她惊醒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把手指伸进嗓子,只揪下了蚰蜒的一小段尾巴。蚰蜒尾巴在她手里不停地蠕动,转眼间化作一滩碧绿色的粘稠液体。

欧卡拼命般地用手指抠嗓子眼,呕吐得满地都是,开始是饭食,稍后就是大口大口的碧绿色黏液。与此同时,欧卡的腹部鼓了起来,肚子里好像塞进了一个篮球。她发疯般地嚎哭,被闻声赶来的邻居送到当地的医院。  

所谓的医院,倒不如说更像个巫婆的家,那是一间阴森森的小屋,里面各种神像咒符之类一应俱全。医院的主人,就是Amarka村的巫师,此人满脸褶皱,浑身瘦骨嶙峋却黑得发亮,腰间裹着破布,看不出多大岁数。

该巫医让欧卡躺在虎皮床上,先是一通鬼哭狼嚎般的祈祷,之后说要为她手术治疗,还说让其他的所有人都离开。他把一张咒符烧成灰在水里搅拌,用一只锈迹斑斑的针,注射到欧卡体内。针头是从她的手掌心扎进去的,那一刻,欧卡面目扭曲,接连发出了好几声惨叫。巫医让欧卡脱掉衣服,取出一把尖刀,把刀刃烧得通红,对着她的肚子……  

    “天哪!”看到这里,绮奈子惊叫了一声。“这个导演真变态,不过,拍得跟真的一样。”她一边说,一边迅速用鼠标调整影片的进度,要跳过此处不看。她的做法正合我意,我也不想看用烧红的剪刀剖开肚子的场面。  

    “最后怎么样了?欧卡多半会死,黑非洲的人真可怜。那个瞎给她治病的臭老头该枪毙!”绮奈子一边推测着故事的结局,一边把放映的进度调到最后。  

“最后怎样了”,是她看任何故事最关心的内容。尤其是悬疑片,以及缠绵悱恻的爱情片,看到中间最为起伏跌宕的地方,她会迫不及待地查找最后结局。得知坏蛋最终被揪出来、有情人最终走到一起(或者是女主角在心上人身旁幸福地死去),她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同时决定接下来该欢欣鼓舞还是该流泪。

对此,我一直难以理解。既然结局已经分晓,再翻回头看后半部分的内容,还有什么意思?和她一起看刚下载的最新影片,滋味往往都会由此大打折扣。对此,我早就没脾气了。  

    “这,这是……”随着绮奈子的失声惊叫,我看到屏幕上有一张血迹斑斑的脸。这张脸上,有很多横七竖八的毛线从肌肤中穿过,简直被缝的一塌糊涂、惨不忍睹。不过这张脸,显然不是黑人。下面还有一些字幕。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绮奈子再次用鼠标调整放映进度,大约到了影片的中间位置。这次的画面,是一个相貌文弱、肤色白皙的男青年,站在卫生间的水龙头前,一个劲地冲洗自己的手。

“这是什么?看看吧。”绮奈子的鼠标在这里停下。这一段讲的,是一个有洁癖的的男子马先生。他总觉得自己的手很脏,动不动就洗手,但他信不过洗手液,每次洗手用的都是自家厨房的食盐。他用力搓洗双手,搓得破皮流血,然后狠狠抓一把食盐,一边继续用力搓洗,一边皱着眉头喘气。此外,马先生异常的神经质,居然害怕进食。

马先生有他的一大套理论:大米和面粉分别来自稻子和小麦的胚胎,吃馒头米饭,本质上和吃孕妇腹中的胎儿毫无区别,植物也有灵魂,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当然,马先生更是拒绝吃肉,他说,任何肉食都是从血淋淋尸体上割下来的,吃猪肉和吃人肉没有任何区别,都要杀生,生命没有高低贵贱。

吃饭时,马先生的家人都强迫着他。万般无奈的马先生小口嚼着米饭,皱着眉头咽下去,看上去比被灌药还痛苦。  

马先生的怪论,让绮奈子好几次笑出了声,觉得这家伙纯粹是个神经病。绮奈子向来酷爱美食,只要味道可口,一概生冷不忌。

然而我听了马先生的话,明知全是歪理邪说,心里却跟着动了一下。仔细想想,对他的观点,我简直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理由,除非搬出我们一贯坚持的“大人类沙文主义”,一口咬定猪狗牛羊小麦稻谷等等,生来就活该被我们煮熟吃掉。  

“乱七八糟的,这到底讲的是什么啊,一开始是非洲,现在这个神经病是个亚洲人。”绮奈子有点不耐烦了。

我用鼠标把放映进度略微向前移动,还是关于这名神经质男子的内容,不断照此重复几次,片子里的人变成了棕色皮肤,还从对白中听到“亚历山大港”这个名词。我暗想果然不出所料,再将放映进度略微回调,随手把音量降到最低。如此反复了一两次,屏幕上终于现出了蓝幽幽的鬼火,火光中闪烁着一张男人的脸,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正是那个既有洁癖又害怕吃饭的男子。稍微过了两三秒钟,画面变成了一幅现代都市的景象,同时现出字幕:吉隆坡,1月6日,阴有阵雨。再往前面和后面照此调整,又出现了“悉尼,7月28日,晴间多云”、“北京,3月31日,阴雨连绵”等等。  

    显然,《裂魔残像》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把若干内容恐怖的片断拼凑在一起,与其说它是个电影,不如说它更像个记录片。  

    “原来是这样啊,就像伊藤润二的恐怖短篇集。”绮奈子把放映进度往前调,想知道欧卡与巫医那个故事的结局。她跳过中间过程只看结尾。最后那个巫医疯了,终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到处挖掘蚯蚓、蜘蛛和蠕虫之类往嘴里塞,肚子像当初的欧卡一样,长出了一个大如篮球的肿块。至于欧卡,似乎并没有死,但是踪迹不明。  

“一般般啦,没多大意思。这个导演真变态,内心肯定极度阴暗,可能还很神经质。”绮奈子一边说,一边关掉电影,把光盘拿出。

对绮奈子的看法,我并不赞同,我一向认为“变态”这个词,要特别慎用。再说,假如导演真有心理问题,通过艺术创作发泄出来,不但是受法律保护的自由,也能给许多“同道中人”的生活带来一些调剂,这种情感的升华,未尝不是心理健康的表现。不过我对绮奈子的话无心反驳,毕竟她看了如此恐怖的东西,没有吓得大哭大闹,情绪依然很稳定,对此,我已经非常知足了。  

当晚,我们不到10点就熄灯上床,绮奈子和我聊了好半天。她说,三年前北条裕子和江川由美等人的离奇死亡,让“裂魔”这个词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这三年来她一直在逃避,现在发觉“裂魔”不过是个普通的恐怖片,想想过去简直很可笑。

反倒是我,当绮奈子睡着时,看着面前一片黑暗,内心异常活跃,从《裂魔残像》的片断想到绮奈子三年前的离奇事件,再到近期学校里的很多怪事,陡然间生出一阵莫名的恐怖。

猛然间,我发觉有一张血淋淋的脸,闪烁着寒气逼人的蓝光,在我面前忽忽悠悠地晃来晃去,我顿时大惊,刚要叫出声来,那张脸又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

我努力定了定神,眼前一面漆黑,空无一物,身旁,绮奈子睡得正香。就在我刚要松口气的时候,突然,我又看到了那张鲜血淋漓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年纪似乎并不大,那张脸上,被横七竖八的毛线,缝得一塌糊涂,有两根毛线,都从她的一只眼珠里生生地穿过,那张脸正对着我,不时地眨眨眼睛,被毛线穿过的那只眼珠,已经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她的另一只眼珠,是清澈的水蓝色,但是,却让我觉得更加恐怖——难以表述的恐怖!

我张大了嘴巴,惊得一动也不敢动。眼看着那个满脸被毛线缝得一塌糊涂的女鬼,咧开嘴向我发出阴森森的笑容——只有一张血淋淋的惨白的脸,头发似乎是金黄色,可是脸以下,却没有身子。

“你的灵魂,已经被诅咒了!你是《裂魔残像》新的猎物,哈哈哈哈哈哈!”那满脸血肉模糊的女鬼,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她说话的时候,嘴角上翘,分明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恐怖、最狰狞,也最诡异的笑容!

忽然,那张脸一下子又不见了。我瞪大眼睛,环顾四周良久,再没有看到任何异常,身旁的绮奈子,依然睡得很香。对她身上,刚才,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什么带血的脸,怎么可能啊?肯定是刚才做了噩梦,幻影,假相!”好一会之后,我故意发出苦笑,暗骂自己傻瓜,可是我发觉,脑子里想的和心里感觉的,完全是两回事。我的脑子里非常明白,早就认定鬼神都不存在,可是,我内心深处的莫名恐怖,就像海啸时的巨浪,潮起潮落,忽低忽高,完全不受理性的掌控。  

我半蒙着脑袋,使劲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好几次,我想要把绮奈子叫醒,把刚才的一切向她倾诉,让她为我分担一些恐惧,之后我们相互依偎,彼此在对方的肌肤和体温中汲取勇气,共同度过这漫漫长夜。然而,我并没有这么做,与其说出于对绮奈子的关爱,倒不如说是我内心深处的男性尊严,让我对“害怕”这个字眼羞于启齿。

不知熬了多久,我终于进入了没有恐惧、也没有知觉的梦乡。  

    

    作者闲话:

    读到这里,“我”为什么会变成序章第四个故事那样的结果,线索已经给出了三分之二以上。可以试着推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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