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缘来前世是今生卷四  第42章 危急

章节字数:6966  更新时间:09-06-20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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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提着一个巨大的钱箱,孤身一人来到废楼前时,天色已经有此暗了。我看着那无玻璃窗未安门的破败危楼,只觉看到的满目皆是荒凉。在迈步走近楼前的瞬间,我不自觉地抚上了小腹。

    这里再度孕育了一个孩子,一个我和徐冽的孩子。我不会重新和徐冽组建家庭,却依然想生下这个孩子。这个我曾经失去,如今又重新回来的孩子。

    只是,生下来后呢?这个孩子的人生将如何?不是没有父亲,就是没有母亲,甚至可能没有安定平稳的生活。可是,我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吗?

    我知道徐爸爸徐妈妈有多想抱上孙子,徐冽有多想要自己的孩子。无可置疑地,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定会得到众人真挚的爱,如珍宝般的呵护。而我,我能剥夺他享受关爱、享受生活的权利吗?

    我轻轻叹了口气走进废楼中。楼的面积很广,虽然地面凌乱污脏,但总算还可以行走,只是因常年渺无人烟和照不到阳光而弥漫的阴潮之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伽蓝!"我的头顶上忽然传来声音粗嘎的厉喝,紧接着砰一声,一个巨大的吊篮扔到了我面前,"坐这个上来!"

    我眉头一皱,抬头望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可以肯定,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我的一举一动。

    瞥了一眼那肮脏、泛着酸臭味的吊篮,我尽量忍住因羞辱而沸腾的怒火,装出一脸惶恐,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我要见到徐冽。"

    "那么多废话!"邵俊一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再不上来我立刻宰了他!"

    我保持着颤抖哽咽的声音,语气却万分坚决:"我一定要先见到徐冽!"

    无论邵俊一怎么恐吓,甚至将子弹射到我脚边,我吓得涕泪纵横,可我就是抱着箱子颤巍巍地坚持着一定要先见徐冽。不可不俊一气急败坏地骂着各种脏话,但最终还是在狠狠踢了一脚,扬了我满脸灰尘后妥协了。这让我更肯定,他的目标不只是钱,而是我,否则大可一枪毙了我,再从容把钱抢走。

    邵俊一大概是在三四楼的样子,我尽量仰起头还是看不清楼上人的脸,只得大声叫道:"徐冽……你说话啊!邵俊一,你让他说话!"

    邵俊一哼了一声,只听上头传来清脆的撕扯声,随即响起徐冽吵哑而急切的喊声:"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听到没有,回去!!"

    我在心底只想狠狠抽他两个巴掌,真不明白他为了孟雪儿搞成这样,凭什么要连累我也跟着遭殃,巴巴赶来救他,还得平白遭他一顿骂!我招谁惹谁了!

    当然这些我只能在心里想想,脸上完全不敢表现出来。我抬头硬声道:"徐冽,我……我来救你,你不会有事的!"

    徐冽似是愣住,一时静默无语。邵俊一极其不耐烦地骂道:"人也见了,还不快上来!"

    我忙点头,匆匆,其实是万般不愿地走进那个吊篮。我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地任由自己摇摇晃晃、极不安稳地上升。这本该是一个运送建材的篮子,上面有自动上升的绞架,但此刻却泛出难闻的酸臭和臊味,真不知道邵俊一是故意来羞辱我的,还是真的只有这个篮子!

    篮子往上吊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我一跳出吊篮,便不着痕迹地四处察看。这里与楼下差不多大,却干净得多,很显然,邵俊一一直在这时躲避追捕。

    邵俊一就站在离我五六米处,徐冽蜷缩着躺在他脚下,衣衫凌乱,露出的手臂上都是淤青。粗粗的麻绳紧紧捆在他身上,甚至勒进肉里,渗出血丝。他被散发遮住的面容一片青白,嘴上贴了块粘胶,浑身舆不出的狼狈。只是他看着我的眼神,那双极基漂亮,略微狭长的眼中满是关切和忧心,仿如剔透的琉璃镜面,反射着如海深邃的爱,美得让我目眩。

    "钱呢?"邵俊一的话把我从那绝美的旋涡中惊醒出来。

    我定了定神,轻轻握了下右手手腕上黑色的手链,低声道:"都在这个箱子里了。"

    "把箱子打开!"邵俊一用枪指着徐冽的头,厉声道。

    我依言按了密码,打开箱子,面向他而放:"钱都在这里了,你……你可以放徐冽了吧?"

    邵俊一嘿嘿冷笑两声,将徐冽又踢远了几步,拿着枪向我走来。我随手关上箱子,在锁上轻轻一拨,惊惶地喊道:"你……你别过来!先放了徐冽……你再过来我就抱着钱箱跳下去!"

    邵俊一极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现在就可以去看看你的宝贝老公!我可不会阻止你!"

    我脸上一副天人交战的样子,看看远处的徐冽,又看看面前的钱箱,最终大叫着"徐冽"冲了过去。掠过邵俊一的瞬间,我看到他脸上得意又轻蔑的笑。

    一刻不停地冲到徐冽身边,我已气喘,几乎站立不稳。我索性跪倒下去,以最快的速度从手腕上的黑色手链中抽出银丝,利落地切断绑在徐冽手上的粗绳。

    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徐爸爸称之为"绝"。内里抽出的银比可切金断玉,而且不需要任何割锯的时间,应手便断。

    一切断他身上的绳子,徐冽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将地起身将嘴上的胶布撕掉,慌乱地道::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

    "没有。"我将黑色的手链戴在他手腕上,我尽量保持着自己冷淡的表情,"爸爸舆,这个你会派上用场的。"

    "这是……冰烨的‘绝‘?"徐冽微愕,正要舆话,却听前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连脚下的地面也剧烈震动起来。我早有准备,抓起旁边一块巨大的油布裹住我俩。片刻后,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紧紧搂住我。

    我伸手推开他,却听到一声极低的呻吟,知道触到了他的伤口,想起方才他浑身青红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软,竟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抗拒。

    等余震过去,我一把扯开油布,低声急速道:"那放钱的箱子设有小型炸弹,邵俊一必然被炸伤了。他周围的暗哨子默和武敬他们已处理掉,只要你能将绝中的麻醉针射入邵俊一体内,我们就能平安回去。"

    徐冽怔怔地,仿如着魔般地低头看着我。

    我急了,连声催促道:"快去啊!趁他被炸得爬不起来,还没能力开枪……"

    毫无征兆的,徐冽灼热而强势的吻落下来,不容抗拒地,干燥开裂,满是血腥味地唇狠狠地深入地吻了我一通,才放开,用喑哑的声音道:"伽蓝,我们一起回去!回我们的家!等我!"说完,他转身冲入了硝烟中。

    那一声"等我",却不知为何让我恐慌。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浓烟中,我只觉他的身体仿佛忽然淡了,淡得看不见,淡得即将消失在这天地宇宙间。

    呼唤的声音卡在喉咙口,我握紧微微颤抖的手,站起身来。幸好没过多久,浓烟就散了,那个炸弹其实很小,烟雾的成分更大。

    烟雾中渐渐显现人影,隐约看见有两人站着,一人躺着。我心一慌,正待冲过去,却听见熟悉的湿润的声音响在我耳畔:"徐冽,商量一下,这个人让我来处置如何?"

    子默!是子默来了!我心中喊了两声,只觉什么恐惧慌乱通通消散无踪,心底说不出的温暖宁和。浓雾散去,只见徐冽狠狠一脚踢向地上的人,冷笑道:"你能保证处置会让我满意?"

    子默悠然笑着,手中还夹着一根雪白的烟:"不如这样,前三个月是我的,后三个月是你的,之后就把他卖到南非去。"

    徐冽浑身凌乱,冷笑起来却气势凛然,完全不见狼狈:"成交!"

    我偷偷伸了个懒腰,只觉每个关节都很酸痛,果然,怀有身孕时会更容易累。而且我的体质本来就弱,一不小心,可能又会流产。

    "没事吧?"子默不知何时已走过来探手抚上我额头,"身体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连忙摇头,眯起眼笑道:"我听你的话远离危险,怎么会受伤?"

    "我是说你的……"子默皱了皱眉,忽然揉了揉我的头发道,"算了,既然都没事,我们回去吧。"

    子默的手忽然被抓住,徐冽黑着脸把我扯到身边:"生病了?"

    我苦笑,怀孕算生病吗?被他掐了脖子留下淤青算生病吗?真是懒得跟他理论:"没有,只是有些累,我们回去吧。"

    吊篮确实有两个,都在这楼中,却不知道子默是从哪儿爬上来的。子默先坐了下去,接下来是我。徐冽扶着我一脚已迈入吊篮中,忽听一道清丽柔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冽……"

    徐冽扶住我的手一僵,我也呈半僵化状态,两人同时转身看去。白衣飘飘的雪儿正站在我方才替徐冽解开绳子的地方,怔怔的看着我们。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只觉得雪儿瘦了很多,白色的连衣裙松松包裹着纤瘦的身体,黑色的发映着苍折的脸,仿佛能看到肌肤下汩汩流动的血脉,晶莹剔透如雪花,却没一点血色。她赤着脚站在满是碎石的地上,鲜血淌了一路,莹白的脚尖上都是尘埃。我晃了晃脑袋,只觉骇然。我知道雪儿原本是美的,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比平日美了十倍百倍。她仿如那璀璨绽放在空中的烟花,以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方式,绽放出自己的美丽。美得妖冶魅惑,美得凄艳绝伦,美得惊心动魄。

    这废楼虽大,可方才我们三人都在,竟连徐冽和子默也没能发现他的存在。我一想起来,便觉战栗,在我眼前的孟雪儿,为何已七分像鬼,胜过三分像人?

    "徐冽,你要抛下我了吗?"雪儿哀伤的眼怔怔看着徐冽,一字一句问。

    徐冽有些惊愕,忙伸手护住了我,冷冷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没有离开,我当然要留下来陪在你身边。"雪儿低声道,"徐冽,你来救我,舍命救我,我很开心!"

    徐冽嘴角溢出低沉愤怒的冷笑,眼中有蕴藏的怒火,却最终在看到她脚上的伤时慢慢隐去,转为无可奈何的同情和愧疚。

    雪儿往前走了几步,血粘在粗糙的地板上,我都觉得痛,她却浑然不觉。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定睛一看,只见她脖子、裸露的手臂上都是淤青,而且还有啃咬的痕迹。地上的血不仅是她脚掌上渗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顺着她大腿流到地上。

    我惊得伸手捂住了嘴,基本上已能猜到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雪儿眼中完全没有我,只一脸哀伤地看着护在我面前的徐冽,声音柔婉动听:"徐冽,为什么昨天不来救我?我只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才假装与俊一合作的,可你却挂了我的电话。我那时多绝望啊,俊一很生气很生气,扑上来打我咬我,撕碎我的衣服……徐冽,那时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徐冽眼中慢慢露出愧疚的神色,隐隐夹杂着怜惜,向她伸出手,柔声道:"雪儿,别说了,跟我回去吧。"

    雪儿凄然地摇头,将目光看向我又移开,没有恨,没有妒,唯有茫然的空洞:"然而无论如何,你终究还是来救我了,我很开心。你没有推开我,将衣服披在我身上抱住我,我很开心。你因为但心我,毫无反抗地中了我的麻醉针,我真的很开心。徐冽,在你心里,我比你的命还重要,是不是?"

    我顿时心底恍然,已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徐冽是被雪儿骗去的,若打电话的是邵俊一,徐冽就算心急救出雪儿也必然会防备。可打电话来的若是哀伤哭泣的孟雪儿,以徐冽的性格,绝不会怀疑。独自进入雪儿家中,却被雪儿和邵俊一联手设计。切!真不知该怎么说这个男人才好!我郁郁地想着。

    雪儿还在幽幽说着诸如"那样的你,只是我的",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尖锐而悲怆:"可是,林伽蓝一来什么都变了。徐冽,我看着你吻她,我很不开心啊!徐冽,你看到了吗?我的心在滴血!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是我们先相爱的,明明她才是第三者,为什么你还要那样吻她?徐冽,为什么?"

    徐冽叹了口气,低声道:"雪儿,对不起,你就当是我负了你。你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将来总能找到更好的人。"

    "我不!我偏不!"雪儿疯狂地摇头,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异样鲜艳的红晕,仿佛有谁将血染上她双颊。她泣声喊着:"我只要你!徐冽,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雪儿,别闹了。"徐冽走前几步,提高了声音喝道:"任何事都不可能重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徐冽忽然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缱绻流连的悲伤和深情让我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一字一句,仿佛不是在教训雪儿,而是陈述他自己的人生感悟:"如果后悔,就努力争取,如果绝望,就松手放弃,但无论如何,都不要指望时光能倒流。因为时光,是这案间最无情的东西。它会带走感情,带走悲痛,带走眷恋,徒留下……丑陋的伤痕。"

    手掌轻轻贴上小腹,我闭起眼,只觉说不尽的哀伤。时光,它留下了不该留的,带走了不该带走的。它留给我和徐冽有缘无分的伤,带给我和亦寒咫尺天涯的痛,却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容许我留下单纯的爱和幸福?

    "如果没办法回去……"雪儿平静悦耳,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笑意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如果没办法回头,那就让我们都重新开始吧!我们三个……重新开始,公平竞争。"

    我猛地睁开眼,对上雪儿含笑妩媚的眼,她带着最美丽灿烂的笑容看着我,苍白的唇一开一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抢走徐冽!"

    "伽蓝!!快让开!"徐冽惊惶地大叫,耳中听到砰砰两声巨响,我条件反射地往后退走,身体后仰,只觉脸颊剧痛,几缕发丝落了下来掉在蓝白的T恤上,竟是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一枚子弹!

    我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忽觉脚下一空,只听徐冽用沙哑的声音吼着我的名字。我连尖叫也来不及发出竟已凌空坠了下去。我忘了,方才我们正要乘吊篮下去,我已在废楼边缘。

    我能感觉到手腕上被剧烈拉伸的痛,全身都在半空中来回摇晃着,抬眼只见徐冽一手拉住吊篮的挂绳,一手紧紧拉住我。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伤口破裂,血将他白色的衬衫染得鲜红,恍如在梦中,一片山花烂漫的红,凄艳的红。

    我只觉臂弯被吊得快没知觉了,徐冽自然只有更痛苦。子默就在下面,不知可有采取什么措施救我们。但眼下最大的问题却是,白衣飘飘,美如天仙的孟雪儿正紧握着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我们。

    我忽然闻到很浓烈的血腥呸,一抬头惊得几乎尖叫出声。只见徐冽拉着我的手臂不知何时竟被染得血红,鲜血一滴滴从空中落下,有些顺着手臂淌下来,不多时便浸透了他整只手掌。那油腻无力而又狰狞的感觉,仿佛只要我一动,他就再也没办法拽住我。

    原来,原来我以为是伤口迸裂渗出的血,根本是枪伤引起的。原来,他竟是为了救我中枪了!幸好只是肩膀,只要抢救及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这样自我安慰着的时候,却听到孟雪儿上膛,即将扣动板机的声音。那黑漆漆的枪口对着我,让我几乎能看到自己头颅炸裂开来的样子。

    我苦笑着闭上眼,有些绝望了,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但并没有想象中可怕。只是有些后悔,早知道该放下面子先和亦寒解释的,怎么也不该让他在愤怒失望中以为我再也不肯回去。我最不愿留下他孤独一人,却总是抛下他。

    咫尺天涯两相望。无论咫尺,还是天涯,我们注定只能遥遥相望,相爱不能相守,相守不能相亲。难道,这当真是我们的命运吗?

    "伽蓝!徐冽!跳下来!"忽然传来子默的喊声。

    那温润带着急切的声音,仿如一道暖流冲散了我心底的恐惧绝望。子默!是子默!我一直都相信,只要有子默在我身边,就可安心,可以依赖。

    徐冽比我的反应更快,子默出声的瞬间他已松开了手,仿佛咬牙忍耐就是等着这一刻的来临。我们急速地在空中下坠着,徐冽紧紧抱住我,几声鞭炮般的枪响从上头传来,急促而凌乱,还有奇怪的撞击声,充斥着我鼓起的耳膜。我却被按在徐冽怀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熏得我直想呕吐的血腥味在我周身弥漫,只有铁箍般的双手紧紧拢住我,只有坚毅温暖的胸膛下怦怦的心跳声,一下下砸在我耳边。

    我们落在柔软的垫子上,子默冲上来,朝外面大喊:"救护车到了吗?快准备担架!"

    我其实没受任何冲击,徐冽将我护在怀中,护得很好,直到落地了手还僵直着不肯松开。我庆幸着这样的危险动荡,仍没有腹痛的感觉,看来这是个坚忍顽强的孩子。

    我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听到砰一声巨响,我惊得伸手捂住了嘴,眼睁睁看着孟雪儿从天而降,却落在垫子边缘,一根竹棍露在地基外堪堪刺进了她的背,从她腹部冒出来。

    我只觉得胃里都在翻滚,想吐,却连恶心也做不到,身体四肢都在抽搐发抖,瑟瑟地,仿如风中秋叶。我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死人,肠子被戳了出来,白衣染上鲜红,脑袋上有个洞汩汩冒着血。可她的眼却直勾勾看着我,含着妩媚的笑,仿佛在说:"你争不过我,你永远争不过我!"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停止了浑身的战栗。徐冽僵硬的手还紧紧圈在我身上,我掰开他的左手臂,却发现他右手牢牢握在我手腕上,因为沾了血,看去就好像粘住了。我正要用力掰开,扶他上担架,却听武敬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忽然用粗嘎的声音在我耳边哭喊:"少爷!!少爷……"

    我几乎要觉得好笑了,武敬啊!那个大块头,让他挂着一堆玩具陪我逛街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居然会哭!还哭得这么难听,真是太好笑了。

    可是紧接着,我听到了更多人的声音,他们有的喊着少爷,有的喊着徐总,抬起头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有张苍白的脸,惶恐的眼神。

    我低下头去想看清他们为何而哭,却只觉眼前一阵盲白。我狠狠甩了甩脑袋,眼中这才映入徐冽惨白的脸,目光慢慢移动,落在他背上。

    方才我们坠落时,他那样护着我,枪声如密雨般响着,我却没伤到分毫。那么他呢?

    我忽然感到恐惧了,浑身比方才颤抖得更厉害,想看他的背,命令自己看他的背,可眼睛却不听我的使。它们宁可在他鲜红的衬衣上打转,也不敢移动分毫。

    "冽儿!冽儿!你要撑住!要撑住啊!"徐爸爸的声音响在我耳边,像是一瞬苍老了十岁,沙哑艰涩哽咽,"快!把少爷扶上担架!!"

    几个人冲过来要带徐冽走,我呆呆地跪坐在原地,如失魂了一般,一动不动。

    有人喊了一声:"老大,掰不开少爷的手!肩上有伤,硬来只怕……"

    我狠命地握住拳,命令自己别再颤抖了,不能逃避,这种时候,我怎么能逃避!徐冽的命……在这一刻了,就在这一刻了!

    "蓝蓝!蓝蓝!"徐爸爸晃着我的肩膀叫我,"没有办法,你和冽儿一起上救护车,快啊!"

    天已经全黑了,大楼里黄色的白炽灯被风吹得摇来晃去,将人的影子不断拉长缩短。我跟在担架旁走出大楼,月光带着几分清冷洒到我脸上,仿佛一双毫无温度的手无声碰触。

    我轻轻打了个抖,现场都是混乱的,身边的徐冽危在旦夕。我却很不可思议地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代。

    盈盈第一次叼着烟,被呛到了,呛出眼泪。她那时还有一双晶莹剔透的眼,被泪洗过后,伤痛清晰可见。她自嘲又无所谓地对我说: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不是我为你死,就是你为我亡。同归于尽地焚烧,就是爱情。可惜蓝蓝,你还不懂。

    是的,当时我不懂!如今懂了,却宁可我……从未了解过。

    第42章危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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