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秦采薇篇  第三十六章:泪和雨水一样冰

章节字数:3244  更新时间:19-11-19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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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盈盈说到此处,已是哽咽无法继续下去,而我听到这里,眼眶中亦满是泪水。

    “芮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方面痛恨父母的手法卑劣,一方面却再无法面对早已将凌一苇真面目看穿的父母,在芮轩的百般劝说下,她虽然带着邝儿回到上海,却说什么也不愿回到盛家,坚持独自一人工作带大孩子,任由芮轩怎么劝说都不听。芮轩不得已,只好在外面重新购置房子供芮薇母子二人居住。然而由于芮薇精神上收到如此重大的打击,加之她的身体在生产前后操劳过度落下了病根,在盛邝尚不满六岁时,芮薇终因积劳成疾撒手西去。芮薇临终前,将邝儿托付给了芮轩和我,芮轩立下重誓,定将邝儿视若己出,定不会让邝儿受到任何委屈和苦难。料理完芮薇的后事,芮轩接着就大病一场,他无法相信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会先一步舍他而去,他陷入强烈的自责,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他一开始就和二老站在同一立场,用强硬手段将芮薇带回上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如果当初他强势一些,而不是一味宠溺纵容芮薇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失去芮薇。待芮轩大病初愈,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养邝儿,并将邝儿改为盛姓,还请了律师见证写下遗嘱,盛邝将是盛氏产业的第一继承人,其次才是岚岚。”

    施盈盈泪流满面,不得不掏出手帕将泪水拭去。我似乎也开始能够理解盛芮轩,为何他对我和盛邝之间感情的态度会如此强硬。除了因为我长相酷似盛芮薇外,两个天差地别家庭背景的爱情故事更是让他无法接受,他害怕悲剧会再次重演。

    “秦小姐,让芮轩无法接受你成为邝儿妻子有两个原因,一是你有一双和芮薇太过相似的眼睛,每一次看到你,都会让他想起芮薇,都会让他内心的伤口再一次被撕开;二是因为你的家世背景,和当初的凌一苇太过相像,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如今的他只相信门当户对,有着相同家世背景的人才会有共同的价值观、人生观,也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遇到艰难险阻也能够携手共进退,而不是选择独自逃离。追根究底,芮轩只是希望邝儿拥有最幸福美满的生活,他是那么那么害怕,害怕邝儿受苦,更害怕失去邝儿。刘桑是芮轩老朋友的女儿,刘家拥有的资产不在盛家之下,两家企业多有合作,芮轩从小看着桑儿长大,可以说对桑儿的了解和喜爱程度与岚岚一样,加之桑儿自小就发誓非邝儿不嫁,所以,盛刘两家联姻势在必行。”

    我呆呆坐在座位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这故事我也曾有所听闻,当然只是听闻其中的一部分,今晚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完整却着实充满悲伤的故事。有这样的前因后果,盛芮轩如此在意盛邝对于爱情的选择,我也能够彻底了解。换了我是他,恐怕也会是同样的想法和做法吧。

    虽然我坚信自己与凌一苇绝对是两类人,生活的磨难绝不可能压垮我,只会将我磨炼得更坚强,但这又有何用呢,盛芮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在他眼中,所有贫寒出身的人早已被打上了不值得信任和容易背叛的标签,我又怎会是个例外呢。

    沉默片刻后,我抬头看向施盈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缓慢但坚定地响起,“盛夫人,您放心,我和盛邝已经分手,我俩没有任何可能再在一起,盛邝可以娶任何他需要娶的女子,他以后的一切都和我无关。”

    施盈盈眼中又泛起泪光,她紧紧握住我的手,“秦小姐,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的体谅和宽容,这件事确实是委屈你了。秦小姐,你有任何要求,只要是芮轩和我能办到的,我们一定满足。”

    “盛先生已经帮了我许多,我十分感谢,也请盛夫人代为转告盛先生,我绝不会再去主动接触任何一位盛家人,我也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彼此都是路人。”说完,我站起身来,“盛夫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故事,希望我俩以后也无需再见。”

    走回医院的路上,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接着豆大的雨倾盆而下,路上行人纷纷四散奔逃,唯有我,我在雨中漫步歌唱:无情的雨轻轻把我打醒,让我的泪和雨水一样冰。

    母亲的肝脏移植手术很成功,术后几项指标的检查也都在正常值,母亲正式出院恢复正常人的生活,这是我这半年来听到的最好消息,这个消息足以让我觉得我所有的选择都无比正确,都充满了意义。所以即使这些天秋雨连绵,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心中仍是一片艳阳天,只可惜这短暂的阳光在我看到隽岚的身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采薇姐,你去看看我哥吧。”隽岚冲到我面前,紧紧拽着我。

    我苦笑,当初若没有她的助攻,我不会成为盛邝的女友,我也没有机会站在光芒万丈的盛邝身边,更不可能品尝到爱情的甜蜜和悲苦。我真不知道我是应该感谢她?还是埋怨她?

    “隽岚,我似乎没理由去看你哥吧。”我退后一步,轻声说。

    “采薇姐,我哥不是真心要和你分手,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你是我哥的初恋,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隽岚急急说。

    我无奈地摇头,“隽岚,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也相信你哥对我的感情不是逢场作戏。只不过,我和你哥已经走到了尽头,其实我和你哥本来就不合适,就像飞鸟和鱼,并不能真正在一起。所以,你哥提出分手,我觉得也算合理,毕竟硬将彼此拉扯在一起,或许会更痛苦。”

    “不是的,我哥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你可知道这些天他有多痛苦吗?你可知道他回家后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他砸了家里那台施坦威钢琴,他砸了他最爱的钢琴。采薇姐,你可知道,这么多日子以来,他根本不吃不喝也不肯睡,你知道吗?我爸如此强硬的人,都完全看不下去,只好把我哥绑在床上吊葡萄糖补充营养。”

    听到盛邝的现状,我的心再硬、演技再好,亦是无补于事,我的泪大颗大颗从眼中滚落,但我却只能咬紧牙关,“盛邝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与我无关,我也没兴趣了解。隽岚,我言尽于此。”

    “采薇,你还是爱着我哥的,对吗?否则你怎么会流泪呢?采薇,我求你,我求你去看我哥一眼,可好?要知道,我爸正在办理我哥留学英国的手续,不久后我哥就要离开上海去伦敦了,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来。”隽岚的声音里满是求肯。

    “那好啊,我祝盛邝此去伦敦一路平安,事业有成。”我拔腿要走,却被隽岚死死拉住了手腕。

    “秦采薇,你就这么狠心吗?你就忍心看着我哥如此沉沦颓废?”隽岚音量猛地拔高,眼神中带着杀气。

    “隽岚,盛邝亲口对我说分手,他亲口告诉我,他就要娶别的女子做新娘,你还希望我做什么呢?难道要我跪着求他回头?隽岚,我和你哥已经结束了,你不妨去和你未来的嫂子聊一聊,或许她才是你哥最好的心药。”心痛再一次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但我知道此刻我不能有半点松口。

    “不是这样的,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隽岚急急想说什么。

    “岚岚,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突然一声爆喝,把隽岚吓得整个人一抖,然后,我就看见瘦到脱了形的盛邝站在离我们不足一米的地方,大雨倾盆,他却没有撑伞,而最让我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竟然包着纱布。

    “哥,你怎么来了?”隽岚忙将我放开,举着伞冲到盛邝身边。

    “岚岚,和我回家。”盛邝对着隽岚说话,但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哥!”隽岚的呼唤里显然有着太多太多潜台词。

    “回家!”

    盛邝嘴上说回家,脚步却并没移动半分,而这兄妹俩站的位置,恰好将我回家的路堵得死死的。

    “听说伦敦比上海冷许多,早晚记得多加件衣裳。盛邝,我祝你此去前程似锦!”我无视自己早已痛到血肉模糊的内心,逼着自己上前。

    盛邝的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几乎在他的目光中凝成雕塑。

    我在他的逼视下低下了头,我真的没用,我怕自己再对牢他,我会抑制不住去抱他、吻他,但这些恰恰是不被允许的。

    “盛邝,做回盛家公子的感觉是不是还不错?让你陪着我过穷日子,真是辛苦啦,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母亲还在家里等我,请让我过去。”我冰冷的语言是一柄双头剑,一头插入了盛邝的身体,一头插入了我自己的心脏。

    终于盛邝一点点侧转身子,将路让了出来,我硬着头皮从他身边走过,无视他绝望的眼神,我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刀尖之上,也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一次又一次践踏着我自己。

    “采薇!采薇!”突然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我不敢回头,我也无法回头,因为泪水早已滚滚而下,模糊了我所有视线,我甚至无法看清脚下的道路。

    我一口气狂奔到家,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走到阳台处往下望,熟悉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刚才那个街角,任由倾盆的大雨将他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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