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闲愁话诗词

闲言碎语  繁华如梦

章节字数：2229  更新时间：09-04-13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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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桥烟浦路归遥，回首恨难消。绿杨青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

    欲结同心松柏下，风冷雨萧萧。油壁香车，西泠空待，玉箸万千条。

    ——寄调《少年游》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的季节，一场悄然而至淅淅沥沥的春雨，更为这西子湖增添了一份烟雨蒙蒙的诗意。

    西泠桥畔那初放芽的柳树在细雨中垂着头，仿若羞涩的少女脉脉含情。湖畔一树树碧桃花开得正盛，艳华浓彩，红霞灿烂，衬得那花下一张凝白如玉的脸庞也隐隐显出一片彤色，如此的楚楚动人，令身后的桃花亦黯然失色。偶尔几片花瓣飘落，随水而逝。不远处，零星传来几声燕鸣，结伴的燕子在空中低低盘旋。看着这样如诗如画的景色，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理了理鬓边微乱的青丝，目光仍遥望着远方。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这是她的诗句，也是她的誓言。西泠下，一曲同心的誓言，松柏为证，长青不谢。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渐渐有种清冷的气息弥散四周。轻轻抚了抚脸庞，她知道自己美，钱塘第一这样的名号，无论在不在意，终归是好的。又有哪一个女子不想要美丽的容颜？何况她在等的还是一个悦己者。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这份美丽，是否也是一种罪？

    她是美丽的女子，也是才华横溢的女子，更是心高气傲的女子。她不是世俗女子，不愿一世都锁在那深闺之中，然后韶华流逝，红颜空老，淹没无声。她，要绽放，纵是短暂，也要绚烂！于是，世人指责她，指责她的美，指责她的才，指责她的自由率性，指责她的清高自傲。美丽成了妖孽，才华成了失德，自由率性成了不知羞耻，清高自傲成了举止轻狂。在世人眼中，她不是祸水便是玩物，有谁真正懂得这份美丽，又有谁能骑着青骢马，赴她一个西泠的同心之约？

    有富家子要纳她为妾，许她金银珠翠，富贵荣华。她只是笑着的，弯了眉眼，柔了唇角，如风中纷落的桃花，如雨里朦胧的烟草，这笑是有毒的，望得久了，连心也会迷失，怨不得人说她是妖孽。言笑晏晏的她，明眸善睐的她，那些明艳不过画皮的衣装，她的心是冷的。

    她要的不是富贵荣华，若想要，凭那姿容什么样的富贵会求不得呢？她想要如卓文君那样一般，为了一曲《凤求凰》的知音人，为了一份“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的感情，敢于大胆出走，敢于当垆卖酒。

    幸而，还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懂她。就是今日，那个人会到这西泠，赴她的同心之约。

    想到这里，她笑了，同样的弯了眉眼，柔了唇角，只是那眸中闪亮着温暖柔和的光。湖畔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花皆随她而绽，暗香浮动，轻绕鼻端，久久而不散。她一声轻叹，惊醒了花魂蕊魄。袅袅的雾气似曲若伸，总归要飘散淋离，去处又是何方？传说中每朵花的前世都是一只美丽的蝴蝶，恋上了它为之停留的那朵花，愿意将灵魂栖息其间，生生世世，不再分离。若君如尔，君之前世，是那朵幸福的花，还是那只承诺的蝶？缘定今生，自在今生，素面仰朝青天，这是今生的约定；长空如洗，即将洗去一世的缠绕；而情丝那一端的他，是在淡斋清茶相视而笑，还是相对抚琴吹萧而醉？

    “是你，还是我？”她在静静地微笑，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他哒哒的马蹄，等待着他温柔的笑容。

    风雨仍在继续，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她仍立在原处纹丝未动，那目光依旧一瞬不瞬望着桥的那一侧，其时风过，正吹得落英缤纷，乱红如雨，数点落花飘落在她衣袂间，更有落在她乌亮如云的发髻之上，她默然了片刻，轻轻将那花瓣拂落。

    就那样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腿酸腰痛，直到全身僵直，她还是那样直直地站着，默默地望着。氤氲的雾气迷上了眼，丝丝的细雨沾湿了眸，仿佛一株盛着滴滴如梦似幻的清露的幽兰，美丽却凄清。他究竟还会不会来呢？她在等，却不知还要等多久。那清露滑过脸庞，伴着细雨落下，打湿了一地花瓣。

    天色越来越沉，雨水越来越寒，她不禁瑟瑟发抖。那两只盘旋的燕子早已结伴双飞着还家。只有她，清冷的西泠只有她。芊芊绿草为茵褥，亭亭青松为华盖，袅袅清风为裙裳，潺潺流水为环佩，美则美矣，只是太清冷，太寂寞。若可以，谁不愿在繁华中绚烂，又有谁愿在这清冷中独自美丽？冰凉的雨水一滴滴打在心上，她在绝望中等待，又在等待中绝望。

    “燕引莺招柳夹道，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她歌着这一曲与他相识。所谓刹那永远的一眼，她的心绪敛在眸中，流出来，化做清浅的笑。再见时，她唱着出尘的曲，窗外微雨，银丝蒙蒙，席间的欢宴于她仿佛千里之外。他怔怔望她，忘了身在何地，似乎看见了她眼底的寂寞，仿佛在茫茫人海迟迟回首，却又遍寻不见。窗外有柳枝纷拂，烟波澹澹。他静静聆至曲终，暗自叹这般低回缠绵的曲。而后是相逢一笑，煦暖如晨曦，从此有烦忧有欣喜，自嗟咨枉断肠。算是一种缘，心里住下一个人，凉月夜风起时，不伶仃。未能免俗，她遇见他，在她惘然时。

    他是瞬现如世的夜昙，她亦如乱世中的白兰，佩着守护的决心，并携着爱与阳光，一路几曾犹疑，数历风雨。她以为，他是懂她的。她以为，他和世人不同。她以为，他和她终可如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般携手相依。却不曾想终是临空绽放在一刹那的烟花，繁花再美终是梦！

    风雨下的西泠，她的心渐渐冷却。一阵风过，更多的红瓣纷纷扬扬落下，她只是静静站着，不再拂拭，任由那花雨落了一身。

    从此后，桃花流水杳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

    苏小小墓

    李贺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赏，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西泠桥

    袁宏道

    西泠桥，水长在。松叶细如针，不肯结罗带。莺如衫，燕如钗，油壁车，砍为柴，青骢马，自西来。昨日树头花，今日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