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859 更新时间：09-03-10 08:35
外面风寒露冷，树木的阴影里浮动着一些斑驳的青春时光。多少人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醉生梦死。从旧巷子穿出去是一条新建的路，路途康庄，车水马龙。戴家禾牵着李南风的手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她的手开始暖和起来，胸前的玉锁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摆。她就是一首美丽的现代诗。
他感到很舒畅自在，看着她的笑容，仿佛回到了那个书生意气的时候，他轻声问道：“小家伙要带我去哪里？”
戴家禾道：“看看广州老城。看看老城里的人们。”她指着一个旧楼房建筑群，“这是个神秘而旖旎的西关。”
李南风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由青石板铺成的窄巷子，巷子两旁是趟栊门的大屋，屋前都种着些花草植物，夜色朦胧，月光就在他们头顶，斜斜穿过一排排的晾衣竹，电线的轮廓赫然可见，屋内隐约传出电视的声音。戴家禾指着门边的几支香烛道：“我伯母在世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插上这个。”
李南风看了看她，不说话。她转过身，面对着他，道：“自从我伯母去世后，我伯伯的性情就变得奇怪，但他很疼我，可能因为他没有子嗣。”
李南风默默点头，捏了捏她的小手。她报以会心一笑，道：“他虽然奇怪，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她牵着他继续走，穿过了大街小巷，李南风已分不清来路，只是安心地跟着她走。走过了梯云路穿过了清平街，时而传来阵阵浓烈的药材味道，时而飘出几声禽鸟低鸣，戴家禾边走边看看他，又笑笑。她带着他走到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巷子，巷子中有间大屋特别的开阔，门前还用篱笆围着，四周种上一些藤蔓和细软的植物，她走过去推开篱笆中间的门，李南风按住她的手道：“这是干什么？”
戴家禾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请你来我的家。”
李南风一惊，忙后退道：“不，我这算什么身份呢，怎么能……”
戴家禾道：“我的朋友啊，不可以吗？你这么有才华，我伯伯会喜欢你的。”说完她牵着他的手就往前走。李南风一时间不知所措，推推撞撞间听到屋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是不是禾囡回来了？”
戴家禾应道：“伯伯，我带了个朋友回来。”
李南风知道躲避不得了，只好跟着她走进屋子。
屋门口是两扇旧式小门，云状镂边，木刻精致。一走进屋内，便发现屋子足足有三米多高，中间一把大吊扇摇摇晃晃。四周摆放着一套四椅一桌、一套双斜靠睡椅一几的云石酸枝，一张镶嵌着黑白云石的杠床，还有一个黑木玻璃书柜及书桌椅套装。油亮古雅的家私让李南风仿佛置身于飘摇的近代西关。他环顾周围，四壁挂着字画，凡五幅国画，一幅书法。中堂内挂的国画中画着淡淡的山岱与两束高低不一的瀑布，用墨洒脱恬淡，画石栩栩如生，浓则情感尽吐，淡则娓娓素成。李南风不禁看得入神。
左侧是两幅长幅的仙鹤图，仅用黑墨便将数只仙鹤的梳翎、啄食、仰项、俯照等情态描绘得细致入微，仿若登临仙境。斜靠椅上的是戏鱼图，稍加彩墨，但见整个画面疏枝低垂，水中双鱼一则回首一则追赶，畅游嬉戏，淡泊写意。墙角处还挂着一幅牡丹图，此画用了浓浓的彩墨，花态雍容，占据画作的大部分篇幅，枝叶掩映，花面极尽妍态。书法则是横幅，写的是《陋室铭》。
李南风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真是古典世家，书画风流，气度不凡。只是这牡丹图略嫌用墨过艳，红花本就出众，不需过分渲染，数笔点睛即可。倒是绿叶……”
“绿叶什么？”
这话一出，李南风吓了一跳，他身后不远处已站着一位念过半百的老翁，但见他须发花白，头顶的头发已经很稀疏，他衣着不羁，身躯微前倾，虽然脸上已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亮如星辰。此刻他就盯着李南风看。
李南风马上走过去，道：“伯伯好。”
戴家禾也跟了过去，笑着拽老翁的手，道：“伯伯，他叫李南风，是我带回的朋友。”
老翁像没听到似的，继续问：“你刚才说那幅画怎样，继续说。”
李南风看了看戴家禾，道：“晚辈妄评，只是略表看法。晚辈认为绿叶反而该以浓墨描画，衬托出花姿矜贵，看画人也能感受到开花一刻的感动。”
老翁没说话，脸沉如水，盯着李南风看。李南风感到有些不自在，便微微转身，此刻才留意到牡丹图的落款是“西城鸿陂居士戴晚湖”。他心里一惊，想，这下得罪人了。他马上转身向老翁作了一揖道：“晚辈不知道这是您的画作，斗胆狂妄……”
但见老翁哈哈大笑，一扬手，道：“你说得没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只是当年禾囡她爹晚潮只会奉承我，晚津又不懂画，弄得我飘飘然把这画挂于堂中贻笑大方。”戴晚湖说起话来中气略嫌不足，但他的神态轩昂，目光如炬，使得李南风心里暗生敬仰。
戴晚湖走到斜靠椅上躺下，朝李南风招手道：“来，坐。”
戴家禾拽了拽李南风的衣服，低声道：“我伯伯好像挺喜欢你的。”她和他并排坐在云石排椅上，对戴晚湖道：“伯伯，你……”
戴晚湖摇摇头，道：“禾囡，你去沏茶，我跟这小伙子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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