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章节字数:4809  更新时间:20-08-23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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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云启熏带着锦七与锦一兵分两路,背向而驰,途中,锦七怕累得狠了水云启熏的身子承受不住,所以在天还没亮之前,他们就停在了小道边的凉亭中歇息了两个时辰,而锦一则未歇息,他一路赶往分派出去搜寻的暗卫驻守的位置。

    天渐渐大亮了。

    水云启熏和锦七又上了马,眼看着离竹海不远了,过了前面的雁归镇便是,两人就再也未停歇,径直直赶往,终于在临近午时之时,他们到了竹海。

    归雁山的竹海,地如其名,两人立于山脚下往上望去,入眼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翠,两人并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只稍稍的站了一会儿,便牵着马儿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山间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羊肠小道,许是舍不得伤这山中的一竹一花,所以这小道甚是弯绕,不过好在路边翠竹各种品样,入目也各有不同,所以两人也倒不觉得乏味枯燥。

    走到半山腰,锦七便提议停下来用些干粮再往上走,水云启熏闻言便就地坐在青石板上,又接过锦七递过来的水囊抿了一口,便兀自敛下眸子小憩了起来。

    锦一松了松马匹的缰绳,便挑了根有些倾斜的竹子靠了上去,马儿也未走远,就在两人附近啃食起了嫩草,似有风来,弯了竹节,沙沙声不绝于耳。

    有道是,天无尽,地无穷。

    有天有地才孕育,滋长了万物,她怀抱宽广,她包容了万物的不尽相同。

    此时,两人的身、心,都静了下来,似融入了这片竹海之中,化作了那竹尖枝节上随着风舞动的翠叶般。

    那翠叶,春生、夏丰、秋黄、冬落,随着时节的不断变幻,亦不可抗拒的循环着。

    那人呢?人其实也是一样的,生、老、病、死就如同那翠叶的四季变幻一般。

    此刻,就算你心中怀着莫大的愁忧,也都化作了林间的清风,了然无踪。

    过了数刻。

    水云启熏睁开眼,竟觉一直揪着的心,似乎真的没那么的疼了,可能是受这片竹海所感而缓和了些,也可能是痛的久了,就习惯了,麻木了。

    但不管怎么说,来这一趟竹海,水云启熏真的是轻松了不少,起码他脑的神经终于是不再那么紧绷着,甚至连同他周身散发着的孤寂之感也淡了不少。

    水云启熏站起身,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唇角轻勾,一抹轻浅的笑意跃然而上,柔了他的脸颊,扬上了他的眉梢。

    “走吧。”话音刚落,水云启熏就牵起了缰绳,往竹海更深处走去。

    锦七见状面露诧异,而后又了然一笑,当即牵起另一匹马儿跟上。

    越往竹海深处走,便越觉风小了,没了风,两人才惊觉,今日的暖阳,是真的灿烂啊!即使是在这漫山层层叠叠的翠叶的遮挡下,阳光也坚持不懈的在这青石小道上留下斑驳不定的光影,这,真是何等的坚韧?

    两人就这样听着风,观着景,一步、一步的住山上走,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这才到了长青庵的山门前。

    两人将马儿留在了山门外,再才往里走,待进了山门,映入两人眼睑的就是一尊很是高大的无相铜炉,炉中青烟袅袅,应是终年香火不断之故,炉内香灰几欲溢出,而铜炉后就是正殿,殿门上方高悬着牌匾,上书”长青”二字。

    两人踏入正殿,见那庄严的金身观音神像前的蒲团上坐有一修行者,她正阖目盘腿而坐诵着经,两人便未出声打搅,而只是静静的立于一旁等候着。

    过了一会,待修行者睁开了眼,才将手中方才拨弄着的紫叶檀香串珠盘在手上,她起身见了水云启熏便行了个佛礼,道:“水云施主。”

    “了尘法师。”水云启熏也回了个礼,应道。

    “水云施主可是来寻慧明法师的?”了尘法师问道。

    “是。”水云启熏点头应道。

    “这个时辰,慧明法师应当在藏经楼。”了尘法师道。

    “是,谢过了尘法师。”水云启熏又行一礼。

    见尘法师点了点头。

    水云启熏这才带着锦七往正殿后行去,藏经楼在正殿的左后方,与解客堂各居一方,再往后便是厢房和餐堂,而再往餐堂后面走,就是观云台了。

    两人刚到了藏经楼,锦七便隐于了暗处,水云启熏便独自迈步进去。

    这藏经楼分三列三层,整齐的架案上放着各种古籍与经文,水云启熏这才刚迈入了经楼门,便有修行者见了他,便先施了个佛礼,然后才道:“慧明法师在顶层,水云施主这边走。”

    “多谢法师。”水云启熏还以礼,而后便往上走去。

    水云启熏的母妃并非出自权贵之家,当年也是无意间被选秀官选中送入皇宫,先皇念其貌美心善便封了个贵妃,而水云启熏的母妃也真的算是个有福之人,她一举诞下双麟,也算是对得起先皇的宠幸之恩了。

    “娘亲。”自从水云启熏的母妃出家之后,水云启熏便这般唤她。

    正翻阅着经书的修行者闻言转过头,见了来人有些惊喜道:“熏儿?!”

    “是我。”水云启熏吟笑,又接着问道:“不知娘亲近来可好?”

    水云启熏的母妃点了点头,笑问道:“熏儿这次怎地没有书信传来,便就来了?”水云启熏的母妃心道,这以往,熏儿来此处,都是会提前传来书信的,今日怎地如此的突然?

    “我这不是想娘亲了嘛?”水云启熏还是笑,甚至还很是罕见的撒了个娇,若不是他那眼底的幽沉仍未化开,倒让人惊觉着,这不就是那个还活在银河川里的,最是温润的贵公子吗?!

    “你呀!”水云启熏的母妃摇头失笑,似早已见怪不怪一般,她回头将手中的经书放回架案上,这才又道:“熏儿你可用过饭了?”一边说着,她便一边举步往楼下行去。

    “倒是在来时的路上吃了些干粮。”水云启熏跟在她的母妃身后,老实答道。

    “娘亲这就先去跟了尘师父告个假,你且在此处等着。”出了藏经楼门,水云启熏母妃如此道。

    “好。”水云启熏点了点头,见母妃进了长青殿,这才收回视线,兀自仰起头看了眼天空,还来不及抬手遮挡,便被那骄阳刺了眼,又即刻低下了头,就像是儿时被玩伴孤立的孩童一般失落。

    不大一会儿,水云启熏的母妃便从长青殿回来了,她抬头见了水云启熏那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有些失落的模样,也不相问,反而只是吟着浅笑道:“走,娘亲先带你去洗梳一下。”

    水云启熏与锦七二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虽说途中还小憩了半个时辰,但也仍免不了一身风尘,何况水云启熏的心思还一直在搜寻水云擎轩的下落一事上,他倒也未曾注意过,所以眼下他听他的母妃这么一说,便兀自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袍,只一眼,他便觉是真的有些邋遢了。

    “是熏儿失礼了。”水云启熏轻笑道,面色微微的有些尴尬。

    “你呀~!”水云启熏的母妃叹笑,却也不曾责怪。

    水云启熏的母妃虽说出了家,但终究也是与其她的修行者不同,吃虽是同吃,但住却未同住在厢房,水云启熏知道,他的母妃当初初到长青庵之时,了尘法师便命人收拾了一幢单独的小屋给母妃居住。

    其实,了尘法师此举甚妥,毕竟其她修行者从未有家属亲眷来此,毕竟这削了发,出了家,便已算是了却了尘缘,但水云启熏的母妃不同,她虽也削了发,出了家,也有子,也仍是皇家之人,于情于理,她都应与寻常修行者有别。

    何况,了尘法师曾在水云启熏母妃出家之时劝慰她道:“所谓修行,不过是放下了牵挂,了却了执着,回归本心,遵从本心罢了。”了尘法师当初的本意是,水云启熏的母妃可以留在长青庵予皇室祈福,也不必削发,毕竟带发者,亦能修行。

    但,当年先皇驾崩太过突然,皇后又追随先皇而去,可谓是后宫无首、朝中动荡,而水云启熏母子二人都无意于皇权,便一人削发出了家,一人则远走银河川数载,从未回皇宫。

    直到后来,水云青昊登基为帝,水云擎轩被封清轩王爷辅佐朝政,皇权这才算稍微稳定了下来,但虽是如此,水云启熏与母妃二人,便更是不愿回宫。

    也是,做惯了自由的鸟儿,谁又还愿意再回到笼中?

    水云启熏的母妃单独的小屋在长青庵的厢房后面,离那观云台不过七丈余,很是清幽,且屋内陈列虽然及其简洁,但也配着两间客房,应是为来探望水云启熏母妃所准备的,考虑很是周到。

    趁着水云启熏去更衣梳洗之际,他的母妃便去餐堂借用了炉灶准备起了水云启熏最喜爱吃的饭菜,待水云启熏梳洗好了,他的母妃也恰好拎着饭菜回到了小屋,她先给了客房里的锦七一份,又才转回水云启熏的房里。

    “好香啊。”水云启熏吟着浅笑,他一边接过他母妃手中的食盒,一边接连赞道:“闻着全都是我爱吃的,谢谢娘亲~!”

    “你呀~就知道贫嘴。”他母妃摇着头,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她一边将饭菜取出,又一边又接道:“熏儿快来尝尝味道。”

    “娘亲的手艺自是不必说的。”水云启熏端起碗,又接过母妃递过的竹筷便吃了起来,待咽下口中饭菜,他又再次夸赞道:“好吃!”

    “既然好吃,那熏儿你就多吃一点,来,再尝尝这个。”母妃一边浅笑着应道,一边又帮水云启熏布着菜。

    自水云擎轩被刺坠崖之后,此时,此刻,怕是水云启熏最放松的时候了。

    如此般,母子二人便般边吃边聊,一直到了银月高悬,母妃才离开了小屋一会儿,待她回来之时,她手里竟提着两坛素酒,她便又邀水云启熏一同上观云台赏月。

    到了观云台,二人刚落座于石凳上,母妃便开始斟酒,递过酒盏之时,她才试探般的开了口,她道:“熏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水云启熏闻言不答,反倒是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顿了片刻,他又才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娘亲,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很差?”

    “倒也不是很差。”母妃摇头笑道,而后又话锋一转,很是忧心的道:“是非常的差。”

    “呵呵~”水云启熏苦笑出声,然后又给自己斟满了酒。

    “熏儿这般。。。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母妃毕竟是过来人,瞧着水云启熏这副为情所伤的样子,倒也不难猜。

    “娘亲猜错了,他不是姑娘。。。”水云启熏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一边饮着酒,一边将自己与水云擎轩之间的种种道予了母妃听。

    不论是幼时的依赖,还是到成长时的榜样,亦或是自知不该,却渐渐沉沉暗生的情愫,又或是后来互表的衷肠,除却当年云啸殿上水云青昊以此要挟水云擎轩退位一事未谈,其他的事,他都一无遗落的道予了他母妃听。

    母妃听了久久未应,只是静静的给自己斟了杯酒,抿了几口,又沉吟了数刻之后,她才缓缓的,不确定地问道:“熏儿,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知道这种感情意味着什么吗?单单是”手足兄弟,罔顾伦常,”这寥寥两句就已足以压得你二人无法呼吸,何况你二人皆生在皇族,又身居高位,就更容不得一点瑕疵,你们得为万民作出表率,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何况,这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以你二人的身份,怕是无处可躲,此事若是让外人知晓,轻则背负骂名,重则。。。重则怕是无处栖身呐!

    “熏儿知道。”水云启熏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的母妃,一双幽深的眸子里不止有母妃的影子,还有那已然不可更改的认真和深情。

    “这条路。。。太难走了,一旦踏上了便无法回头!熏儿你。。。?”你这晶何苦啊?!母妃的话说了一半,便叹起了气来,面上是说不出的担忧。

    “这些熏儿都知道。”水云启熏又饮了杯酒,他能感觉得到那清冽的酒液划过喉咙之后引起的阵阵烧灼。

    知道,这一切,他都知道。

    但知道又如何?自己的心意又不会因为日后的艰难而改变!

    母妃闻言连连摇头,然后轻叹一声,问道:“那此次,擎轩怎地没有与你一同前来?”

    “哥哥他。。。失踪了。。。”水云启熏满脸涩意的将受封大典当日之事一一道出,末了又往口中猛然灌了一口酒。

    “怎会?”

    “怎会如此啊?!”

    “我的熏儿啊!”

    “真是苦了你了。”母妃起身一脸疼惜的将水云启熏抱住,又像儿时那般抚了抚他的发顶,然后一声声叹息,不止。

    水云启熏见状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他道:“娘亲怎地不骂熏儿?”

    “你是个好孩子,擎轩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二人都是娘亲看着长大的,何况此事。。。又并非是你们的错,娘亲又骂你做什么?”母妃摇头笑道,何况修行者,便是清心修己,不求无错,但求无悔罢了。

    而且,情字当头,谁能道得清,谁是对,谁又是错?

    “我对不起你,娘亲。”水云启熏靠在母妃怀里,由衷说道。

    “傻孩子,你们没有什么对不起娘亲的。”母妃心想,若是清芸姐还在世,怕也不忍责罚这两个苦命孩子吧?!

    毕竟,这两个孩子,也都是她们身为娘亲的心头肉啊!

    “熏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娘亲相信清芸姐的在天之灵,肯定会保佑擎轩安然无恙的。”母妃宽慰道,然后叹了叹气,又接着叹道:“你们这两个孩子,要是生在寻常人家该有多好?那该多好啊!”

    水云启熏只是苦笑着,并没有接话。

    母子二人如此般相依相靠着待了一会儿,母妃便又坐回了石凳上,道了些这长青庵往来间的香客的趣事予他听,许是想借此缓转一下水云启熏这般过度担忧,受伤的思绪吧。

    好在母妃的举动水云启熏也都看在了眼里,待一坛清酒下肚之后,他唇边的笑意渐浓,连带着周身的凛然都和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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