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维拉‧;伊万诺夫娜”

章节字数:6017  更新时间:19-07-24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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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长城电子集团公司后,苏里来到部里,将今次去该公司检查的情况向沈新作了会报。

    “哪个李仁良是什么情况?”沈新问。

    “李仁良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他的活动属于初步的,也很初級,不像是老手,看起来只是个马前卒,背后像有有黑手。我觉得那里的事情不简单,情况复杂,水也很深,对方行动了!”

    “看来他们赶在我们的前面了。我们的黎明工作组才刚刚酝酿成立,事情就己经是层出不穷,我们行动有点晚了。”沈新说。

    “还不算晚,好在我们及时把网张起来了!”

    “对了,‘魚网“行动怎么样?”

    “一切顺利!就等着看往里钻的是什么魚了!”

    沈新说道:“估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天这么快就黑了,该吃饭了,走,咱们回家吃去!”

    “不行、不行,怎么能总去麻烦你们!”苏里说。

    “那你还吃街边摊、方便面?总吃哪些东西不健康!你何时才能成个家呀,总这么晃着,将来九泉之下见到了你爹妈,我怎么跟他们说!你于大姐正要找你,她又从相亲大会那里给你物色了一位姑娘,到时你务必去见见人家!”

    “这、这是。。。。。。,又让于大姐费心了!”

    苏里没有去沈新家吃饭,而是陪着他下楼去停车场。

    “你的脸色不大好,心绞疼病最近又犯了吧?”苏里问。

    “是呵,这工作一忙,它就偏出来搗蛋!”沈新说。”想当年,当知青插队住在你们家,病一犯沒少给你爹妈添麻烦,这一晃就三十多年了!”

    “刘部长病好些了吗?”

    “我星期天去看过他,哎,他怕是不能再回部里上班了!对这事下面有什么反映?”

    “议论不少,有说该由你来接他的班,你现在不也正主持部里工作嘛,所以多数人认为你接任部长是理所当然的。但也有人说袁立本副部长资格比你老,靠山比你硬,人家跟政保委安主任是铁关係,所以袁副部长的机会比你更大!”

    苏里至今没有成家,有多个原因。

    苏里的生活原本可以像其他的大学毕业生那样,有份穩定的好工作,然后买房买车、結婚成家,在北京扎下根。然而在安徽农村的父母相继生病(父亲患的是肝癌,母亲患的是胃癌),改变了这一切,作为独生子的他,理所当然地將父母送去省城合肥的大医院医治,这一住就是近半年,二老多次提出回家不住院,但他坚持要住院,而且二老的病情日見沉重,再也沒有机会回到那个因附近的化工厂污水排放而受到严重污染的小村庄了。父母的生病去世不但令他们傾家荡产,而且也让他背上沉重的债务,为了支付庞大的医药费,他向银行贷了款,每月的还贷款佔去了他月收入的三分之一。

    形势的严峻还在于,按目前的收入和北京的房价,他是根本买不起房的,眼下連租房都成问题,还如何能谈得上买房!而现在的国情却是买不起房就成不起家,在北京就扎不了根,他永远都只能是“北漂”一族。尽管恩师沈新要苏里搬去他家里住,但沈新的家本来就不宽余,自己怎好去挤他们,于是几次都被苏里婉拒了。而北京城的房屋租金从二O一二年起更是节节攀升,现在业主又要加租,他的这间蜗居目前己是每月二千五百大元,业主从五月一日起要加到每月三千大元,还说“沒得商量,这种小戶型、地点又好的住房,有的是人等着租”。如此一来租金便佔去他月收入的三分之一,还要还銀行的贷款,他的经济狀況將更加窘迫,日常生活也就更加捉襟見肘了。在这样的经济状况下,沈新多次催他成家,沈夫人于大姐热心地为他介绍对象,三番五次的,自然都沒有成功牵手,于是虽然是离开大学校园整整十年了,但他仍是孑然一身。

    令他孑然一身的原因,还有大学时代的一段经历。说起大学时代,那真是令人终生难忘。像所有的青年人一样,他用暑期打工攒的钱买了电脑,并一开始就迷上网聊,成为十足的“网聊控”。网友们的名字五花八门,越奇越特就越好,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势,令人引俊不禁,如“驾着宝馬去流浪”、“站在墙外等红杏”等。他给自己起的网名是“谢尔盖‧车尔尼雪夫斯基”,而且在网上也像所有的网民一样嚣张、猖狂、张扬。一天,一名叫“维拉‧伊万诺夫娜“的女网友进来加他,相互提供了自已的基本资料,两人都是在校的大学本科生,谢尔盖生于一九八二年,身高一‧七九米,体重六十九公斤,维拉同是生于一九八二年,身高一‧七米,体重五十八公斤,审查通过后,两人便开聊,从一开始便展开热战:

    “臭小子,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闺女,不妨说给你听,‘谢尔盖,真不盖“,至于老车嘛则是俺的偶象,嘿嘿!”

    “谁是你闺女,小心抽你!”(外加一个伸舌鬼脸头像)。

    “你丫干吗起那么个白俄名字?”

    “白俄?孤陋了吧!那可是个大名顶顶的红色革命家的名字,说出来吓你丫个屁滚尿流!”

    “你也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狐假虎威罢了!”

    “臭小子听着,“查苏利奇“你听说过吧!俄国最早也是最伟大的女革命家,跟马克思通过信,与恩格斯长期联系,与普列汉诺夫等一起创立了第一个俄国的马克思主义组织,与列宁一起创办了<<火星报>>,为了革命事业而终身未嫁,姑奶奶就是查太的铁粉!”

    “说起查太俺就想起来了,老查原先和老车都是民粹派的高干,而且老车还是老查的前辈,所以嘛,车粉也就是查粉的前辈!嘿嘿!”

    “(鬼脸头像)说你丫是正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井蛙,查太先入民粹派,后升华而皈依了老马(克思),而你丫的老车虽赫然而令人起敬,但他从未脫离民粹派,也从未皈依过老马!”

    “这第一回合就算打个平手。”

    “好。臭小子你读过什么俄书,配得起你的俄名吗?”

    “俺是贫下中农,穷的沒念过什么书,但高尔基、托尔斯泰、屠格湼夫、普希金等还是读过的,俺还写了老托的一篇小文,登在校刋上,嘿嘿,怎么样,震撼吧?肃然起敬、五体投地吧!”

    “呸呸呸!十足的井蛙本色,姑奶奶还正经修读过俄国文学,你丫就班门弄斧吧!不过,算你不是徒有虛名。”

    “怎么是‘算“,俺是百分之百的、完全彻底的名实相符。这第二回合就算打个平手。”

    从此之后他们几乎晚晚都热聊,“俄罗斯”是他们的共同话题,从历史到现实,从文学到艺朮,从民俗到风光,谢尔盖与维拉都为对方的俄罗斯热忱所感动,都为对方所拥有的丰富的俄罗斯知识所佩服,他们改以“谢尔盖“与“维拉“称呼,爭辩时仍是“闺女”、“臭小子”滿天飞,但他们都有了“知音”之感,虽还未达到“知已”的程度,但他们都感到己经离此不远了。

    一天,谢尔盖刚打开聊天室,维拉便出现了。

    “维拉,今天打字怎么这么慢?郁闷?情伤?”

    “(愁眉苦脸的头像)。。。。。。”

    “不妨说给哥听听。”(他们都承认了车粉是查粉的前辈,在亲切时便以哥妹相称)。

    “…。。。老妈逼婚。”

    “白馬王子?”

    “狗屁!”

    “情非所钟?”

    “正一官二代加土豪,土官僚暴发户!”

    “明白了,老妈看上的是金,小妹看重的是心!”

    “老妈要的是门当戶对,小妹要的是自由婚恋,怎么办呵哥,你得帮帮我!”

    “嫁给我吧!带上你的嫁妆和妹妹,驾着马车来!”

    “別癞蛤蟆了!我也没有妹妹,快给想想办法!”

    “逃婚!带上你的小情郎浪跡天涯!”

    “小情郎不是东西!再说我捨不得老爸,此路不通!”

    “当着你妈的面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闹试过,上吊却做不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哥也江郎才尽了。”

    又过了两天。这两天维拉一直没有露面。

    第三天晚上,维拉一早就出现了。

    “哥,你要帮我一次忙!之前想问你几个问题。”

    “只管问。”

    “你真是高校的在校生吗?”

    “是。”

    “那所学校?”

    “北关,国际政治经济系,年級就恕不奉告。”

    “校长和系主任是谁?”

    “校长是范亦东,系主任是佟希哲。”

    过了三分钟,维拉的福娃头像出现在屏幕上,两手抱团作揖:

    “通过了第一关考验。谢哥。你身体健康吗?”

    “绝对的!不是盖的!”

    “沒有疾病?比如花柳病什么的!”

    “扯JB淡,俺守身如玉,那来的花柳病!”

    “別激动,稍安勿燥!你真的守身如玉?”

    “俺至今都沒恋过爱,女生的手都没碰过,寃枉呵,比窦娥还寃!”

    “相信哥。那你为什么不去执子之手?你不是有毛病吧?”

    “俺是响应院党委的号召,抗战八年,好好学习,不谈恋爱!”

    “不是很多人都谈恋爱了吗?”

    “坑爹呵!俺只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一眨眼女生都投入別人的怀抱了!”

    “第二关验证通过。谢尔盖,我想见你,你听好了,明天晚上八点正,我在方正路的希尔顿假日大酒店等你!”

    “哇噻,那可是五星級大酒店!是跟男友闹翻了?不必当真,明天就又雨过天晴了!”

    “別废话,这个忙你帮不帮呀?求你了!”

    “跟男友来个烛光晚餐吧,酒足饭饱就又两情相悅了!”

    “见鬼去吧两情相悅!你到底来不来?”

    “能不能换个地方,不去酒店!”

    “怎么,害怕了?我都不怕你怕?用不用借你个胆?”

    “谁害怕了?来就来,谁怕谁!”

    “好,你必须依时赴约,房间号是三三O五,带眼罩。”

    “是参加化妆舞会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生气表情的头像,闪烁了几下便下线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晴朗、温暖的初夏的夜晚,天空上罕有地闪耀着星光,希尔顿假日大酒店的灯火一片辉煌,花壇中的鲜花正在绽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的清香。

    与一位女生来到酒店约会,可能会发生什么苏里是知道的,在心里也有了准备,但当来到三三O五号房门前时,他还是犹豫了,心中萌起了退意,可是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已经晚了!于是他便硬着头皮戴上了眼罩,然后敲门。门很快便开了。

    “你是谢尔盖?”

    “是,你是維拉?”

    “是,快进来!”

    她身材修长,戴了眼罩,看不清眉目,只见到畄的是短发,头额饱滿优雅,鼻子、嘴唇和下巴的线条美好;她穿着件白浴袍,裹得严严实实。房间宽大,舖了厚厚的地毯,灯光昏暗,电视里传来了小提琴悠扬的乐声。

    “我、我要干什么?”谢尔盖怯生生地问道。

    “按惯例你应该先洗一下澡。我己经洗过了。”維拉边打量着他边说道。

    “是、是、是,我先去洗澡。。。。。。你、你等我。”他发觉不仅自巳的声音在颤抖,而且双腿也在颤抖。

    “你在网上的那股嚣张霸道劲儿上那去啦?又要当爹又要当长辈的,处处占便宜,现在怂啦!”

    “俺、俺这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嘛!”

    “少废话,快去!”

    “是、是!”

    她的表现从容、淡定,毕竟是有过恋爱经验的,而自已完全是初哥的表现,心慌意乱、手忙脚乱,看了让人笑话;自己今天是怎么的啦,没吃过猪肉还沒見过猪跑?沒有大将风度,他深为自己的失态而懊恼。

    当他从卫生间出来时,維拉己躺在床上,电视闭了,灯光调到最暗,房中一片寂靜。

    “下、下一步做、做什么?”他站在沙发前问道,那股怯意一点都未去。

    “上床来吧!”她说。她仍戴着眼罩(他也戴着眼罩),穿着白浴袍(他也穿着白浴袍),身上严实地盖着被子,两条胳膊放在外面。

    抱着不让她看笑话的念头和一股上刑场光荣壮烈的决意,他毅然地上了大床,但下一步该做什么和怎么做又不知道了,他等待着有经验的她先釆取主动,但等了一会儿她都闭着眼睛不动,于是他便又说道:“下一步做什么?”

    “怎么遇到了你这么个呆子!亲吻呵,爱抚呵,前奏曲呵,书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但。。。。。。不准亲嘴!”

    他便爬过去,当手碰到她的胳膊时,他与她都同时颤抖了一下,她的肌肤光滑,泛着一股幽香。随后的事情他就都记不清了,一切都化成了一片模糊的混沌,时间空间似乎都不存在。就在昏昏然之时,忽然间她大喊道:

    “你轻点!我。。。。。我、我是第一次!”

    “什么?!你是第一次?”他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谢尔盖,我、我真的是第一次!”

    “你----你个混帐东西,为什么不早说!”谢尔盖骂道。

    “人家事先沒告诉你,可你也沒告诉人家。。。。。。。”

    “你混帐、混帐、混帐!”他激愤地骂道,说着跳下床,走进洗手间換上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时间已晚了,宿舍大门已关闭。他在学校一处辟静的花园呆坐,一夜不寐。

    与一位女网友去酒店见面,他压根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约会竟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她刚刚失恋,是“情女“而不会是处女,痛苦的心灵需要藉慰,而他对她亦怀有好感,他愿意与她发展一段感情,给双方带来愉悅但都不会受到伤害,至于往后的事,由于事出突然就根本没来得及想过,他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赴约的。那知道这个该死的維拉是个该死的处女呵!在他的世界里那样的女生是碰不得也伤不起的,破了她的处而不娶她,是对她不负责任;而真要娶她,要跟这么一个自己还不太了解、又未十分钟情的女人白头偕老,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因此除非要与她结婚,否则处女是不能乱动的,这是他的底线。然而现在事情发生了,他既为自己竟然会答应与她到酒店会面的荒唐行为而后悔,为自己这种不能坚持原则而感到強烈的自责,与此同时又为那个至今都没有看清面目的維拉担忧,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现在怎样了?今后怎么办?他深深地想念她,要么就娶了她吧,可是人家会看得上自己这样的默默无闻、又一文莫名的臭小子吗?他很想联络她,但此时才想起他沒有她的手机号,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甚至连她是那所学校的都不知道,这么些天来是她处处占有主动地位,是她不知不觉间支配了他俩的关係,这可恨的維拉呵,他现在只想要尽快地联络她,进一步了解她,他想负起对她的责任,管他是包袱还是磨盘;他要与她终老,管她是丑妇还是泼妇。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迎来了又一天的朝阳。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晚,他迫不及待地上线。

    “維拉,你还好吧?”

    “死不了。”

    “也不知道给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对此俺万分歉意。”

    “不关你事。”

    “不,是俺造成的,俺要负责!”

    “你负什么责?莫名其妙!”

    “俺要对你负责,咱们见面谈谈好吗?”

    “沒啥好谈的,我沒要你负责。”

    “俺昨晚一夜沒睡,自责痛彻心扉。”

    “要破处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没自责,你有什么好自责的!荒唐!”

    “維拉,是俺对不起你。。。。。。。”

    “臭小子,再给你说一遍,你沒对不起我,也没必要面谈!”

    “俺必须跟你面谈!”

    “怎么回事你!现在搞得好像是我把你的那个处给破了!”

    “俺是十二万分地衷心、真诚、恳切,只想和你见面,认真谈谈!”

    “少烦我!离我远点!”

    “俺一定负责到底,绝不逃避!”

    “你讨厌、讨厌!”

    “你干嘛这个态度?別这般滿不在乎好吗?”

    “滿不在乎又怎样?你管着吗!死缠烂打的,去死吧你!”

    之后又是她的伸舌头鬼脸头像,接着是“拜拜“的头像,闪烁几下便熄灭了,他再呼她都沒有回应;而且从那次“聊天“以后,維拉连带她的QQ室都消失了,完全彻底地消失了。那些天他內心的痛苦、自责、失落,都无以复加,他在网上四处呼她、想尽办法苦苦地寻她,希冀能再找到她,那种况味真像是他、而不是她被破了处。几天后绝望而痛苦的他也关闭了自己的QQ聊天室。

    他最终都沒有找到她。

    这件事严重地影响了他的人生。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开聊天室;这么多年来他对身边的女生视若无睹。是在等待她的再出现吗?是希冀在茫茫的人海中与她重逢吗?隨着时光的流逝,他理智地知道这一切都成了梦想,然而在他的內心深处却非理智地存在着这样的期盼,不但溫情地梦幻着,割捨不了,而且还不断地牵挂她,固执地怀念她,将这个在他的生命里惊鸿一现的女孩----唯一有过肌肤接触的女生,深藏在心中最温暖的那个角落。他还将跟她的那些热聊从电脑中提取出来,制成光盘,他不敢重看,只想保存一生一世。

    为什么第一个闯进我的心扉的会是你,我的初恋!

    “维拉‧伊万诺夫娜”,你如今在那里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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