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辰夜下山  第七十五章深洞金丝蚺

章节字数:3289  更新时间:20-06-28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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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君颜陌的体温在进入山洞后会迅速下降,那是因为蛊息被金丝蚺的气息完全压制住了,而且很大可能金丝蚺是这只不知道什么蛊的克星。

    幽冥将胆汁小心地喂食给君颜陌,然后还像最初那样拥他入怀。伸手抚上怀中人清丽无瑕的容颜,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幽冥将脸颊贴靠过去,心中的情义翻涌,此刻他不想掩饰,也不用掩饰。

    这是他最爱最爱的主人,倾其所有,倾尽一生要守护的人。他的情,他的念,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半分回应。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留在主人身边,只要还可这样拥抱主人,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幽冥回想起他和君颜陌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清冷无波的双眸带了一丝温度,摸了摸额头——隐藏在发丝下的小小伤疤。

    三年前,君颜陌十二岁,幽冥十四岁,那时的幽冥还不叫幽冥。具体叫什么,幽冥自己知道。

    幽冥从八岁就和他爹闯荡江湖,会些粗糙的拳脚功夫,每到一处,就靠摆场子打把势卖艺换些银钱,勉强糊口。

    五六年光景过去,他爹的身子骨不如以前硬朗了,长期的饥寒交迫,让他很快病倒了,又因没有银钱请大夫,病情在日渐加重。

    这日,幽冥收场后,买了些草药,又买了两个馒头。回到破庙里,先是捡树枝生了一堆火,然后用破旧的铜壶自外面装了些雪水烧开。之后,倒在粗瓷碗中凉地温热了,就着馒头喂给他老爹。紧接着又熬了草药,吹凉。约莫一炷香功夫后,喂他爹喝下。

    做完这些,幽冥想吃那个早已冷掉的馒头时,君颜陌满身是伤,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雪白衣衫上,殷红的血迹像一朵朵梅花般晕染开来。虽然自小跑江湖,但这样的阵仗,幽冥还是头一次见到。就那样举着馒头,即便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吃了。

    外面北风呼啸,本就大窟窿小眼子的庙门被吹得一开一合,幽冥仗着胆子站起身,想走过去关上庙门,遮上麻袋,

    不料,刚一抬脚,就被一粒石子打中额头,幽冥吓得一哆嗦,馒头落地,滚到君颜陌脚下。

    “再动一下,我杀了你!”君颜陌手中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沉着脸威吓。

    不吃馒头他会被饿死,他被饿死就没人照顾老爹了,馒头和他的命比,还是馒头重要,当时的幽冥思考问题是这个方式,幽冥一步一步走向君颜陌。

    “还敢动,你听不懂话吗?”

    “……”

    幽冥自小就是不擅言辞的,只会用实际行动。在君颜陌眼刀子“嗖嗖”飞过来,每走一步像踩在刀尖上一般,弯腰,大义凛然地捡起那个馒头。刚站直身体,就被矮他一头的君颜陌用刀子抵住喉头。

    “就为了一个馒头,你将自己置身险境,你脑子被驴踢了是吧?我再问你一次,馒头和你的命哪个重要?”

    君颜陌的刀子随着幽冥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了一下,他知道幽冥不是不害怕的,但他听到的回答却是:馒头。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君颜陌想笑,见过蠢的,没见过蠢成这样的!

    “你刚才站起身来想做什么?”

    ”^”幽冥抬手指了指那个庙门。

    君颜陌一把推开他,坐下处理自己的伤口。

    幽冥将馒头揣在怀中,很卖力气的将两条麻袋都遮上了。还别说,真管点用,庙内本就生着火,没有了寒风的侵入,逐渐暖和起来。至少,君颜陌不觉得伤口被冻得生疼了。

    没有致命伤口,但伤在手臂上腿上的好几道,失了很多血,君颜陌的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他撕下内襟,忍住疼痛,努力包扎着。手下动作一顿,他停下,抬眼望着站在面前的长胳膊长腿的黑瘦少年,“你想怎样?”

    “我帮你包。”

    “不用,吃你那个用命换来的馒头去吧。”君颜陌说这话时半戏谑半嘲讽。

    “我帮你包。”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固执站在那里。

    “……”傻子都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吧?这人不会是真被驴踢过吧?

    幽冥不傻,他想的是,用命换来的馒头固然重要,但命更重要。

    君颜陌不经意扫到幽冥露出布鞋,被冻的红肿不堪的脚趾,莫名有些不好受,赌气一般,将手中布条伤药一股脑儿扔给了他,“给你包,给你包。”

    幽冥好脾气的接住,蹲下身,手法娴熟老练。干他们这一行,经常会受伤,幽冥很早之前就学会如何给自己包扎。所以,他很快为君颜陌处理好了伤口。

    君颜陌想说谢谢,却又觉得有些别扭,索性什么都不说,吞下一粒药丸后,向后一仰,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幽冥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后,又折返回来。

    君颜陌睁开眼,“你又想怎样?”

    幽冥掏出怀中的馒头,掰开,一半递给君颜陌。

    君颜陌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幽冥就那样静静的举着。

    半shang,君颜陌接过。馒头外皮上沾了少许灰,他却只是轻轻吹了吹,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这是他活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庙里除了一个铜壶,还有两只有缺口的破碗,一只是幽冥的,一只是他爹的。

    幽冥用袖子将自己那只碗抹了抹,倒些水进去,涮了涮,随后倒了多半碗清水,给君颜陌送过来。

    这次,君颜陌连迟疑一下都没有,接过,一口气喝掉。幽冥走回去,又倒半碗水,一仰脖,“咕咚,咕咚”两口喝掉。

    之后,两人再无交谈,一个靠着柱子,一个靠着东墙。中间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幽冥他爹已经睡熟,不时发出鼾声。火苗间或劈啪作响,

    四面透风的破庙,一堆火,一个执着到近乎执拗的少年,莫名让君颜陌感到温暖和安全,这种感觉许久未曾有了。

    天亮后,君颜陌将身上的银钱分成一大半一小半,大半留给了幽冥,并且掏出一块玉佩,道:“如果你愿意,以后到永安城陌王府找我,此物为证。”

    幽冥接过银子,又接过玉佩,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瞧着君颜陌。

    “怎么,傻了?说话。”君颜陌勾唇,揶揄道。

    一晚上的相处,他大概还是了解一些幽冥的,知道他的思考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所以也不是真的等他回答,只是想逗逗他。

    眼前的小少年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儿,有些傲气,却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讨厌,甚至有些可爱,对,就是可爱。这么好看又可爱的少年不应该一身是伤,甫一见面就让幽冥心口窝不舒服的原因,他终于找到了。

    “可以带爹爹一起吗?”

    “可以。”君颜陌再笑时笑容越发暖了,人是傻了点,却是个孝顺的。其实,君颜陌从昨晚就发现了,幽冥半夜不时起身给他爹盖被子,查看情况。

    “那我现在就跟你走。”和这个小少年一块上路,可以照顾爹,也可以照顾他。

    “和我一起走你会有危险。”

    “我不……”幽冥将后面的字吞了下去,他不怕,可是还有爹爹呢,如果一旦遇到危险,他们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这个小少年的拖累。

    “此去永安城有半月路程,如果你到时我还没到,你就找个叫吕尚的,将玉佩交给他,他自会为你安排一切。”

    幽冥动了动唇,君颜陌以为他还有话要说,就又等了一会,结果人家只是如最初般那样定定瞧着他。

    君颜陌有些懊恼,有些赌气的向外走去,发现幽冥一步步跟在后面时,心情又好转了起来。

    走出老远了,君颜陌回头看时,发现幽冥还在庙门前瞧着他,样子傻傻的,却莫名让他心暖。

    起初三日,幽冥还是背着他老爹的,然后在他老爹喊着不舒服硌得慌的时候,才意识到怀中有银子可以买辆马车。

    有了马车,再赶路就快了很多,但一个无聊的闲人在幽冥问路时,坏心眼的随手一指,等到幽冥发现不对劲儿时已是一日后,反正已经错了,幽冥也不急了,看到路边有家医馆后,就背着老爹进去了,看了大夫,抓了药,在这里歇养了三日后,才继续赶路。

    足足走了二十日,幽冥才到达陌王府,果真如君颜陌所言幽冥早他一步到了。吕尚看过玉佩后,并不多言,给幽冥和他爹安排吃住,又给请大夫,安排的妥妥当当。

    君颜陌是在月余之后回来的,交代了吕尚几件事后,就问起了幽冥的情况,

    吕尚告诉君颜陌,幽冥选择的是暗卫,给园林工匠不做,给厨房小厮不做,给账房学徒不做……

    幽冥说想保护君颜陌,日夜保护在他身边,吕尚乐了,这不就是暗卫嘛!这小子看着傻傻的,没想到还知道”暗卫”!

    幽冥不知道什么叫暗卫,他只是不想看到君颜陌再受伤,再流血。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念头:保护他!

    然后吕尚问幽冥,身为暗卫,从遮上面巾之日起,就如影子一般的存在,游走在黑暗之中,一生见不得光,你愿意吗?

    幽冥郑重点头:我愿意!

    吕尚走后,君颜陌的内心无法平静,这有悖于他最初的想法,幽冥给君颜陌半个馒头,君颜陌想给他一个衣食无忧的后半生。

    虽然这时的君颜陌羽翼尚未丰满,身处夹缝之中,艰难求存,自顾尚且不暇。

    君颜陌的想法是,按照幽冥老实本分的性子,随便找些不算苦不算重的活计给他,自己活着一日,陌王府就一日是他栖身之所,免得他跑江湖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的。

    却不料想,幽冥为了他选择了一条无比艰难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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