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商

正文  第八章

章节字数：2334  更新时间：19-12-01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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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船又六日，一行人终于抵达通州。通州距京城不过咫尺之遥，为南北运河的北端，运输之要塞。廖景的第一处管所便是修建在此地，船上的伙计多有家人在此地管所讨生活，也算是他们南北段的大营。廖景从这里开始起家，也从这里开始的船上生活。

    他们一来自然也都是歇在了廖景的管所之中。这管所本是为了给船上的伙计一个安身之处而建立的。船帮与其他帮会一直多有嫌隙，不是所有商会都愿意接待船帮。廖景索性就在频繁停靠的几个商都或租或建几间管所，以供他们歇脚。

    何况船上的伙计大多都是有家有双亲子女的，他们在外走船，亲属女眷却是还要讨生活。这些管所平日里也需要有人看管照应，廖景就把船伙计的家人眷属都就近置于管所内营生。这样一来，若是船上的伙计上了年纪，也好有地安生。甚至于平日里走船，停靠某一港口时，船伙计也能有家可回。

    廖景这一举措不可不说是贴合大家心意。

    这通州便是最早建起来的一处管所。当初选在这里一来是为了这运输便利，背靠京城，运河北起；二来也是因着这里是当初大部分船伙计的家乡。

    这间管所因为人数缘故修的也大，这些年苦心经营下来已成了通州船帮的聚集之地。一年前最后一次扩建完成后，更是如此。平日里由廖景从前船上的二把手天一把持着，每日接待南来北往的大小船帮无数，盈利颇为可观。可以说，这处产业是两人手上最大也是最稳定的一处收益来源。

    为了打开今日的局面，两人都废了一番心思。

    木诚前些年与廖景刚好上时，廖景就带着他来过这里。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个普通的管所，规模不大不小。廖景带木诚过来看的时候，船帮仍有不少受其他商会接待安置，在商都也聚集不多。所以这管所主要是以安置自家人为主，盈利极少。

    后来船帮与其他帮会矛盾愈重，两人这才谋划起了通州管所的用处。当初两人所想，帮会冲突激增必然加剧船帮的联合，大小船帮第一时间就会朝船帮经营的管所聚集。通州这间管所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若是抢在前头运作一番，及时放出风声，不愁没有船帮找上来。

    一旦有了开始，后面的船帮自然就会蜂拥而至，势头就是这样起来的。后续只要保证运作得当，供应不断，就不愁在通州码头拿不下一个位置。若有了通州管所做根基，于后面的漕运信息，船帮内部争斗都会大有帮助。

    所以当初两人孤注一掷也要把身家都压上来扩大通州管所的规模，连廖景的二把手天一也放到了这里来经营。这个决定两人做的大胆，丝毫没留后路。后面也却因着这个原因，周转及其吃紧。以至于现如今都仍没缓过来，不然京城那间铺子两人也不会拿不出银两盘下来。

    这事给他们两人的生意上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木诚少了一笔周转资金，生意上颇为挚肘。先前刚刚结束的债务复又压在了肩上，加上廖景整日的在外奔波，日子越发苦闷。

    而廖景这边也是因着这巨大的债务，不得不开始连轴转地走着货。天一行事与廖景截然不同，一派沉稳自如浑然天成，坐镇通州最为合适不过。中间那段周转极为困难的日子，也得亏着天一的运作才没至于掉了链子。通州这边天一顶着，廖景船上却是少了一大帮手。纵使他知晓木诚那边不好过，也实在脱不开身去帮衬一二。

    再难的日子两人也扛了下来，扛过那阵后日子稍稍缓和了些。两人才得以相聚一番。长久未见面，廖景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一见面木诚蓦地就有些心里发酸。所以后来廖景提出要盘下来京城杨家茶铺的时候，他才会那般。这会儿日子刚有起色，他不是不理解作为商人的野心，只是舍不得罢了。

    这次回来路上廖景炫耀似的和他提起这里的规模改制，他其实一路上也都在期待着，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和廖景付出这么多心血的地方。但是木诚真的到达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其实近两年间凡廖景这头的重大银两流动他都一清二楚，这家管所先后改制扩建数次，他和廖景都亲自规划筹谋。虽期间来的不多，但其中的布局规制，投入的银两人力，甚至于这家店每日的流水金额他都清楚得很。现在的通州管所已成了通惠河段必不可收的船帮聚集地，每日流水进账他都了如指掌。

    但是他在千里之外规划的再细，账目记得再清晰，都不如此刻亲眼目睹来的兴奋。一年前的通州管所已经初具规模，当时就已经正儿八经地挂上了“百舸蓬客”的招牌。此番相见，规模已然又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了。正前方大门的正上方悬挂上了新的刻字招牌。后面接连三座阁楼相通，背靠码头，后拥车马蓬院，人潮进出往来好不热闹。

    只有他们看到的是这繁华热闹背后的酸楚。当初两人为此承受了多大的重压，如今就有多大的感慨。喜悦是有，庆幸亦有，心里酸涩也不少。

    廖景何其了解木诚，见他在远处时看着那招牌面色如水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下感慨颇多。连忙给天一打了个眼色，就拉着人进去了。最难的日子都过来了，他不想木诚再为之前愁苦的日子感慨万千。

    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了故乡，这一路上木诚情绪看着没什么变化，但是却总是容易出神。廖景一路上也没少跟在人身边逗着乐，不过收效甚微。其实木诚这点小小的愁苦多半也是闲出来的，船上无聊难免比寻常爱感怀了些，也就廖景能当回事的琢磨。

    绕过了前头热闹的厅堂，进了最里面的院子周围环境才算安静了些。这里是当初最先建立的阁楼，现如今也仍是留作他们船帮的住所。

    他们的船伙计也不是每趟都全部出动的，尤其是最初的几个骨干成员，现在都是分走不通道的。像是天一在通州坐镇，童大海多数情况跟着廖景走帐，加上此番同他们一块来的运河线的统管艺林，还有两个常年走沿海线的洪磊和查士德。他们六人是这个船帮最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趟廖景他们从江南而来，正好碰上沿海走船的洪磊和查士德也正好在通州落脚。廖景先前就接到两人的消息，知道两人才回来不久。索性就让他们在通州好生休息一会，走船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六人也好会个面。

    原本清净的小院，一下子就多了些烟火气。没了前头的人声鼎沸，多了些平平淡淡的真实感。饭菜的香味和碗筷的布置声混合着，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放松了下来，这是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