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26章 绿叶羽翼

章节字数:4886  更新时间:09-09-19 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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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嗒……滴嗒……

    林立的笋状钟乳石尖,不停滴落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在水洼里,落在被捆绑的人的脸上。

    树玉悠悠转醒,不管睁眼闭眼,周围都是漆黑一片,双手被绑住了,双腿也绑在了什么上面,仿佛又回到了地牢,绑在十字木桩上动弹不得,等着挨那毒蛇般的五十鞭子,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绳褪!”

    “解索!”

    树玉把所有的解束方法都试遍了,绳索似乎有生命般紧紧缠住他,没有丝毫松懈。

    一声闷响,七个火把点亮了周围,让树玉清晰了视野,没有回到地牢,而是回到了撒耶绑他和流箫的洞穴,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在摇曳的火光中像狰狞的笑脸,张开血盆大口。

    慢慢移动视线,树玉浅绿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左右的木桩上各绑着一个人,蓬头垢面,形容枯稿,像是中年男女;耳边咝咝作响,树玉急忙转过头,这才发现捆绑他们的不是绳索,而是亮出尖牙的角蝰蛇,吞吐着深紫色的蛇信子,他背脊一阵冰凉。

    “恢复得不错嘛。”撒耶阴冷刺耳的笑声在溶洞中回荡。

    “他?他还活着,还活着呀……”形容枯稿的中年女子眼睛混浊,看到树玉之后惊叫不已。

    “不可能!不可能!”中年男子有双很漂亮的浅绿眼睛,像头伤痕累累的困兽。

    树玉看清了中年女子几乎盖满脸庞的灰色斑点,也看清中年男子仰天咆哮时颈项上的疤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微笑的脸庞混杂了惊恐、难以置信、愤怒和苦涩。

    “看清楚了吗?他是不是你的孽种?”撒耶捏住中年男子的下巴,恶狠狠地质问。

    中年男子绝望地看着树玉,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说啊!为什么不说话?!哑巴了?!”撒耶气得狠踹他的腹部,骨头断裂的声音沉闷地回响。

    中年男子忍不住一张嘴,黑浊的血喷了出来,吓得中年女子浑身发抖,发出歇斯底里的求饶:“求你了,求求你了,别打他!要打就打我!”

    “你?一拳就够打死你了!”撒耶揪着中年女子的头发往木桩上撞,“说啊,说话!他是你们的孽种吧?!”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树玉,仿佛树玉的存在是他们坚持的理由。

    树玉冷冷地注视着,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分不清是怜悯还是关切,为什么他们没死,为什么他们在漠原,为什么他们会落在撒耶手里……他混乱了。

    “说!他到底是谁?”撒耶粗暴地拉扯中年女子的长发,看她疼得泪流满面,仍不罢手。“不说吗?不说我就踢死他!把他踢死在你面前!说!说不说?!”

    “我不认识他!”中年女子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我有的是办法来让你们开口。”撒耶吹出哨响,头顶的钟乳石上落下一条碧绿的毒蛇,比绑缚他们的角蝰蛇更粗更长,尖长弯曲的牙齿,咝咝作响,缠着木桩,爬到中年男子的脸颊旁停住。

    中年男子惊骇万分地瞪着咝咝作响的蛇,干裂出血的嘴角抖个不停。

    “这是我精心培养的碧玉蛇,看这翠绿色,比翡翠更美丽;看这毒牙,不管在哪儿咬上一口,连石块都会烂成粉末,在这里来一口吗?”撒耶拎着毒蛇,让蛇头轻轻碰男子的脸,碰他的胸膛。

    “拿开!拿开!”男子拼命挣扎,却无法移开半分,漂亮的绿色眼睛满是惊恐的血丝,望了望树玉,又看着头发扯落许多的女子,惊恐突然转成镇定,他从容浅笑:“使命既成,生死何惧?”

    “不要!求求你,不要!”中年女子奋力挣扎,男子在她的苦苦哀求声中,被毒蛇咬住胸膛,整个人迅速变青变紫,在剧烈的痛楚中慢慢死去。

    撒耶兴奋而暴戾的笑声,又一次回荡在溶洞里。

    “你是魔鬼,地狱来的魔鬼!”中年女子望着男子痛苦扭曲的脸庞和圆睁不甘的绿色眼睛,悲呦痛哭却被撒耶狠狠一巴掌,掉落了几颗门牙。

    “到你了。”撒耶手指一转圈,碧玉蛇慢慢游走。“说!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关于这个孽种的一切!”

    “你休想!”中年女子嘴角溢出鲜血,头一歪,自尽而死。

    “混蛋!畜牲!死了!都死了!”撒耶对着她挥出几巴掌,又气急败坏踹了好几脚,暴跳如雷。

    “喀喀喀……”细微怪异的声响之后,中年男子的尸体变成了枯枝,死去的中年女子变成了石像。

    树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撒耶到底想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为什么他们宁死也不认他,为什么他们死了会变成枯枝和石像……越来越多的疑问在脑海中旋转,重重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突然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蹿出,这……难道是西树苍林国皇族的偿愿咒?

    “撒耶!”溶洞旁突然燃起椭圆形火焰,魔族长老的脸飘忽不定。

    “是,长老。”撒耶急忙跪倒在火焰前。

    “问出来吗?”长老份外凝重的语气,显出一丝不耐烦。

    “回长老,那……个……他们……”撒耶结结巴巴,浑身发抖。

    “说话!”火焰突然变大很多,小半个溶洞都烧着了。

    “他们死了。”撒耶把头磕得咚咚响,“什么也没说。”

    “你这个废物!”轰地火焰变大了数十倍,大半个溶洞沉浸在一片灰蓝之中,仿佛愤怒的地狱之火。

    “他怎么说?”火焰像海洋般波涛汹涌。

    “树玉并不知道,看他们死去,没有反应。”撒耶连头都不敢抬。

    “瘟疫效果如何?”火焰的声音威严而深沉。

    “……死了些农户……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疫情没有扩散开……”撒耶结结巴巴地回答。

    “偷袭的魔兵派出去了多少?”幽蓝的火焰越燃越旺。

    “三百!”撒耶诌媚地笑:“是魔巫族不死的战士!长老您放心,他们以一当百!”

    “三日之内,找出苍林翼人,活捉漠帝!完不成命令,就去当沼地魔蝎的晚餐!”火焰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名的阴风吹遍整个溶洞,发出呜咽的悲鸣。

    “是!”撒耶跪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用尖利的指甲在钟乳石上划出个椭圆形,念动咒语:“伟大的魔巫王,请赐我千里之眼……追踪!”椭圆形立刻变成一面圆镜:只见两个巨大的脚掌正在慢慢前进,不停有细小的石块落下,视线越来越开阔,十二个身形异常高大的肌肉骇人的丑陋魔兵驮着巨型口袋,麻布衣衫褴褛,后面跟着一队背着弓箭出奇矮小的魔兵,眼睛像苍蝇般突起长在头顶,硕大的脑袋,细短的脖子,长着特别粗壮的双腿,在巨人踩出的滚滚沙尘中,像蚂蚱般跳着前进。

    “巨兵们,今晚踏烂夜月城外的军营;小魔们,冲进皇宫,活捉漠帝!”撒耶的脸色由阴变晴,笑得猖狂。

    树玉瞪大了眼睛,一颗心几乎蹦出胸膛,这些就是传说中百砍不死、断肢再生的不死魔兵,光那份丑陋到媲美梦魇的外貌和咆哮的怒吼声,就足以让普通内侍们动弹不得,他一定要尽快逃出去报信。

    “你想去报信?”撒耶怒睁双眼,从衣服里掏出棱形药瓶,倒出一粒硬塞进树玉的嘴里,“先让你知道什么是求死不得。等我捉住漠帝,再来审问你!”话音刚落,撒耶化成黑烟消失。

    树玉连连干呕,拼命想吐出误咽的药丸,又在木桩上奋力挣扎,突然胸前一阵剧痛像火药炸裂般,身体似乎裂成几段,没有一丝力气,后肩处火烧火燎,感觉皮肤下有什么正在拱出来,树玉使劲扭转头,却怎么也看不到后背,难道撒耶在他身体里放了什么,疼痛越来越剧烈,树玉的意识渐渐模糊……半昏半醒中,树玉只觉得后腰处一丝阴凉慢慢升腾,以极慢的速度向全身蔓延,浑身的痛楚缓慢减弱……

    ###

    意外坠落的忘忧悠悠转醒,好像掉了井里,怎么没有淹死?她摸到了潮湿的石面,听到滴嗒作响的水声,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是哪里,她慢慢坐起身,似乎远处有闪烁的火光,她紧贴石壁悄悄靠近,火光游移不定,忽明忽暗,在转了第十二个弯的时候,她看到了十字形的木桩,一个人正背对她捆着,姿势很奇怪,似乎有什么驱使他弯腰,但碍于被捆的手腕,他没法移动,发型和背影都像极了树玉。还有两个木桩,很奇怪地绑着一堆木枝和石像。

    奇怪的呻吟声从木桩的方向传来,忘忧避开盘绕的毒蛇和蜘蛛,悄无声息地绕到木桩旁边,没错,是树玉,是他。

    “啪!”一声响,木桩断块四处飞溅,树玉不知用什么方法挣脱,重重摔倒在地,裂成几段的蝰蛇在地面扭动,一道闪亮的绿色莹光之后,忘忧惊呆了。

    树玉一动不动躺着,浑浑噩噩没有半点力气,身边柔韧温暖的触感,宽大的羽翼抵挡了溶洞的寒意,却让他如坠深渊,他怎么会长出翅膀,祸害的翅膀,灾难的翅膀,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双肩上会有苍林国皇族才有的纹身,死在他眼前的父母又是谁……一桩又一桩突如其来的变故,像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吞没,树玉濒临崩溃的边缘……

    “打他,他是个孽种……”稚嫩的童音说出刺耳的尖刻。

    “你怎么教孩子的?看你家野种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子?”胖女人心肝宝贝地搂着自家孩子,对他拳打脚踢,母亲只是一味地道歉,却没伸手阻止,他愤愤不平地瞪着肥女人,招来更多的拳脚。

    “你这个贱货,把钱藏哪里去了?!”父亲扯着母亲的头发,边问边踢打着年幼的他。

    他在黑暗中奔跑,不断跌倒再不断爬起来,膝盖破了,鞋跑掉了,扑面而来的尖锐树枝擦过脸颊,夜枭的鬼泣声,奇怪的动物叫声,树丛里一双双幽绿的眼睛贪婪地盯住他,心中的恐惧驱使他没命地往前跑……没有尽头……直到到精疲力竭,猝然摔倒,再有没有力气动弹,哪怕是一根手指,陷入无边的茫然……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睁眼和闭眼完全没有分别,树玉静静躺着,似乎停止呼吸和心跳……

    “树玉,你还好吧。”忘忧冲到树玉身边,他焦黑的半边脸庞完全恢复,漂亮的浅绿眼睛却像熄灭的残烛,看不到一点生气,眼神空洞涣散,显出难以承受的极端的痛苦表情。忘忧摸完额头摸脉息,他的气血前所未有的平稳有力,他仿佛在看她,却又像什么都看不到。

    “树玉!”忘忧摸他的颈项,又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呼唤,他怎么了。

    无边的空旷,没有尽头,身体时轻时重,飘浮在静谧中,灰色没有尽头……思绪转动,他是谁,该往哪里去,应该活着,还是该砍掉这双祸害的翅膀……突然有双手拉住了飘忽的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担忧,黑色的长发淡淡的清香,是忘忧,树玉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坐起来握紧忘忧的手,浅绿的眼瞳,无助又脆弱。

    忘忧不知该做些什么,却又应该做些什么,想了又想,像三年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搂住被疼痛折磨到几近崩溃的她,轻轻地回握住树玉的手,看到他肩头的盘旋绿叶纹,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半个字来。浅绿的翅膀,与漠帝的羽毛双翼不同,由浅绿的羽状树叶长成,叶纹清晰,莹莹的绿色光点围绕在树玉周围,在幽黑的溶洞里,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石墙上木柄的火焰摇曳,时隐时现,溶洞内静谧如夜,高大脏污的木桩下依偎着两个人,嘀嗒嘀嗒的水声,仿佛是树玉重新活跃的心跳,树玉静静地靠着忘忧,思绪飘散,她纤弱的双手给了他小小的温暖,她真特别,丝毫不介意他的翅膀,普通人要么挥着利器要杀了他,要么就吓得狼狈奔逃,她竟然还敢守着他……他第一次明白了陛下的感受,也明白曾经的话对他来说是怎样的残忍,也明白了这样的忘忧对陛下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啊啾!啊啾!”浑身湿透的忘忧连打了两个喷嚏。

    忘忧的喷嚏打断了树玉的神游,招回他的理智,“忘忧,你怎么全身湿透了,有没有受伤,你怎么找来的……”树玉慌忙检查忘忧,看她脸色苍白,立刻脱掉外袍给她,又看到她诧异的眼神,才注意到上衣早被翅膀撑破,他现在衣不蔽体,俊逸的脸庞浮出尴尬。

    忘忧只是摇了摇头,有点冷而已,没关系。

    “忘忧,撒耶准备今晚毁掉夜月城,我们一定要提前通知他们。”树玉拉起忘忧,凭直觉向有风的地方跑,穿过一个又一个洞穴,越过了数不清的沟壑,却始终没找到出口,当他们跑得满头大汗时,惊讶地发现了三个高大的木桩以及捆着的石人和树人,这才明白他们迷路了。

    ###

    地宫养心阙

    “陛下,城外三百里发现魔兵踪迹。”银枭十万火急赶来禀报。

    “准备降魔弓箭和陷阱,迎战!”漠帝沉思片刻后,下令。

    “是!陛下!”银枭立刻退去传令。

    漠帝走出养心阙,来到地宫的长廊,惊澜一直念念不忘的焱剑还装在墙壁的剑匣中,血红色的剑身闪出的摄人光芒透过厚厚的剑囊,在剑匣中闪耀。漠帝念动解咒,去掉了焱剑的封印,惊澜的剑被海妖毁在碧玦塔中,这把封存许久的剑正迫不及待地准备迎接新的主人,一位足以驯服它的强大主人,惊澜可以。不管惊澜现在在哪儿,漠帝都相信,他一定能摆脱围困,担当保护漠原的重任。

    漠帝捧着沉重的剑匣,来到漠原守护神白鹰的石像前,魔法杖他已经能随意召唤,只缺漠原神的铠甲和帝钦剑,单膝跪在守护神的石像前,“儿臣漠琰,需要圣铠钦剑守护漠原,必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漠原守护神的石像,额间苍白的眼睛闪出金色的光芒,片刻,石像的下半段像门一样打开,里面锦丝绸缎包裹的,正是漠原神的圣铠,和寒光闪烁的帝钦剑,还附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琰儿亲启”,落款人“帝锦”。漠帝大吃一惊,锦是父王的名讳,这封是父王留下的遗书,他会告诉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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