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农堰高坎二十一

章节字数:7192  更新时间:20-07-13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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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三婶独自坐在灶头吃饭,看到方鹏飞拿着半瓶酒进屋就问他说:“哪个喊你拿进来的?我才不喝呢……”方鹏飞说:“王幺伯喊我给你拿进来的。”三婶像受了好多的委屈,别过脸去,等她转过脸来方鹏飞看到她眼眶里水汪汪的,想必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她都听到了。于是劝慰她说:“一个小女娃娃不懂事,已经遭王幺伯骂起跑了,王幺伯都没给严二叔留一点面子……”

    三婶擦了一把脸,起身拿过三个空碗和一副筷子,把那半瓶酒一分为二倒在两个空碗里,说:“我才不理那个瓜婆娘呢,遭骂都是背时!来,陪我喝点。”其实方鹏飞就是奉命进屋给三婶送酒的,没想过要在屋里和三婶单独喝酒,心里还是怕节外生枝多出啥子事情来,就说:“我不咋个会。”三婶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说:“哪有男人不喝酒的,喝点又咋个了嘛,再说喝了你不就会了嘛。”方鹏飞依旧固执地说:“我酒量真不咋个的。”三婶一咧嘴角,凄楚地说:“说你老实你又不是,连扯谎都不会……我晓得你是要喝酒也要抽烟的,你就晓得哄我是不是?”方鹏飞还狡辩,说:“哪个说的,我真的是不咋个喝酒抽烟,都是弄起耍的哈……”“钟会计说你啥子都会!”三婶一急,直截了当揭穿了他的谎言,弄得方鹏飞很不好意思。此时方鹏飞心头对三婶也产生一种奇奇怪怪地怜悯,对钟会计的多嘴生事也有几分埋怨,他怯生生地端起酒喝了一口,装出一副被酒呛了一下的样子。

    三婶看方鹏飞喝了酒,脸上才漏出笑来,关切地往他碗里夹一块肉,说:“我看你装的还是像嘛,要是再自然一点就更好了。”三婶这么一说,方鹏飞又赶紧解释说:“我真是不咋个喝酒的,就是喝也喝不到好多。”三婶说:“哪个喊你使劲喝那么一大口呢?喝酒就是个意思,我也喝不了好多,也就二三两,我还怕你喝多了乱说一气误事呢。”方鹏飞吃了碗里的那块肉,端起酒碗敬三婶,然后边喝酒边看着三婶喝酒。三婶喝酒的样子很专注,水汪汪的眼睛很祥和安静,长长的睫毛整齐舒展,好看的嘴唇轻轻地挨在碗边抿着碗里的酒,一脸轻松惬意像是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方鹏飞脑壳里又往偏的想,想那些婆娘些说的“这母狗开了窍,就啥子事都敢干”,他想三婶怎么会是那样的女人呢?

    三婶的酒量超出方鹏飞的想象,他惊讶地看着她接连喝了好几大口,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光闪烁,叫人难以猜测。突然,她问方鹏飞:“是不是人家都说我坏,你也就这么看我了?”三婶猛然这么一问,方鹏飞不知道该咋个回答才好,又觉得三婶好像从他眼里看出了些啥子。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三婶固执己见地对他说:“你说啊,你心里是咋个想的就咋个说,我就想听你这个外来人咋个说我,看你是咋个看我的。”躲不开这个话题,方鹏飞吞吞吐吐,含糊其辞,说:“他们……他们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三婶两眼死死地盯住他,说:“我才不信呢,你咋个就不懂了?你这么精灵的,你是不好意思跟我讲真话呢,还是你就是信了人家说的那些呢?说出来给我听听,我现在就信你说的话。”方鹏飞扭扭捏捏,老实巴交地说:“他们……他们今天就啥子都没有讲嘛,就是……就是王幺伯对严二叔不安逸发了一阵火,其他没有哪个说啥子,真的!”三婶嘴角上漏出一丝轻蔑的笑,说:“他们那都是为了在塘口上好挣钱,我们这里一年的收入全都靠在塘秧上,做一季塘秧可以赚多少钱你晓得不晓得?整个生产队要赚一万好几到两万!生产队里哪家哪户年底不进个四五百元,就算少的也有两三百元的收入,要是没有这个塘秧,我们生产队就和其他生产队一样不好过。他们才不会甘愿那样呢,一个个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在装猫识相,我才看不起那些一个个看钱说话的人,都是些不敢说实话没有一点骨气的贱货!”

    方鹏飞没有想到三婶也会说别人是“贱货”,看来对“贱货”的理解三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在她眼里不敢说真话才是没有一点骨气的“贱货”。方鹏飞顿感脸上烧烘烘的,因为他就没有说真话。以前都是听别人说三婶是个“骚货”和“贱货”,现在听三婶这么一说觉得很新奇。钟会计曾经也咬文嚼字地说过,说骚分两种,一种是骚情,一种是风骚。而贱也分两种,一种是人贱,另一种是骨头贱。当时方鹏飞还说钟会计尽乱说,就是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和显摆。啥子骚情也好风骚也罢,都应该是一个意思,没有啥子两样,至于人贱和骨头贱也应该没有啥子差别。当时钟会计还踏血过他,说:“你娃还嫩,文化底子也浅,不懂这些。”骚”这个字在古人眼里和我们今天一般人理解的根本不一样,那是一种风范和一个作派。人贱和骨头贱也是不一样的,是人都有作贱的时候,比方说一分钱难道英雄汉,人该贱的时候那就是贱,但这只能说是做人一时的贱。但是骨头贱的人那就是彻底地贱。”现在猛然一听三婶这么说,还就觉得钟会计看事情深刻犀利,这骚和贱的两种说法是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起码也是意思上的不一样。要是这样看,三婶说的那些“没有一点骨气的贱货”,应该是不包括王幺伯、周队长和钟会计的,因为他们想的和做的都是为了集体经济,哪怕王幺伯做事和说话专横霸道一点,那也只是一个有脾气敢说敢当的人。只有那些平日里说话尖酸刻薄的婆婆大娘些和不嫌事大净胡说八道的男人们,现在个个都装模作样的归隐服法,倒像三婶说的那种没有一点骨气的贱。当然了,还是钟会计说的好,每年因为做塘秧,在大队书记王幺伯和周队长领导下的集体经济可以增加收入,生产队家家户户也都因此能得到一些实惠,大家都想安居乐业是件好事情。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的利益总是要比耍嘴皮子要紧,这也就不难理解了。而做塘秧对严家和三婶来说,那才是一件不可小觑的事情。因为这个,三婶和严家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一点点的看重和暂且的安宁,才可以在艰难的生存中觅寻一条属于自己的缝隙。现在按三婶的说法,她好像对这种在缝隙里过日子,只是暂时得来的这一点点喘息机会并不看重,兴许她更看重和在意的是别的啥子东西,那她看重和在意的又是啥子呢?

    三婶点了一支烟,冲方鹏飞笑一下,说:“看你年龄不大咋个这么滑头呢?算了,不说这些了,等一会儿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想不到王幺伯咋个这么看重你,吃酒桌给你留位置,刚才他讲话的时候还把你抽得好高哦,你不怕二天掉下来摔倒痛啊?”三婶说这话方鹏飞没在意,他只是说:“我又没有啥子,反正我就听生产队上的安排,叫我做啥子就做啥子,我才不怕啥子呢。”三婶嘴角憋了一下,说:“你嘴还犟呢……”

    外面的酒桌终于散场了,方鹏飞和三婶赶紧出去收拾桌子,“国舅”没走,留下来帮到收拾。能看出王幺伯对这次的上塘酒桌很满意,方鹏飞听见他在跟周队长说:“我看钟会计太能给你当家了,二天要有机会我把他抽到大队上来,你不得舍不得嘛?”周队长笑着回王幺伯的话说:“那咋个可能嘛,大队上不是有肖大会计得嘛?再说了,钟会计要是被弄到大队上了,那我们生产队咋个办呢?”王幺伯低声对周队长说:“你还不是舍不得,要是放在桌面上说你这叫本位主义,没有全局观念,就想到你一个生产队。我只不过提前给你透个风,要你有个思想准备。再说了,我公正的说,肖会计还真就是没有你们生产队钟会计灵性……”

    王幺伯走的时候还对方鹏飞说:“方娃子,你们今天的菜不错哈,味道可以,分量也够。我看你也精精灵灵的,啥子事情一点你娃就晓得了。我看你们周队长也没有咋个亏待你,你一定要好好听周队长的话,好好干哈!”方鹏飞赶紧回话说:“我晓得。”

    等王幺伯走了方鹏飞才反应过来,王幺伯刚才那些话应该是说给三婶听的,只是王幺伯说话艺术,掩人耳目。方鹏飞悄悄瞟了一眼正在忙着收拾桌子的三婶,只见她麻利地把一摞摞空碗放进箩筐里,起身对“国舅”说:“宋大哥,你和方娃先去把人家的桌子板凳还了,完了你也回去歇到,看你喝的一脸好红……”“国舅”是喝高兴了,冲三婶说:“刚才人家王幺伯都表扬你今天菜弄得好,我也觉得好,你咋个也不谦虚两句呢?”三婶毫不领情地说:“我要哪个说我好!”

    “国舅”讨来这一说不开腔了,拉到方鹏飞一起去还借来的方桌和板凳。由于上午方鹏飞和“国舅”交心说了那些话,“国舅”对他好感倍增,最后还那副方桌板凳是“国舅”自己家的,到“国舅”家后他鼓捣要方鹏飞坐一下,还从口袋里掏出酒桌上钟会计给的烟来招待方鹏飞。“国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就两支,刚才我还舍不得抽呢。”方鹏飞也想偷一会懒,就和“国舅”在屋檐下坐下抽烟。方鹏飞是第一次到“国舅”家,上午来的时候没有咋个注意,现在仔细环顾一圈,没话找话地说:“你家这个院子不大哈。”“国舅”说:“其实说老实话,大队王幺伯对我还是不错的,当初我一个人被压缩回来落户就这样,那个时候觉得还可以,现在一家人了就觉得这个院子有点小了。不过我刚到新农堰高坎来的时候人家也没有咋个嫌弃我,反正人家是接收了我,还在这里给我划了一块地盘修房子,那个时候这里还连到晒坝的,是大队上给周三伯打了招呼给我匀出的这么一块地盘修房子,可以了。老子只是不服他们那样管老子……”方鹏飞不想和“国舅”再说深层了,看他家老婆娃儿都不在,就说:“咋个婶子不在嗦?”“国舅”说:“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方鹏飞晓得“国舅”家有条黑狗,说:“你们家那条黑狗也不在?”“国舅”说:“这个时候肯定也到晒坝上去打牙祭了噻。”方鹏飞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我还是回去了,不然三婶要说我偷懒了。”

    “国舅”送他出院子门,方鹏飞有意站在“国舅”院子门口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婶家,因为中间隔着一片林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三婶家的那扇小门。“国舅”还在跟方鹏飞说:“有空过来耍噻。”方鹏飞应付说:“你晓得的,我不爱走哪家……”

    等方鹏飞回到屋里的时候,三婶刚好把在沟边洗干净的两箩筐餐具挑回来,他怕三婶说自己偷懒生气,赶紧解释说:“”国舅”今天整高兴了,非要叫我在他那里坐一哈。”三婶说:“坐就坐噻,没得啥子,我看你今天也累到了,这两箩筐碗筷啥子的你把它捡回到小仓库去,过一段时间还有用。你灶房里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看哪里还有没有对的你再自己归置一下。”方鹏飞说:“好,你也赶紧回去歇到。”三婶临走的时候又对方鹏飞说:“我看你屋子里也太乱了,整得跟猪圈一样。你还是城里人呢,我看跟我们乡坝头的一样脏兮兮的。”方鹏飞有些不好意思地狡辩说:“我一个人难得麻烦,其实,我昨天都收拾了一遍的。”三婶说:“这还算是收拾了的啊?就你这样一屋子的邋遢,以后哪个女娃儿想要跟你一起过哦。”方鹏飞装嘴硬,说:“我才不要哪个女的跟我一起过呢。”三婶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冲他嫣然一笑,说:“你不要这么早就把大话说完了,真要哪天有个女的要跟你了,你未必还跑得脱嗦?不过说这些都没有用,你也没有打算在新农堰高坎住好久。哦,那些剩菜和米饭都是没有动过的,现在天冷不得坏,够你吃好几天的,这桶潲水我拿回去喂猪了。”

    三婶说完,提起那桶潲水和那只篮子走了,方鹏飞进了里屋才发现,自己的床铺被三婶收拾了一遍,床上和整个房间变得整整齐齐。

    每天天不见亮,塘口那边就会传来严二叔大声唔气地咳嗽声,方鹏飞都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醒来,也没有啥子好埋怨的。方鹏飞也一改原来爱睡懒觉的毛病,每天一听见严二叔的动静就没有瞌睡了,干脆麻利地爬起来到沟边去洗漱,完了就回屋里生火做早饭,等锅里的早饭差不多的时候出门来和严二叔说一阵话。他总是看见严二叔在塘口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副勤勤恳恳和认真负责的样子,看得出严二叔对那天王幺伯的呵斥并没有太往心里去,也许他早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他说的那种“叫人踩倒使唤”,在他心里只看重他自己的这个塘秧把式,他必须把该他自己做好的事情做到万无一失,别的啥子事情都像跟他无关紧要。至于王幺伯那种强势霸道的态度和威风凛凛的架势,周队长和钟会计的那些如意盘算与暧昧做法,三婶的蔑视眼神和含糊表情,只是从不同角度诠释严二叔的处境艰难。虽说在塘口上的事情整个生产队对他都是言听计从,但他心上压的那块石头还是巨大的,这一年一季的塘秧弄好了是他应尽的本分,要是有个啥子意外和闪失没有弄好,他的责任就大了。他没有力气来搬动压住自己身上这块石头,也没有那个胆量和勇气退避三舍说个不字,他只有悄声莫气地忍受一切,在这个难得的缝隙中喘息着过他一天天的日子。

    冬日的天气,难得有太阳露脸的时候,每天一大早严二叔都要站在塘口上久久地望着雾气茫茫的天色,祈盼雾开云散能有一丝太阳闪现出来。只要一有太阳露脸的征兆,他就会一直在塘口等到周队长的出现,跟周队长说他这一天的安排,然后才肯回家吃早饭。等到真有太阳一露脸,他等不及周队长的出工哨声响起和派活的人来,自己就一个人先干起来。他经常跟方鹏飞说现在塘口最需要的就是温度和阳光,塘口里的温度高低他有办法调整,但阳光是最稀罕的。只要太阳一出来,揭开塘口上的草帘,让塘盘好好地晒晒太阳,见见阳光,可以增加塘口里的空气流动和光合作用,有助于塘口里的塘秧生长和温度均衡。到了太阳要落下去的时候,再把草帘都严严实实地盖回去,尽量保住塘口里的那点温度不被散失,这样才能促使塘秧苗生长得壮实,到时候才有好的卖相。方鹏飞时常看到严二叔把衣袖挽得老高,把手深深地插进塘口里面去测试温度。然后,再叫人在他指定的那些需要调整温度的地方添加一些猪牛屎和尿水,他说给塘口里添加这些东西,是为了增加塘口里的稻草发酵发热,保持温度的均匀,塘秧把式要拿捏的也就是这个火候,跟他起初浸泡塘秧籽籽都有关联。严二叔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来不和人商量,其他人也都不会多言多语,周队长也十分配合地给他派工,因为在技术这个责任上全都是严二叔一个人担着,别人都只能听之任之。

    方鹏飞也晓得,严二叔之所以要背到别人悄悄和自己说一些很重要的过节,主要还是因为严二叔心里实在太苦闷、太寂寞,跟他说这些也算是严二叔的一种排解。严二叔也晓得方鹏飞听了也就听了,一不会在意这些,二不会用心去记住这些,更重要的是方鹏飞也没有必要去跟别人说啥子,要真那样的话别人还会笑话他是“假老练”。所以,严二叔在方鹏飞跟前总有些得意,总以为方鹏飞很敬畏他,他时常跟方鹏飞说:“这里面的东西深奥得很,我就是跟你说了你也懂不起,其他人我说都懒得说。”严二叔的秘密方鹏飞确实没有必要去深究,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他不是新农堰高坎的人,绝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要不然严二叔才不会跟他透露半点那些所谓的诀窍,这些都是他吃饭的本钱,也是他赖以生存的唯一支柱。方鹏飞心里清楚,自己在严二叔眼里就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眼看就到年关了,方鹏飞看塘口秧盘上的秧苗已经有一寸来高了,严二叔说塘秧长到两寸多高的时候就可以卖了。而且还提醒他说:“现在塘口上已经没有啥子活路了,要做的就是给塘口保好恰当的温度和湿度,天气好的时候给秧盘晒晒太阳、通通风,适当地少浇点水就可以了,整个塘口上就我一个人都忙得过来,你咋个还不回家呢?”方鹏飞说:“周队长还没有叫我走呢?”严二叔说:“你娃儿咋个这么老实哦,你没有看到这几天周老十都没有啥子事情天天赶场嗦?昨天他赶的新繁,今天早上多早又走了,好像去清流了哇?反正人家把该安排的正事都安排完了,说不一定早都把你的事情搞忘了。”方鹏飞还矢口否认地说:“不得哦,他答应了到时候放我走的。”严二叔点上一支叶子烟抽,说:“不得?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祭灶神菩萨了,你就没有看到这几天家家都在赶场买要过年的东西嗦?等他给你记起就抵拢过年了……”

    方鹏飞想还真是这样,也许周队长真的是早把自己要回家过年的事情忘了!于是,等下午周队长回来的时候就去找他请假,周队长这才对方鹏飞说:“哎呀!你看我这几天忙得把你的事情都搞忘了,你咋个也不着急找我说呢?不过你最多只能回城耍半个月哈。”方鹏飞问为啥子呢?周队长说:“你是塘口上的人,未必还不晓得嗦?每年正月初八都是开塘的日子,你要不回来人家钟会计和三婶两个人咋个整得转呢?”方鹏飞说:“你不会再找个啥子人顶我几天哪?这盘过年我爸爸回来了,姐姐也好不容易从云南回来,我再咋个也要在家里呆二十几天噻。”

    周队长黑起脸说:“那咋个得行哦!上次队里开会的时候不是都说好的噻,你上塘打杂,各家各户都没得啥子意见的。我现在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来顶你哇?再说上次做上塘酒桌的时候,我看你和三婶两个配合得还很默契,王幺伯还对你娃赞不绝口,现在你看我找哪个来顶你摆得平哇?你娃回去过春节耍几天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到正月初八开塘前你必须回来!不然我只有去跟王幺伯说,看王幺伯咋个来收拾你娃哇!”又是王幺伯,方鹏飞赶紧说“算了,我还是听你的,初八前回来。”

    方鹏飞刚从周队长家回来,三婶就到他这里来了,她问方鹏飞说:“你咋个还不走呢?”方鹏飞说:“我刚从周队长家回来,明天早上就走。”三婶说:“那你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窗台第一根木栏后面。”“咋个呢?”方鹏飞问她。三婶很平静地说:“等你走了我来把你这些铺的盖的和罩的都拆下来洗了,你看你这屋里又脏又乱一塌糊涂,你这些东西像是从来就没有洗过,你睡到不难受啊?等你回来啥子都干干净净的才叫过新年呢。”方鹏飞赶紧说:“不行不行!”其实心里头有一种好大的忌讳。三婶有些尴尬,站在那里说:“那天问你还不认账,说你没有听人家说我啥子,还不是嫌弃我?你一个屁大的娃儿懂啥子……”方鹏飞嘴上还犟,说:“才不是呢……”三婶说:“那你还有啥子呢?反正正月初八前又不出工,我又没有啥子事情,闲到还不是闲到啊,给你洗干净了,帮你把这里收拾好,你回来睡到舒舒服服有哪点不安逸?好了,你把房门钥匙给我留在窗台那里,其它的你就不要管了。”

    三婶话说得很坚决,那样子不容再商量,三婶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没有一丝的做作和扭捏,大方地对他说:“方娃,我老实跟你说吧,我也不是白帮你做这些,我就是想求你件事情好不好?”方鹏飞赶紧说:“啥子事情你说。”三婶脸上有些为难的样子,但她还是说:“你能不能给妞妞带几颗你们城里的糖块回来?”三婶说这话的时候,那种做女人的柔情和当母亲的无奈显现得淋漓尽致,叫方鹏飞在咋个都不可以拒绝,他不假思索地回应说:“好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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