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270 更新时间：09-03-18 14:21
枝叶掩映，日光浮泛。旧城区的房子散发出一阵莫名的陈旧味道，树木好像永远都不会腐朽，砖瓦仿佛终年难以褪换衣裳。李南风坐在位子上，面对着窗口，四楼的天空中有着淡薄的灰尘，一束阳光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在起舞，就像历史战场上的小兵们，手舞足蹈地宣泄他们对力量与杀戮的信仰。
这世上最有力量的就是信仰。无论你肯定或否定这句话，都源于信仰。
李南风正整理这么久以来戴家禾的世说新语研究，一时间头脑有些恍惚，他抬头凝视着天空，静静回忆。相信每一人都经历过这样的一个时候。他看到了一样他从未想过会看到的东西。一只白色的风筝飘荡在他窗外，风筝的边上有墨蓝色的花边，让他眼前一亮的是风筝左下角的“南风竞秀”四字。他呆了一阵子，笑了。走到窗边往下看，戴家禾正站在一个花圃上笑嘻嘻地朝他招手。
他感到甜蜜，尽管这是场不可思议的梦。他一直觉得跟戴家禾在一起就是个梦，无论梦是什么颜色，最终都尽归漆黑的深渊或苍白的日光里。他感到有种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冲动，小跑着下楼。
“小家伙。”他笑着抱着她。她拽着他的衣服道：“我自己做的，好看吗？”
他点点头，道：“心灵手巧。”
戴家禾咯咯笑着，牵着他的手道：“来，我有东西给你。”
李南风摸摸她的头发，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戴家禾边走边说：“我伯伯跟我说，原来我家还藏着一幅黄君璧的真迹，叫云瀑图，我爸爸和叔叔一直以为只有仿真的，现在伯伯把那幅画给了我。我怕我爸爸知道了要卖了它，所以想将画送给你。”
李南风皱起眉头，道：“我哪能要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何况是你家的，又是你伯伯给你的。对了，伯伯怎么不自己收着？”
戴家禾叹了口气，道：“伯伯进医院了。可是医生始终没查出他到底是什么病，大概与肺部有关。”
李南风道：“我们去看看他吧。”
戴家禾点头道：“我今早才去过，我带你去。我想我爸爸和叔叔下星期就会回来，就当我把画寄存在你那里吧。”
李南风只好暂时答应了。
再见到戴晚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医院里，穿着掉色的病人服，可是面上仍旧带着笑容。病房里还有四张床，其他病人家属也在，房间里漂浮着药水味，水果味和衣物纤维的味道。李南风看到戴晚湖的眼神，心里一酸，道：“伯伯。”
戴晚湖伸出手示意他坐下，道：“坐。”
李南风走过去替他把枕头挪好位置，微笑道：“伯伯，上次看你的气色还行，医生怎么说？”
戴晚湖摆摆手道：“老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上次你给我买的茶叶还没喝完，禾囡又给我买了不少吃的。医生也说不出我确切得的是什么病，就是身体越来越差了，我也不想浪费钱去买药了。”
戴家禾笑着道：“伯伯你胡说什么呢，我现在就给你测了一支签，是上上的。签文是这么说的，岂尝万劫历千伤，灯下偷眠风露长。伊臣终识君王面，吕相辨熊渭水央。”
戴晚湖呵呵一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用做了，就躺在床上做梦，就能像伊尹和姜太公一样。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真得安心长眠了。”戴晚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忧愁。
李南风在床边坐下，道：“伯伯是担心家禾还是家里的画呢？”
戴晚湖道：“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事啊。我现在也懒得去想了，随缘吧，等他们回来了，我就不用再操心了。”
李南风笑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戴晚湖，道：“放心吧，伯伯，你好好休息。”
戴家禾轻轻摇着戴晚湖的手，道：“伯伯，你会好起来的。”
他们呆了两个小时，便告别了戴晚湖，李南风临走的时候握住戴晚湖的手，突然他想到了他的父亲，李君平的眼神里何尝不是带着这种期望与关怀。李南风感到心里一阵温暖，这个老人明亮的双眸给了他太多的安慰，他轻声道：“伯伯，我改天再来看你。”
离开医院的时候，路灯已经亮起来，昏黄的光晕打在戴家禾的脸上，晶莹闪烁，她流了泪。他们坐在小石凳上，依偎着不说话。戴家禾抱着他，仰头问，“你要陪着我。”
他柔声道：“我不是正在陪着你吗？”
她点点头，“你知道吗，伯伯一直很疼我。我爸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到时候你可能会见到他，还有我叔叔。叔叔的人面很广，替不少有钱人测风水算命。”
李南风听了，道：“我有个朋友在澳门那边开赌场，可能到时候可以找你叔叔帮帮忙。”
戴家禾不以为意，嗯了一声。她问道：“你跟我在一起开心么？”
他搂了她一下，笑道：“傻瓜，当然开心。”
她又问：“是不是比跟她在一起要开心？”
李南风一时间说不出话，看了看她的眼睛，发现她眼眶红红的，道：“嗯，是的。”
她抿嘴笑了笑。这时，李南风想起温尔雅的话，“带你弟弟出来见个面，再回家见见父母。”
他拿起戴家禾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男人陶醉在自己的温柔中比女人的陶醉更甚。
一个男人在自己设下的道德圈子里仰望外头，他已经嗅到外面果子的香甜，可是要踏出一步哪怕是一小步都需要勇气，最难越过的藩篱往往是自己设下的。
李南风靠在戴家禾的小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他感到有些疲累了，不愿意再去思考任何。对于感情，他还是希望温暖而平静的。
戴家禾悄悄地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他的手机，打开照相，从一个可以清晰看到两个人的角度拍了一张。然后又悄悄放进他的衣兜里。
其实每个女人心里都有点私心，如果是为了爱，那是不是不应受到苛责呢。
她知道另一个她的存在，从上一次的电话知道她将会看到照片，或许他们会因此而有了隔阂疏离，有了争吵矛盾。只要还对他有希望，就难免会想到乘虚而入。
每个人都不是纯粹的，没有纯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坏。
她静静地看着他，用手拉起他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她喃喃道，“若是我们注定相遇，为什么又有了前人。”
她自己唱起了歌，有些字念得不准。他突然开口道：“小家伙，我会吹笛子，吹树叶，吹口哨。”
戴家禾笑道：“还会吹牛。因为要哄女孩子。”
李南风抱紧了她，道：“我现在对那个没兴趣，就想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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