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商

正文  第四章

章节字数：3386  更新时间：19-11-26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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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趟行程走的倒是颇为顺利，和往常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两个管事的心情好，底下的人也跟着送了点气。

    而且这次船上还多了个小孩子，花桥的儿子花田。也是个乖顺的招人喜欢的孩子。平日里吃喝跟着大家一起，见到了总是惹人逗弄一番，让炎热的夏日里也多了点乐趣。

    不过船上的人大都数时候都是忙碌的，花桥夫妻俩也不是上来做客的，总要去帮忙打下手。这孩子乖巧却也不能大把时间也没人带着。四五岁的年纪，总不好让他一个人呆在房里不出来。

    小花田也算是木诚看着长大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要让花桥带到茶行里玩一玩。木诚打心眼里也喜欢这小家伙，索性把人叫了过来跟着学棋了。

    也就在船上，仗着除了廖景别人都不知晓他的水平，才敢说着教人下棋。要搁在外面，都要被说成误人子弟了。木诚心里其实也有点心虚。他和廖景两人的水平有多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要是可以，他也不大乐意教花田下棋的。只是这边没啥东西，有几本书也不适合小孩子看的。也就这副棋可以摆弄摆弄了。虽然自己水平一般般，但是基础知识还是可以教的么。总归教不坏就是了。

    他心大，花桥夫妻俩自然是乐的自家掌柜的帮着带孩子，廖景也不好说什么。早上忙的时候就把小花田带过来，也就当陪木诚解个闷了。

    船上的日子过的快，行半月有余，船已至鲁运河，前方便是聊城。廖景当下便下令休整以便补充物资。

    聊城素有江北水城之称，又倚靠运河港口，北靠临清。两个北方商都并肩相依，愈发势大。南北往来商人如织，坊市间热闹不已。饶是廖景也是最近才得以打进。这是个买卖货物的好地方，廖景最近几趟也都在这停靠，因此在这也租了个小院以供船工休整。

    木诚倒是头一趟来这里。这儿已是北方，自然风景民俗与江南多有不同，却又不似京城般雕梁画栋，别有一番水城风味。但是木诚却无暇赏景品味，他是一个商人。商人嘛，自然有商人喜爱的。一下码头，就只看到川流不息的货运人潮，其势头不输江南苏杭。独属于商人的敏锐与激动立马涌了上来。

    下意识地和廖景对望了一眼，一下子就看懂了对方的跃跃欲试。廖景就知道，木诚必会喜欢这里。

    商人没有不喜欢繁华的地方的，越是繁华热闹的地蕴藏的机会才越多。

    廖景年前在这里搭上了聊城两家当地的商行，因着他南北走的勤，也走的深，所以两家都喜欢和他做买卖。这三四趟一下来，也多了点信任。现如今已经算的上廖景走这一趟的大头了。他这一下码头刚安置好呢，那边就安排了人来接货了。廖景对这两家一直颇为重视，每每送货必亲自前往交涉。两家知道他这次拖家带口一块来的，自然也邀请了木诚一道前往。

    大家伙在船上都呆的有些腻了，下了船也没人想着休息的。安置好了头一件就是带着接货的，送货的和木诚一起去了城西苏家的商行，也是廖景在这块最重要的一个合作商行。

    聊城地势极好，西面更是两省交界，苏家的商行在这扎根百年，虽规模不大但口碑极好。从前一直买卖着老百姓最根本的米面粮食之类，这些年聊城愈加繁华，引得众多商行纷纷在此地落户。苏家小一辈的约莫也看出了些势头，这才开辟了新的行当，也才和廖景搭上了。不过苏家从没涉及茶叶这块，木诚此番也就带了些江南产地的上等茶过来做做人情。

    苏家来接待他们的小辈叫苏从海，也是一直和廖景接触的，一直负责对外接触联络的。看到了木诚送来的茶，当下也没客气就收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会还吩咐随从取了自己的茶叶来个木诚尝个鲜。

    既然说是尝个鲜，那自然是意味着默认木诚没喝过了。木诚有些好笑，但也笑眯眯的应了下来，耐心等着。

    其实北方甚少有产茶的。因为气候与南方截然不同，茶树十分难栽培。即便有小几率存活下来的，也很难像南方的茶那般饱满。若是这南方的茶，木诚自小就在茶商中间长大，很少有茶能让他说尝个鲜的。即便近年来突然风靡起来的花果茶，他虽不能说遍尝却也都能识出一二来。况且，这些茶大多都是内阁女眷喝的多，哪有待客用这些茶的。不过这些他也没多说，面上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这幅样子，苏从海看不出来，廖景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在瞧不起北方的茶呢，认定了苏从海拿不出他没喝过的好茶来，这么样暗暗争强好胜的木诚看的他好玩不已。苏家这茶他也有幸喝过一回，不过此刻也不多话了，且看着。

    三人推杯换盏的聊着，不一会儿小厮就端着茶盏用具恭恭敬敬地来了。甫一进门，茶香就扑面而来。温和的茶香气中仿佛还带着些豌栗的香气，木诚当下就寻着香味转了头，直勾勾地看着小厮端上来的茶壶。

    他这番模样实在有趣，苏从海当即就笑了出来。挥手撤了小厮，亲自给两人递了茶盏。

    黄绿明亮的汤色一下子在乳白色的茶盏内晕开，香气愈发高了。这茶光是观其汤色，闻其茶香就知道定然不差了，木诚细细评了下味道，回味甘醇。心下有些难耐，这确实是他这么多年不曾见过的。不由得叹了声“好茶～”

    目光瞥了眼一边轻啜着，不讲话的廖景，不由得在心里轻哼了声。廖景这厮定然是之前就喝过，不然哪会这般一言不发。喝过这样的好茶却也半点没透露给他过，现在还看他笑话，想来实在可气。偏偏眼下他还不好发作。

    对面的苏从海听到这句丝毫不出意外的惊叹，颇有些自得，“木老板可知这茶产自哪里？”

    “不知”木诚也答得实诚，这茶他确实是尝鲜了。这样的好茶，他竟不知道是哪的，确实有些惭愧。“在下惭愧，卖茶多年竟不知这茶”

    苏从海赶忙打断了木诚的话，“木老板无需这样，这茶乃是北方所产，甚少为人所知。莫说木老板这样南方的茶商不知晓，就连鲁境内的百姓都未必尝过这茶。”

    苏从海这话说的十分自得，显摆意味十足。廖景接的从善如流：“年前在苏兄这喝过一回，回去后颇为怀念，却遍寻不得。后来再到聊城，头一件就是来你这讨一杯。这样的好茶若是开市而卖，想必定然广受欢迎！”

    听到这话，苏从海顿了下，颇有些意味深长“我知晓二位的想法，只是这茶一来产量也少，仅可供家中待客罢了；二来这外面商行万万家，我家总得留点特殊的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是直接堵了他们接下去的话茬了，当下廖景也不提这茬了。复又聊起了此番的货物行情，生意买卖来。他们还要北上，廖景有意再入些苏家的干货，双方又聊的兴起了。

    桌边摆着的茶盏很快被饮尽再添满，茶壶里的水也被添了又添。肥厚的茶叶顺着茶水冲进了盏中，舒展又自在，茶味依然浓郁如旧。木诚原本定下的心复又浮了起来。

    两边直聊到天色渐晚，吃饱喝足才将将起身。苏从海看着木诚实在喜欢这茶，特地留了一小盒相赠。这茶难得一见，即便只是一小盒确实让木诚心存感激了。酒足饭也饱，事情也都谈的妥当，结了钱两人才往着住处走。

    聊城的夜晚不似白天般车水马龙，但街上行路的人们也不数量不少。这绕水的四方城里，格局尤为规整。正中间高耸的余木阁是最好的地标参照，看着它行径即使是头一回来的旅客也不致于迷了方向。

    两人谢别苏从海后就在街道上背着余木阁朝城边走着，木诚还在想着刚刚那茶，“苏家那茶确为良品绿茶，若能寻到出产地买下必能大卖。”

    廖景没想到木诚还沉在这茶里，那茶他年前头一次喝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苏家明显没这个意向，他在别处又寻不到只好弃了。轻叹了声，“若能寻到，自是能大卖。只是这茶却不好找，鲁境内几乎走了大半都不曾见过这茶的踪影，不知苏家从哪得来的。”

    木诚也知道不好找，好找的话苏家也不至于宝贝成这样了。“南方茶叶多半嫩叶，经不得久冲。这茶叶片肥厚，香味醇厚，久冲不散，实乃绿茶中的高品。这样的高品不拿出来卖，就放在家里招待客人，往来人情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么？”

    廖景皱了皱眉，“他确也说过出产不多，但是但凡与他家生意往来的没有没喝过这茶的，应该不似他说的那般稀少。”像苏家这样的聊城老商行，家族里往来日用，生意交际耗用说起来已经不少了，一年下来也是个大数目了。

    “这茶在他们家并不稀少，但是又不舍得拿出来投进市场，实在没道理呀？”木诚想的有些头疼。“难不成先前说什么要留着一份独有的还是真话？”

    “哼，这你也信？别家也寻不到这茶，投了市还不是就苏家独一份。”廖景看着木诚对苏从海那两句话念念不忘，不知怎的就有些吃味起来了。

    木诚没听出廖景的酸味，还在想着，“那可不一定，这茶流传开来，说不定就有人认识。然后寻了茶种来种也不一定。”木诚也就随口一说，心知是错的。如果真有人认识这茶，以这茶的品相不可能不传播开来。

    但是说完两人同时一愣，相对一眼，木诚急急说到：“你之前不是说苏家从未经营茶叶买卖，这茶又只供苏家内部和生意往来，那不是还从未有茶行尝过这茶？”

    “所以这茶许是最初并不独特，是苏家培育多年才培植出的～”

    “而且这茶他们尚未培育成功！”

    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