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守护神

一  方诺（29）

章节字数：1984  更新时间：19-06-24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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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掠过无数战栗的、娇嫩的花朵，仿佛下一刻那些花朵便要不堪重负地从枝头坠落。

    在那股仿佛自墓地而来的冷风之中，青色的雨丝微微地倾斜，随后击落在曾被鲜血残酷溅射的叶片之上。

    那男人倒在地上，眼眶被鲜血所浸透，几乎呈现一种血红色。

    他的呼吸已经断绝，下半身还跨坐在方诺的肚子上，脖子同身体歪扭成了一个九十度，脖颈处被贯穿一个血色的洞窟，源源不断的血流从那个神秘的洞中流淌而出，像是一条奔腾的血色溪流。

    雨水坠落在地上的积水之时，发出静谧而微弱的声音，忽而却有一只手提起男人的衣领，轻而易举地便使得这具尚且散发着强烈的欲望味道的冰冷尸体悬空，随后放置在一旁的花坛之上。

    冰冷刺骨的雨水顺着青年的肩部滑落，在他俯身轻柔地抱起地上的女人那一刻，青色的、狭长的眼珠仿佛穿透了朦胧的雨雾，在一片昏暗之间发出些晦暗的光。

    他抱起怀中的女人，好似托着一张单薄到随时会被雨水泯灭的纸张。

    雨水坠落到青年黑色的睫毛之上，像是无数自甘堕落的伟大存在，换来他眼睫缓慢的开与闭。

    青年在雨中前行时，身上尚且还飘散着一股浓郁的鲜血味道，冷淡的神情之下，一条生命的流逝逐渐随着风雨中消散的鲜血味道而逐渐被时光抹掉。

    -

    凌晨四点，方蓝在暴雨之中狂奔的时候，阴郁的神情之中夹杂着些无声的愤怒与焦急。

    他的头发已被雨流所彻底打湿，凌乱到像是每一根发丝都不再受主人的控制，随着奔跑的动作执拗地竖立在空气之中。

    半夜里因口干而出卧室喝水的时候，他才忽然察觉地上的一瓶白酒空了，胡乱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之上，瓶口朝着那扇大开着的大门。

    方蓝才忽然察觉到，方诺不见了，在凌晨3点55分。

    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他冲出公寓时，面上余留的酒气已经彻底被头顶那股狂乱的暴雨所冲刷个干净了。

    他们所居住的这个地区，十几年以前便是出了名的穷人区，十几年以来毫无任何的长进。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贫穷，意味着制度紊乱到同城市脱节，犯罪事件、暴力事件层出不穷，甚至有时会混乱到连警察也无法轻易的插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醉酒。难以想象，即便是在最寂静的凌晨四点钟，遭遇不测的几率甚至高于在众目睽睽的白天之下。

    直至在暴雨之中，方蓝停了下来，随后拨了一通电话。

    “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夹杂着几分朦朦胧胧的睡意。

    “老大，我这出了点事，能派十几个兄弟到柏林路附近吗？”方蓝的嗓音僵硬而干涩。

    “找个人，我姐。”

    …

    电话被那头的人挂断之后，方蓝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机，将自己眼前凌乱的刘海随意捋到了脑后，随后便又毫无预料地开始在雨中狂奔。

    在朦胧的雨雾之中，他的背影隐隐透露出几分竭尽全力。

    仿佛还未开始搜寻，绝望便已经占据他的整个心头了。

    他抬起在雨中显得沉重的头颅，视线盲目的在黑暗之中穿梭，在潮湿的、破败的大理石长椅上，在无数路边堆积着的砖头上，甚至在某个快要被巨大垃圾桶所塞满的暗巷之中。

    方诺不知道，在他最年幼的那几年，在他的心尚未被黑暗所彻底占据的时候。即便他常用厌恶的神情投向那张满是懦弱神情的面孔，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也不时回放着年幼时他遭受殴打时，那个会以血肉抵挡在他面前的小女孩。

    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趋势，他快要筋疲力尽，仿佛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都要被阴邪的雨丝所尽数抽离。

    直到手机忽然发出震动。他掏出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

    “找到了。”

    -

    暴雨之中，方蓝脊背挺直地坐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之上，他闭着眼，闭着那双因长久的不眠而显得酸痛的眼。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眼皮而下，仿佛要将整张微微颤抖的面孔都给淹没。

    许久，方蓝才睁开眼站了起来。

    回到公寓的时候，公寓底下正零零落落地分布着有十几个男人。听见脚步声才陆续转头望向他。

    “你姐刚帮你送回楼上去了，看起来没出什么事。兄弟们先回去睡觉了。”其中有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在雨中微微眯着眼，望着他说道。

    “谢谢。”

    方蓝说道，望向空地上站着的男人们，仿佛眼底深处的阴沉消失，棕色的眼珠却显得晦暗不清。

    那些人离开之后，他在雨中石头般站了几分钟，才转身朝里走了。

    公寓的外围没有设围墙，只在楼梯间设了一道铁门，那道铁门正对着那两颗歪脖子的松树，大约隔着一百米的距离。

    他在铁门处冰冷的墙壁上靠了几秒钟，无意间抬头时眼睛却忽然捕捉到一个身影。

    昏沉的天与地之间，在一片弥漫着刺骨湿气的雨幕之中，那青年伫立在尽头处的寂静马路，在青色的雨雾之间身影显得异常的模糊，面孔仿佛被狂乱的雨珠所吞噬了。

    只能见到，他仿佛是微微仰着头的，眼里似乎发出一道使得冷风都微微颤抖的暗沉的青光。

    雨雾在暴雨间微微晃动着，仿佛一片在狂风之中剧烈颤抖的、巨大无比的青色叶片，那青年身体的边缘显得有些扭曲，却始终站立在暴雨之间一动不动，近乎一座丧失人类情感的石像。

    方蓝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味，只是感觉在那一刹那心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大概是眼前的景象过于怪异而震撼，下一刻，一股因刺痛而产生的麻痹感觉忽然在心底无声散开。

    转身的那一刻，一片死闷的黑暗便隔绝了冰冷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