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梦魇

章节字数:4620  更新时间:20-07-11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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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不知处寒室

    蓝曦臣从金麟台收到收到了蓝忘机的紧急传音,听罢传音,急急忙忙赶回云深不知处时,早已过了亥时,蓝曦臣赶紧去喊了值班的弟子,按照蓝忘机的要求传了命令下去,安排了留守在家的几位高阶修士,前去接应蓝思追他们,又想到了蓝忘机说了魏无羡渡化了几千凶尸怨魂,如今昏迷不醒,知晓消息时大震,又赶紧吩咐了另一名弟子去医室请了家族中医术颇高且为心腹的医修先到静室等着蓝忘机回来。然而去请医修的弟子刚出寒室,就有巡夜的弟子进来回禀说含光君已经到上门前了。

    自射日之争时,云深不知处护山阵法更甚从前,无法御剑和使用传送阵法到达,蓝忘机只能先落在山门前无法直接到达静室,一落地,守门弟子便急急忙忙地打开了山门结界,一旁的夜巡弟子也赶紧上前迎接,蓝忘机并未理会几人,抱着魏无羡就向着静室而去,迎面过来的另一弟子见蓝忘机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名男子一脸震惊,但也顾不得行礼更顾不上“不可疾行,不可喧哗”的家规,追着蓝忘机喊:“含光君,泽芜君说了,叫您带上这位公子直接回静室,他已经让医修在静室等候了,蓝老先生也在。”

    蓝启仁本已入睡,当时蓝曦臣来敲门,告知了蓝忘机传音内容,心知兹事体大,马上披着外衫就起来,两人一起向着静室走去,蓝启仁虽任教多年,但是在医道方面,也属妙手回春,只是蓝曦臣本不意打扰蓝启仁休息,毕竟经过鬼手一事后,蓝启仁受伤恢复后也还需将养些时日,但事关魏无羡,太了解自家弟弟的蓝曦臣知道,如果魏无羡再发生什么事情,自家弟弟也是要随之而去的,片刻斟酌后,还是去了竹室叫醒了蓝启仁。

    蓝忘机将魏无羡放在榻上,主动退开两步给蓝启仁让出位置,平淡地语调却能听出里面带有的焦急和担忧:“叔父,救救他。”

    蓝启仁看着榻上的人,一脸震惊,又看向蓝忘机,仿佛又想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似恨铁不成钢一般:“你……!!唉!”一甩衣袖,还是执起魏无羡的手腕细细地诊脉了起来。

    此时的魏无羡好似一个失去灵魂的娃娃,额间的彼岸花早已黯淡无光,面容白如透明,呼吸微弱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般,而站在榻边的蓝忘机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袖,前襟,衣摆处皆是猎杀凶尸的斑斑血痕,耳边还有一缕发垂了下来,若再细看,还能发现他的双手常在宽大衣袖下微微颤抖。

    弟子们哪里见过平时“景行含光,照世如珠”的含光君如此狼狈的模样,都默默地退出了静室,在门外随时等着吩咐做事,屋里,蓝启仁和另一名医修细细诊脉后,面色更是凝重地可以滴下水来,蓝忘机看着蓝启仁的脸色,一颗心也沉了下来,“叔父,如何?”

    蓝忘机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力和颤抖,而蓝启仁并没有马上开口,只见他从让医修从药箱中拿出一包银针,迅速从针包中抽出银针扎向魏无羡的胸口和百会,下针利落,一气呵成,又吩咐医修将几颗固魂丹药融水备用。

    将针扎完,又将配好的药水给魏无羡灌下去,才转身开口略带怒气道:“他这是伤了本源!以魂力净化邪祟,本就该量力而行,他倒好,本身就失魂,还用自身本源渡化邪祟,轻的从此昏迷不醒,重的灵脉尽毁本源枯竭从此沦为废人!”

    蓝忘机一听,顿时眼前黑了一瞬,脚下也是一个踉跄,蓝曦臣以为他是灵力消耗过度,赶忙扶住他,又渡了些灵力过去,蓝忘机稍缓一口气,推开蓝曦臣都手,就去看魏无羡的情况,蓝曦臣知晓他放心不下,未有阻拦,亦是起身跟过去照应。

    蓝忘机小心翼翼地将魏无羡上半身抱了起来,环在心口,蓝启仁见此一幕,恨不得将此人拉出去跪祠堂,又见一人狼狈不堪,一人昏迷不醒,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蓝曦臣赶紧过来给蓝启仁顺气,说了此番两人遭遇,魏无羡也是怜悯那些怨魂,渡化乃是功德,终于让蓝启仁面色好看了一些,但还是沉着脸,不言语。

    半晌,蓝忘机才轻轻放下了魏无羡,向着蓝启仁道:“叔父,如何才能救他?”

    蓝启仁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伤了本源,哪有那么容易好?本源之力,来于魂魄,他现在魂魄不全,无力修复自身灵脉,而他体质特殊,我辈灵力与他也无甚功用,毫无办法。”

    蓝曦臣也心知,当时的魏无羡被万鬼撕咬化为齑粉,魂魄肉身碎,玄门百家在乱葬岗连续招魂七七四十九天,都没有召来他的一缕魂魄,而蓝忘机这十三年虽说是逢乱必出,当时每到一处皆会问灵,更是无法寻得魏无羡一丝灵识,而如今魏无羡不记得前程往事,那定是知魂离体,可是知魂哪是这么容易找的?知魂不带有前世记忆,随遇而安,又脆弱,如不细心将养,必将散魂无疑。

    蓝忘机听了这话,捂着胸口猛地咯出一口鲜血,蓝曦臣大惊,喊了一声:“忘机!”急忙伸手扶住欲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被蓝忘机反手推开,对着蓝启仁重重地跪了下去,执了一个大礼重重地磕了个头:“叔父,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他!”求求您,我不能再次失去他了啊!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都人,好不容易回来,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心悦你啊!

    每次午夜梦回之时,那人眉眼弯弯的笑意,轻轻的说着的话,行尸走肉地骗了自己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为什么又要从我身边夺走!为什么?为什么?

    蓝忘机紧紧地攥着拳头,看着榻上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人,蓝忘机好似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不夜天,那人站立在悬崖边,神色癫狂地哭着笑着,将人带走放在夷陵的山洞时,意识不清地喊着”滚”,他多想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带回去,藏起来,每天在他的耳边说着:“无论你想走什么独木桥,我都陪着你”“留在我的身边,我护着你。”“我心悦你。”“我带你走!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好,我都在。”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魏婴!”“魏婴!”“魏婴!”

    而现在的蓝忘机,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恨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护不住自己的魏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站在他的身前!十三年前他抓不住他的手,十三年后心尖人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也抓不住了吗?

    蓝启仁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走出了静室,蓝曦臣轻轻地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也随着蓝启仁离开了,静室又再度回归以往的清冷,矮桌上的香炉升起袅袅的清冷檀香,静静地不带一丝鲜活。

    蓝忘机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一套卷云纹校服,轻轻地为魏无羡换下,坐在魏无羡的身边,轻轻地顺着魏无羡的长发,看着他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脸,怔怔的落下泪来:“魏婴!回来好不好!”“魏婴!”蓝忘机双手抓着魏无羡的肩膀轻轻摇晃,:“魏婴!回来好不好。”俯身将自己埋在那人都颈项间,略带冰冷的泪沾湿了一片衣袍。

    此时的天幕上,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一夜,已经过去了。雨霁时的空气中带有些清晨雨露的泥土气息,灌入鼻腔中让带有困意的人都清醒不少,幽深的小径被灌木丛遮遮掩掩下延伸至远方,正迎来许多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近了却闻到一股刺鼻地中药味,让这带着雨露地早晨瞬间被浓郁地苦涩占满。

    此刻躺在静室榻上的魏无羡丝毫不知自己的昏迷让醒着的人如何地担忧害怕,蓝忘机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却依然只见榻上的人依旧面无血色,苍白如纸,一夜已过却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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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思追一行人是快要接近午时才回到云深不知处,因着蓝曦臣派出接应的都是蓝氏精锐,他们其实到地比蓝忘机预想地要早,少年们在义城担惊受怕了一天,见着蓝忘机匆匆忙忙地御剑回来又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这群少年们在回到云深不知处时就已经快要累得不省人事了,但是还是打起了精神去了寒室向着泽芜君回禀了义城所遇到的异象以及发生的事情。

    蓝曦臣见一群小辈都没有受伤,放下心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对他们温和道:“安全回来就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蓝思追没见着蓝忘机,猜想可能是那位前辈出了什么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泽芜君,含光君和无羡前辈如何了?”众小辈见思追问起了,都看向了蓝曦臣。

    蓝曦臣笑容僵了一瞬:“忘机没事,无羡公子他……,情况有些不妙。”

    “什么!”金凌立刻大声喊出:“魏无羡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儿?”

    蓝曦臣见金凌也在,知道江家这十几年也都在找魏无羡,而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还是和金凌说了魏无羡现在的情况,金凌听了,连礼仪都没顾上,立马跑向了静室!

    蓝思追和蓝景仪见人跑了,赶紧和泽芜君行礼告退,而蓝景仪冲的更快,大声地在后面喊道:“金凌!云深不知处禁制疾行!”却不知自己也犯了不可喧哗的家规。

    大家听说魏无羡昏迷不醒,金凌更是烦躁,一路跑到静室抬手欲敲门,却见门自己开了,露出了蓝忘机的脸,金凌条件发射的行礼发怵,而后来的蓝思追和蓝景仪二人也到了,规矩地向着蓝忘机行礼,蓝忘机打量了他们一下,丢下一句:“进来吧!”便先转身回了屋。

    一进门,三人便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毫无生气的魏无羡,顿时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金凌几乎扑到了魏无羡床前,“魏无羡!大舅舅!你怎么了?”一路上压抑的担心焦虑再见到魏无羡的一瞬间突然找到了出口,红红的眼眶化作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蓝忘机看着金凌,沉默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他,金凌小心翼翼地接过,好似惊吓到了,眼泪瞬间止住!还是胡乱地擦了一下脸。

    蓝忘机看了看金凌,又转头看向魏无羡,心道:魏婴,如果你有记忆,听到金凌喊你大舅舅,你一定会很开心吧!

    蓝思追看着床上不省人事地魏无羡问着蓝忘机:“含光君!无羡前辈他到底怎么了?何时才能醒来?”

    蓝忘机被他这一问心中又是一阵悲痛和懊悔,没有回答:“你们去见过兄长了?兄长如何说的?”

    蓝思追和蓝景仪二人回答:“见过了!泽芜君说无羡前辈重伤昏迷不醒,别的……什么也没说。”

    蓝忘机压下心中酸楚,在蓝思追和金凌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只说了句:“你们在这里多陪陪他吧!”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静室。

    金凌又擦了擦眼泪,跪坐在榻边,轻轻地抓起魏无羡的手,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感觉到的不是在吃人堡里那令人安心的温热,而是一片刺骨的寒冷,金凌将两只手都裹上魏无羡的手,道:“你是不是冷,我给你捂一捂好不好!”“舅舅都告诉我了,是你救了我,给我去了恶诅痕!”“舅舅说他一直在找你,我娘亲也一直很挂念你。”“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莲花坞吧!娘亲和舅舅说你最喜欢打山鸡和捉鱼了!”“娘亲一直说她从未怪过你!一直在等着你回去呢!”静静地说了些话,便拿出身上的传信符,说了魏无羡的情况,把消息传给了在莲花坞的江澄。

    蓝思追也蓝景仪也两眼通红地一起跪坐在一旁,抓起了魏无羡的另一只手捂着,想要传给魏无羡一点温暖,但是,好像怎么捂,都不会再恢复以往的温热。

    ——————————————————

    魏无羡在下山后总是会梦见什么,要么是不同的人在耳边说话,要么是鲜血淋漓的尸山血海,要么无数人对着自己肆意辱骂,但是他从未看清过他们的脸!

    而自从见过蓝忘机后,偶尔也会做一些关于蓝忘机的梦,天边是望不见尽头的火烧云,绛紫与朱红,像剪断的织锦,像翻覆的银河,蓝忘机站在云下,那景象就像都倾覆在他的白衣上,眼底映出一片赤色!

    火自平地起,是一夜之间颓邳地三千莲湖,是被点燃地朱楼雕刻,火势蔓延数十里,自烧到天边的楼阁宫阙。

    魏无羡耳边听到都是撕裂地风声,被割裂的空气在他的耳边呜咽地嘶吼喊叫,像他悬空的脚下的那些愤怒的人!

    “你给我护着他!死也要护着他!”“如果你执意要保他们!我就保不住你!”“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他的一条胳膊像是勾在什么地方,腰好似被什么紧紧搂住,鲜血地黏腻感在指尖,紧贴着冰冷的脸颊,却依然无法看清,到底是谁!

    鼻腔里满是烈火灼烧的焦味,衣抉翻飞还能闻到浓烈都血腥,哭喊着,叫嚣着,好似火热又好似冰凉!只是与它们格格不入的,带有一丝幽幽的檀香,挣扎在一片喧嚣中,却无法撑起这一片净土,无边的毁灭带着血腥蜂拥而来,而自己注定要被淹没,却无法反抗,只能紧紧地等着这无边都黑暗将自己掩埋,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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