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当何以悦苍流

卷一：锦瑟无端五十弦  第五十九章平静

章节字数：3521  更新时间：09-06-05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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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平静

    宋之默一凛，匆忙间收敛了思绪，转过头来。真的是太大意了，站在这儿竟然有人走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方看到眼前的人，宋之默又吃了一惊。

    方才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危机。那个声音低沉，只听来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只是，语调温和，语气中说不出的关切与慈爱，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对着不懂事的晚辈一般。

    可是，站在面前男子看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布衣，体格高瘦，俊秀的面容，略有些狭长的眼眸，清澈而柔和，额上一道淡蓝色的细痕，仿佛一道闪电划过。男子神气空灵，不染分毫俗世之气，令人不自觉地生出亲近向往之意。

    “孩子，你怎么了？”看着宋之默发呆，来人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嗯？”宋之默回过神来，疑惑地望着来人。这个人虽然看来似乎也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是，听他叫自己“孩子”宋之默居然不会觉得突兀。

    来人笑了笑，才道：“你看上去似乎很伤心的模样，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看到来人眼中的善意，想到方才自己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竟然被人家看见了，宋之默只觉得面上有些发热，精神稍一放松，本来压下的情绪又渐渐冒了上来，宋之默眼眸微黯，道：“只是想起一些过世的亲人。”声音放得很低，近似于自言自语。

    来人似乎还是听清楚了，只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那清澈的眼中带着柔和的善意与关切，让宋之默有些低沉而纷乱的思绪倏忽之间安宁了下来。

    *

    “前辈，你怎么会在这儿？”接下来的对话宋之默的语气就显得轻快多了。

    “这山上有一些我需要的草药。”来人温声答道。

    宋之默本以为出现在这行宫中必然是那个国家的使者，虽然来人的衣着不太像，这时才注意到四周的景色竟然都很陌生，他似乎不知不觉走到了行宫外的山间来了，向来那间茅屋的位置应该就在行宫边缘了。再看来人身后的确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放着几位草药还一个药锄，来人身上隐隐有些几分药香。

    突然一阵风过，来人轻咳了几声，接到宋之默有些疑问和关切的目光，来人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医者却不能自医，有时还真的觉得讽刺啊。”

    言语之间一片安然，倒没听出话语中的自嘲之意，宋之默却莫名地觉得心里一紧。虽然只是第一次相见，但是，这个人却让自己体会到了久违的关切与温暖，那一身出尘的风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不用那么在意，不过是老毛病了。”看出了宋之默的担忧，来人笑着摆了摆手，微顿了顿，才又道，“倒是孩子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样没精打采的模样？”

    说着来人放下了背篓，在其中取出了一株草药，递给了宋之默，道：“你拿回去研磨成粉放下香囊里然后放在床头，有安神之效。”

    宋之默曾经行走江湖，对于一些草药还是认识的，认出了来人手中开着白色小花的草药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安神之药，本想要推辞，但想到别人诚心相赠，若是推辞，倒显得小气和疏离了，便感激地收下了。

    *

    看了看日头，宋之默方想起卿楚还在那茅屋里，过了这么长时间，估计卿楚怕是要准备回去了，又看了看来人，想要告辞，方想起说了这么久的话还不知道对方姓什名谁，遂朝着来人一拱手，道：“晚辈宋之默，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萧罄。”

    宋之默想了想，似乎是没有听过的名字，又看了看萧罄，想着也许是不出世的隐士，也就释然了。

    向萧罄告辞，宋之默方要离开，便又听见萧罄道：“孩子，凡事莫要太过执着，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不妨暂时顺其自然，也许冷静一下，前路自然就清晰了。”

    宋之默一愣，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现在眼前迷雾重重，一时间看来确实前无去路，后亦是深渊，而自己又被各种纷乱的思绪乱了心，看不清情势，辨不清是非。既然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不妨静观其变，稍稍让自己冷静一下，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何况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吗？自己现在担心这担心那也于事无补。

    向着萧罄微一躬身，感激地笑了笑，宋之默转身离开了。

    *

    回到茅屋前的时候，卿楚还没有出来，就在宋之默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卿楚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的时候，茅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卿楚提步走出门来，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仿佛没有丝毫留恋。卿楚站在门口的风铃下，抬眸正望向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意识微眯了眼，刹那间，目光有点滴迷离的光晕。

    一袭素色青衫略有些深沉的色彩，在阳光下随着风轻扬，掀起一片水色的涟漪，阳光下一片光华四溢，令人不敢直视。

    迎面而来的水色气息，宋之默一抬眸，正撞进一双水色的凤眸，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戏谑的神采，唇角勾起温润而玩世不恭的笑意。

    宋之默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让那盈满鼻息的水色气息稍稍浅淡了些，却想起什么，没有错开双眼，直视着那水色的凤眸。

    似乎觉得宋之默的反应很有趣，卿楚轻挑了挑眉，眼中的兴味似乎浓厚了起来，却突然收回了视线，转身沿着原路离开了。

    稍稍松了一口气，宋之默提步跟了上去。暂时就这个样子吧，跟在他身边，纵然不得不像方才那些容忍卿楚偶尔的恶趣味，但是，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卿楚不紧不慢地走到小径上，清风送来几许干草的清香，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挂着几许惬意的微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凤眸满溢开一片波光潋滟，流光溢彩。

    宋之默看着走在前方的人，直到身后的茅屋渐渐消失，也没有回头，仿佛没有丝毫的眷恋一般，无所依傍，一派潇洒肆意，只是，宋之默不明白，一刹那在空气中闪现又迅速消失的隐然恍若诀别的气息，是错觉吗？

    *

    虽然前一天卿楚没有随着卿涵一道离开行宫，但是，宋之默随着卿楚回来的时候，看着吟风等人都在收拾东西了，想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卿楚应该也不轻松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卿楚一行人启程离开了行宫，这一次少了一个萧画影，多了一个尹天湛，除了少了些因为萧画影偶尔的逗趣的笑声，基本上一路上气氛都还是很轻松的，好像完全没有收到前几天传来那个“边关告急”的消息的影响。

    只是，宋之默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卿楚好像就真的仿佛从来没有听见过那个消息一样。王府中的气氛似乎也没有因为多出一个尹天湛而有丝毫的改变。

    当然，朝廷上的风云变幻就远不是楚王府中可比了，但是，依然让人觉得安宁得诡异。当日接到消息之后荆帝卿涵立即下令增兵边关，对北楚太子姬铭渊等人除了派兵以加强保护的名义软禁之外，也并未有什么其它作为，而北楚至今朝廷也没有正式对此次的突袭有什么解释，更加好像将他们的太子殿下等人完全遗忘了一般。仿佛就真的只是一个不值得提及的边关兵士的小摩擦而已。其它各国也都这次的时间保持沉默，没有明确的表示。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北楚在等待一个可以正式宣战的理由，南荆在等待一个可以奋力反击的时机，其余各方人士静观其变。只是，宋之默却不知道卿楚在等待什么。

    虽然说是为了那个赌局，但是，尹天湛在楚王府众人皆是以上宾之礼相待，卿楚也没有让人特别注意尹天湛，尹天湛在王府中的行为也没有什么限制，宋之默甚至怀疑就算尹天湛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出去也不会有人拦着。倒是尹天湛似乎很有作为人犯的自觉，成天就喜欢在卿楚面前晃。

    卿楚平时其实话也不算少，但是，对上尹天湛时，就比也不能比了。所以所谓的二人聊天，一般都是卿楚在一旁闲听，尹天湛滔滔不绝。而接触下来，宋之默才知道尹天湛果然是博览群书，而且交游广阔，天南地北好像什么都可以说得起来。

    只是，每次说完尹天湛总是用一副求知的目光望着卿楚，那样子就好像是在询问“你觉得我说得对吧”的模样。而这个时候，卿楚基本上都是直接无视，只有偶尔似乎兴致不错的时候会加上一两句评价。

    总得来说，摒除了尹天湛的身份不说，尹天湛这样的人，相处下来是让人愉快的。武功高强，却不会恃强凌弱；才华横溢，却不至于故意卖弄。这大概就是宋之默对于尹天湛的印象了。

    *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已经到了浓冬了，边关的局势似乎也随着天气的寒冷而渐渐被冰封起来，只是，宋之默总有一种暴风雨前夜的感觉。

    宋之默担心的变故在一个晴朗的早上发生了，可是，宋之默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变故会来得这么突然而凶猛，甚至似乎完全没有丝毫想要隐匿的意思，光明正大的令人胆寒。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并不刺目，和煦的风拂过让人精神一振。一大早，宋之默照例带着宋之言在院中练武，与以前不同的是，还有四铁卫和吟风，尹天湛偶尔也来看看，不时也会给些自己的意见出来，只是，却几乎没有在自己上场一试身手了。倒是卿楚，虽然看得出来他似乎也是会武功的，但是，宋之默却从来没见过他正经地跟人动手，甚至连看别人比试练武也总是一副不是那么上心的样子。

    宋之默看着正与自己对招的小弟，颇为欣慰地笑了笑。看来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原本不懂事的小弟成长了不少，虽然这样的成长多少让人有些心酸。

    突然半空中亮光一闪，宋之默心中一惊，当即拉着宋之默向着旁边一闪，就感觉一道劲风拂过脸颊，刮得人脸上的皮肤生疼，侧过头一看，尹天湛一袭白衫倚墙而立，一派温文如玉，身旁的立柱上直直插入了一柄长剑，那立柱就是方才尹天湛所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