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烽烟乍起  第十四章 善后

章节字数:2785  更新时间:09-02-18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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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第一次在斑斓眼前展现出他拥有瞬间移动能力,是在他们六岁初次见面,一起在草丛中捕捉一只小狐狸的时候。

    只记得那个时候,长空悠远而安静,眼前一片生机盎然的原野,荒草茂盛,生长得极高极密,两个一般大的孩子并肩坐在一起,执着地注视着正一分一分坠落下地平线的夕阳。正这时候,一只火红的幼狐冷不防地从他们身前掠过,眨眼间窜出好远。原本坐在斑斓身畔观赏夕阳的西西突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拔腿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实在太远了,眼看小狐狸就要钻进树洞里面,西西突然连续三次瞬间移动,就在它进洞前的一霎那,拽住了它的尾巴。

    那个记忆中纯真无暇的孩子跑回来,跪坐在自己面前,由于奔跑与太过兴奋而大口喘息着,然后他欢喜地把猎物递过来,说道:“小斓,你摸你摸,好软和哦!我们一起把它养大好不好?”

    后来,后来——

    斑斓突然闭上眼,实在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带着苍白色狐狸般笑容面具的白衣少年一手提着一只洁白无暇的莲花灯笼,一手揽住红衣女子腰间,远远地站在一座宽幅屋脊之上。很显然,是他利用‘瞬间移动’救走了她。

    …西西?

    世界上固然拥有种类纷繁的魔法,或传承或世袭,尝试学习并实际掌握运用的不计其数,只是‘瞬间移动’这个东西,后天没法修行,只能是靠‘天赋’而拥有的,并且只有与自己同一家族的孩子才可能拥有这项特殊的技艺。而同样一项‘天赋技艺’,两个人同时拥有已属于奇迹,又怎么可能再有第三者?

    或许有资深魔导师能以魔法模仿出‘瞬间移动’的效果,但是那需要吟唱咒文配合魔杖,甚至消耗一定的精力,并且大费周章,哪能如他这么熟能生巧地在千钧一发之际俘走一大活人的?

    从小,西西的天赋技能在运用得心应手之上,都比自己更胜一筹。

    斑斓站在屋檐上,正兀自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刨根问底?而那原本失去目标的龙魂冲上半天,翻腾不息,突然间又再度瞥见了红衣少女,陡然双眼一亮,风卷残云般一甩龙尾,声势浩大地俯冲下去。

    白衣少年只是深深凝视了远在彼方的斑斓一眼,并不恋战,轻易举起莲花灯笼,悠悠一晃,往空中掷出几道莲花的残影暂时阻挠龙魂的进攻,简简单单丢下一句:“竹,这里你负责善后。”人影晃动,眨眼功夫已经携了红衣少女闪逝远去。

    精力充沛的龙魂怒啸一声,在不甘心地追踪了数十里之后,终于再度失去了目标,只好重新回到斑斓手中的‘青之魅影’之中,于刀身游弋片刻,渐渐隐身潜伏下去。

    斑斓跳下屋檐,回到玲珑与听雪身旁。

    ‘竹’是一个拥有一头白色长发,清瘦且面无表情的青衣男子。他皮肤白皙得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在一身简单古朴装饰的青色衣衫的衬托下,隐约反射出惨白带青的混合色调,显得更加诡异可怖。

    这个人现在正站在那只层层包裹如花蕾一般的‘马车’上面,束手而立,任凭衣袂与长发在风中飘逸翻飞。

    “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他用平淡得几乎听不出音调的声音幽幽地问道。

    即使如此,三人亦皆听出来之前撕心裂肺、饱含深情的那声‘兰——’正是出自这位仁兄之口。想必,那美丽的红衣少女,唤作‘兰’吧。

    这个几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混入人群即可湮灭其中的男子却有一双非常特别的手。

    那双手修长均匀纤细,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收敛得很好的爪子。每个手指的指尖,都戴着一只精致繁复的银色指冒,斑斓知道,那是为了方便他操控玩偶而特制的魔法感应工具。如果将以意念引导魔力比喻为‘牵引玩偶的线’的话,那么那十只敏感的银质指冒就是‘针’,二者互相配合穿插,才能‘导演’出千万个以假乱真的‘滑稽剧’的开场。

    斑斓与玲珑以简单的沉默回应了他的独白,唯独听雪往前跨出一步,手持皮鞭以自己的身躯拦在两人身前——当然了,他是不需要有人回应他的,他只是在做一场自编自演自导的晚宴的开场白:“不知道没关系,当做我家主人赠予魅家族蜃大人的礼物,请你们代为转送吧。”说完,他向后空跃,潇洒地打出一个响指。

    那朵一直封闭的花蕾闻声缓缓绽放,开到一半的时候,玲珑忍不住心中好奇,越过听雪往前面靠近了几步。

    花蕾突然停止了绽放。斑斓脸色一变,大叫一声:“快逃!”冲上前一手握住听雪手腕,一手揽住玲珑纤腰,瞬间移动,往后闪电般退出十余丈。

    就在他们退开的霎那间,那朵巨大的花朵突然‘碰——’地一声爆炸了。

    这才知道,原来一开始最外层花瓣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里面,居然全部装满了油!这一爆炸,成片的油便流泻出来,带着跃动的火苗,在寒风凛冽的闹市,烧得个沸沸扬扬。

    花蕾最里面好像十分坚固,在这么剧烈的爆炸中依然完好无损。熊熊烈焰中,人声鼎沸,哭喊奔忙声,惊叫怒骂声,夹杂着火苗吞噬周遭建筑的狂笑声,汇聚成一股嘈杂纷乱的洪流,将之前凝固下来,惊心动魄的悸动席卷而去。

    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许许多多竹制人偶,毫无畏惧地踏过火海,攀入渐渐盛开来的花朵之中,从其中挖掘出一具已经被削去四肢,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却仍然没有断气的中年人。玲珑斑斓虽然并不认识,乍见之下亦为之愕然,听雪见了更是大吃一惊,不由得‘啊’地低呼一声,脸上血色退去,一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怎么?”斑斓扭头随口问了一句。

    听雪迟疑片刻,仍然勉强忍住悲愤缓缓道:“…是‘魅’家族负责外贸的箫总管,平素作风一向严谨,也未曾有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这样……”

    “……”想想自幼听师父提起过各种酷刑,重来没有闻之动容过。斑斓也知道自己就是那种除了玲珑和师父之外,可以对所有人表现出没心没肺,人情世故淡漠到了极点的典型,他现在甚至很有兴趣坐下来慢慢欣赏那个人是如何被活活折磨致死的,不过一转念想到玲珑,她一个女孩子又是这么单纯的性格,肯定受不了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于是微蹙眉头,罢休道:“我们回去吧,那个人…估计是救不下来了,即使救下来,也不过一介废人,倘若他真如听雪所言,是个极有脸面、地位的总管,与其让他活着忍受轻蔑与歧视的折磨,不如放任其为了魅家族而壮烈牺牲更好。”

    伸手拂过玲珑纤指,发现她居然赫得呆滞在了原地,并且止不住颤抖起来,接触到斑斓触碰的瞬间,触电似的战栗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也顾不得有听雪在场,转身一把搂住斑斓的腰,扑进他的怀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远处的火焰烧了半晌仍然没有熄灭的趋势,斑斓扭过头,亲眼看见那周身已经着火的傀儡们将削成人棍的‘箫总管’口中灌入灯油,挂在酒旗帆幢的旗杆之上,完事后以自身引火,紧紧趋附之,借着凛冽的风势,很快化作炙热的火团,烧成了灰烬。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远处的闹市湮灭在浩浩荡荡的火海之中,恍惚间听见那具残灭的躯体因剧烈的疼痛而撕心裂肺地嘶喊着,毕竟距离遥远,已听不清了,只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悲恸的哭喊:

    “……报应,报应啊………都是…孽,恶鬼来……复仇了………”

    听不清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只是一切都随着飞跃的焰火而超脱历史的洪流,穿越时光湍急的河流,于冥冥中回到现在,凝聚为震撼了八方的报丧之音。

    天色黯淡了下来。

    当他们重新回到‘魅’家族掩映在盎然生机中固若金汤的堡垒之时,忍不住有一种浑身乏力的精疲力竭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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