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天外有天 (中)

章节字数:3042  更新时间:08-03-06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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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惜民品口茶水:“樊先生!今年无论生荒熟荒,赋税一律升科的事你知道不?”

    樊道隆沉沉点头:“知道,知道。只是一亩大烟要一碗烟膏,也太重了点吧?不是好熟荒,一亩打不了那么多呀!”

    闫惜民略一扼手:“这倒没法,只有拿麦田粮食贴补了。陆建章在陕西当都督,陈树藩当督军。他们派郝占义来陕北绥德出任副督办,又加上咱洛川新来的安知县,个个都是雁过拔毛。兄弟一名武夫,只管策马跑腿。”他突然一压腔调:“陆建章,郝占义都是袁世凯的人,这位项城老袁可是当今的厉害人物呀!郝占义亲驻绥德鼓动乡民钟大烟,据说可是发浓了,想在绥德盖座五楼院哩!”

    樊道隆紧紧捧着茶碗,听得忘了喝茶:“闫兄见闻广,京城近来怎样?”

    闫惜民声音更低:“光绪和慈禧从陕西摆驾回京之后,光绪帝惊吓破胆,如今正喝鹿血补肾,可能龙体难保。老太后也已江郎才尽,日不如日。朝廷把八国之乱归罪义和团,京城里杀人如麻了。凡插手过义和团反八国洋人的文武大员,一律革职不用,连发生过反洋人的城镇都统统停止文武科试五年!”

    樊道隆“啊”了一声,一下震翻茶碗。

    闫惜民继续说:“朝中不少大员均被列为‘首祸诸臣’,充军的充军,斩首的斩首,连死了的都要追夺官爵。总理衙门改成外务部,专门接待外国洋人,还班列六部之首呢。樊先生,如今京城到山海关的铁路沿线,12个要地尽是外国军队,天津周围20里内,不许官府军队驻扎……惨啊!连朝廷的贵族家眷,都被赶到天坛的八国联军指挥部里,几十个洋人轮奸一个女人。”

    “咚”的一声,樊道隆一拳擂向桌面,“反了,反了,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说着,手腕一阵哆嗦。

    闫惜民无奈地摇摇头:“樊兄哇!我这次下乡来,要住到你们这里的黄缨役家两天,安县令催得紧,说今年收缴烟膏,必须三天完成,今年的烟科不再交往绥德,要直送长安督府。你我是近邻同乡,今年你一亩大烟还交半碗烟膏算了。”

    樊道隆满面怒色渐渐化为一脸感激:“闫兄,承蒙关照,我代亡弟和全家多谢您了!”说着离座致礼,眼角浮出潮湿,忙入内室,端出小拳般一个烟缸,把一块生烟膏匆匆包进一块布内,塞入闫惜民衣袋:“惜民兄,无以为敬,这点烟膏,请笑纳。”

    转眼三日之后,贺家沟走出三人三骑。

    闫惜民和二随从分骑马上,二随从的马鞍后桥上各绑一条白布袋子。

    三人刚出村口,闫惜民便叮咛二随从:“小心烟膏,别让掉喽。丢了烟膏,可比咱三个命都值钱。”

    随从马虎勾手一摸:“没事。李六,摸摸你的。”

    李六也背手一摸:“万无一失,走吧。”

    三马相随,蹄声“得得”,一溜黄尘,荡在马后。

    日午时分,道旁闪出一座小店。

    闫惜民一行三人,人渴马乏,歇脚打尖,他们把马栓在店外树上。

    不久,棚外趋来两个乞丐,二丐靠在棚柱,,背贴背捉虱瞅人。

    马虎茶水占不住嘴巴:“闫营长,听说安县令也是项城老袁的门下?”

    李六忽然板起面孔:“马虎,嘴上派个把门的噢。你老兄啥官阶,敢开口老圆老扁的?”

    马虎反而一乐:“李六,装什么大头蒜啊?咱营长和老袁好歹也算河南老乡,他还未吭声呢,你倒呲了牙啦。是吗,营长?你们河南尽出人物呵!”

    闫惜民强为一乐:“咱算老几?敢跟朝廷大臣套近乎?要说人物,哪个地方都有,当年闯王李自成不就是你们陕北米脂人?”

    棚脚二丐,趁着三人谈话,一丐貌似无意地趋至李六坐马旁,撞了一下马背上的烟膏袋。

    “喂喂,讨饭的!”李六立即大喝:“皮痒啦吗?碰坏我的东西,你砸老子饭碗呀?”

    马虎立即也帮腔:“走开走开,远着点!我们可不想学你,也挟个破碗去要饭。”

    开饭馆的显出讨好客人的意味,声音竟比马虎、李六还横:“花子,快走,今天总不离我这个小店干什么?快到那边村里要去。”

    二丐不仅不走,反而一齐趋近闫惜民,弯腰苦苦告乞:“军爷!行行好,舍给几文吧……”

    闫惜民也斜眼一扫,从身上掏出几枚小钱,“叭”地捺进一丐手掌心:“瞧你这手,肥掌厚肉的,不像个讨饭人哪?”

    那乞丐握上小钱,急忙抽手,一个劲地感激道:“军爷取笑了。”闫惜民并未多加留意,撩起眼皮道:“去吧,去吧,只要有双手脚,就不必出来讨饭,你们看谁的饭吃着容易呵?快走吧快走,我们还有公务。”

    二丐唯唯而退:“那是那是,。”他们顺着棚外山道蹒跚而去。

    闫惜民一行三人继续赶路,马行甚速,马蹄下屑迸飞。

    马虎快马加鞭,倏来一股兴致,一勒马笼头道:“营长,要是多带几名弟兄来,岂不威风许多?”

    闫惜民也勒马缰:“如今办公事单靠威风不行,压而不服啊!再说这种大烟的事,本不是多正大光明,听说连都府陆建章,也常半哄半吓,老耍三副脸呢。老百姓,就是那回事,当官的对他笑一笑,他们忍着疼也会把心扒出来,要是单靠黑瞪眼,他们背后骂皇上。”

    李六大有同感:“那是。当兵的也有家,你在外头耍威风,家里人还不定咋遭殃哩。再说咱一个山乡小县,能有几个兵?千乡百保的,又不是贺家沟一处需要来人,弟兄们四面八方都在下面跑,能跟闫营长一路,还不够风光吗?是吧,营长?”

    马虎翻起白眼,立用戏耍的口吻回奉道:“营长!掀起马尾巴,李六要舔你的马屁股了。他可对你发过牢骚,说是跟你多年,你没提拔过他。”

    闫惜民不喜不恼:“快走!别穷嘴呱嗒舌的。窜出这山凹,我每人赏您一支洋烟。”

    可惜,三人没走出山凹,道边树丛一晃,一下跳出两个不速之客,像从天落下两只怪鸟,一下拦在三人马前。看时仍是小饭铺打尖时见过的两个乞丐。

    其中一丐目露奸狡,阴阴地一拱手,面上的乞求之色顿失,口中别有意味地说道:“三位军爷,好人作到底吧,再舍兄弟几文。”

    闫惜民一行同时勒马,吃惊中仔细打量二丐。

    那丐紧接着一指马虎、李六:“请二位把大烟留下!”

    马虎、李六骤然抽刀。

    另一丐伸手入怀,面上惨惨一笑:“别动!爷们儿是黄龙山的……”一语未出,忽从怀里拔出一把短枪。

    闫惜民急中应变,猛喝一声:“找死!”

    马虎、李六猛挥腰刀。

    乞丐短枪立发,先射闫惜民。此丐虽然手狠,但却一枪不中。

    闫惜民马背已空,他以一快应万变,双足勾蹬,斜吊马肚之下,同时手中短枪已发,连连射向马前二丐。

    两名假丐见对方不弱,硬抢难以得手,齐叫一声:“溜!”同时仰身后倒,朝着树丛一滚,拔头便跑。他们道路甚熟,转眼已是好远。

    “追!”闫惜民拧身翻上马背,一扬短枪,驰马领先直追。

    一刹时杂树丛中枪声时起,刀光闪烁,闫惜民一边打枪一边填压子弹。

    有几节树枝背闫惜民的流弹打断,他纵马跃过一株五、六尺高的小树,单枪点射面前怆惶奔命的两个假丐。

    二丐拼力躲闪,滚身一道漫坡下边。

    马虎、李六双马追至,双刀一齐劈下,两柄腰刀虽然够狠,但却同砍一处,李六腰刀“咣”的一响,被马虎腰刀端为两节,二人坐骑望着坡沿一栽……

    坡下草丛内二弹飞来,马虎坐骑一只耳朵中弹,李六的坐骑一缕马鬃被流弹击断……

    闫惜民又朝坡下放枪。

    坡下草丛中再无还击。

    闫惜民一勒马缰:“走!土匪路熟,再追要吃亏。”

    闫惜民抽着马尾,折头望望西阳,焦急地发问:“马虎,前边什么地方?”

    李六纵马回答:“雷源镇。”

    闫惜民:“进镇住店,明天再走。”

    无尽的大山又兄巴巴地把一轮夕阳揽进了山凹深处。

    黑苍苍的雷源镇十字街口斜挑出一盏四方风灯,灯上四面皆有相同四字——昭义客栈。

    昭义客栈内仅有樊钟秀和鲍玉莲两人进晚餐。

    店掌柜司马师亲把最后一盘小菜端给樊家姐弟。

    鲍玉莲起身接菜:“老伯!我来吧。您……腿脚不便。”

    马英靠在火炉前,把一壶凉水架上炉,听到鲍玉莲脆铃铃的声音,心有所动,悄悄一瞥,二人目光相撞,匆忙各自移开。

    司马师只顾注意樊钟秀,撩裙擦手,不忍走开:“小客官,慢点吃,食猛伤胃。”

    鲍玉莲伸脚暗磕弟弟一下。

    樊钟秀仰脸,颇为不好意思,嚼着半口饭菜回答:“谢……谢,老伯!”

    炉边马英被逗得“咯儿”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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