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完结)

章节字数:4628  更新时间:09-08-12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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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有些大了,打下大片的叶子,沙沙作响。没有束起的长发随风飘荡,几缕青丝盘旋在额际,琼舞的眼神直视青空,并不在意风将发吹乱。

    码头很空,无人来往。难得的清寂却是她暗施法术的缘故,除了她所等待的那个人,没有人可以闯入。她需要将一切做个了断,虽然这些是非根本与她无关。她是妖,为人时的善心早已磨损,事不关己,她本是不会插手的。只是……

    “琼舞!”还未见到来人,急迫的声音已经泄漏了他的身份。

    缓缓转过身子,不施脂粉的脸微敛,夹带着恼意。轻启红唇,她一字一字吐出在心中百转千回的控诉。

    “为什么杀人?”

    倾身而来的南宫朔不由得愣住了,他停在原地,低头思索了片刻,旋即嘴角微咧绽开笑容。“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一错再错?”她沉声,眸中有火焰跳跃。究竟从何时起,人比妖更轻贱人命。眼前的南宫朔即陌生又熟悉。这才是真正的他吧,早已扭曲的南宫朔。她暗叹。

    “弑父并非我所愿,我并不知道织锦她将补药偷换成了毒药。害死父亲,我是无意的。”他抚着一旁的纤绳,神情平静,似乎口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我被她诱惑了。呵呵,年少轻狂,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与爹的小妾私通似乎是件刺激的事,当时这样想就也这么做了。后来得知此事的爹被气得一病不起,我才有所悔意决定斩断这段不合人伦得畸恋。结果被逼急的织锦终于痛下杀手。”

    “那青儿呢,那个投井的绣女?”略显讶异,弑父之罪是她不曾想到的,她只知在他手上有两条人命,却不知,在更早之前他已深陷地狱,满手沾染着罪孽。

    “青儿她看到了不该看的。女子的心思果然细腻,她很快发现了爹的真正死因。但她的贪心更让我吃惊,她竟威胁我要当南宫家的少夫人。这样的人留下只是一种威胁,迫于无奈,我在与她谈条件的时候将她推下了井。”嘴边的笑渐渐隐去,墨玉般的瞳仁中是不相适得冷厉。

    揉着发疼的额,琼舞的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直觉的应该斥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是无奈,那第三次呢?南宫朔,杀人不是借口,你的心坏死了吗?”

    “我想保护你,仅此而已。反正这双手已经洗不净那些罪孽,多杀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保护我?”紧咬着下唇,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是非已经和自己纠缠不清。逃开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她只能狼狈地避开那双过于炽热的双眸。

    “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如果她把你是妖的事说出去,你会受到伤害的。”他神情放松,一手捂着鼻下,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可以离开,凡人伤不了我的。可你却要以此来行罪恶之事,你疯了,南宫朔,结束这一切。我并需要你俯首认罪,人界的事我不会插手。”

    “琼舞……你对我终究是有情的,不是吗?不要拒绝我好吗?”颀长的身子忽然踉跄了几步,他扶着一旁的护栏,脸色发青,气息不稳。

    “为什么要服毒。”伸手扶住了他坚持走近的身子,琼舞着了慌。感觉到他的身子向下沉,下意识地俯下身搀扶,却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你……下咒。”身子酸软无比,几乎站不住,她跌跪在木板上,讽刺地望着胸口处被贴上的道符。她知道她的法术被封住了。

    “咳咳…它只会暂时封住你的行动…咳咳咳……我只想最后…咳咳…能够抱紧你。”环住那日思夜想几乎让他崩溃的纤弱的身子,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你终于在我的怀中了,真好,真好。”

    “南宫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没有力气挣扎,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永远不懂的问题。当妖太久了,久的她几乎忘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究竟可以达到怎样的地步。究竟是谁错了?竟然演变到如今的困境。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听着肩窝处传来的微弱呼吸,她迷惘了。

    “你说的不错我罪孽太深,活下去也逃不开这人间地狱。至少…咳咳…最后是和你…在一起。”嘴角流下黑色的血,他来不及抹去,只感到意识越发模糊。“琼舞…下一世…下一世…做我的妻子…好吗…下一世…”困难的呼吸,他张开嘴还想继续说下去,想听到她的答复,伸出的手想抚上那白皙的颊,眼前却只剩下黑暗,隐约的,他似乎听到鬼差在唤他。

    终究来不及吗?留下最后一抹笑,他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南宫朔!南宫朔!不要吓我,你醒醒啊!南宫朔!”痛苦的呜咽,无法抑制的嘶吼,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不懂。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身子剧烈的颤抖,她想扶起他的身子,却使不出一丝力,只能颓然坐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

    怀中的身子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她也没有力气在哭喊,起初所施的法术已经被解除,码头随时会有人经过,结果究竟怎样,她不知道,也不想再猜了。

    喉咙枯哑,眼角干涩。她失神地望着天,从未有过的绝望。

    “朔?不会的,朔?”紧跟而来的织锦,望着眼前的景象,惊呆在原地。勉强用手捂住口,才不至于惊叫出声。她红肿着眼,冲上前一把推开琼舞,小心翼翼地将南宫朔抱在怀中,哽咽着喉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被推倒在地的琼舞,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她低垂着头,始终不开口。

    “我不准你走,听到没?朔,你走了,留下我该如何独活。”她不停地摇晃着早已冰冷地身体,无助地哭喊,声音越发尖锐,刺耳。当视线掠过一旁的琼舞时,像是要用尽所有的气力一般,发狂地高喊出声。“救命啊!有妖怪啊!”

    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她望向几乎疯狂的女子,竟觉得万分可怜。法术没有回复,琼舞心中却是意外的平静。

    人越聚越多,不多久已经将码头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手中都拿着足以攻击和自保的工具,漆黑的瞳仁中满是恐惧与不安。察觉到众人的注目,她只是微抬首,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就是近来为祸乡民的妖孽,她…她害死了朔,大家快把这妖孽除去,以免她再兴风作浪。”抹去眼角的泪,织锦愤恨地指向不发一语的琼舞,声声控诉,恨几乎染红了她的眼。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赶上前。只是瞪着惊恐的眼来回看着码头上僵持着的两个女子。

    “你们还在等什么?再不动手这妖女就要溜走了。”不满地回头,泪湿的脸庞是骇人的狰狞,不禁让围观的人倒退一步。

    究竟谁是妖啊?有人轻声嘀咕。随即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好好好,你们不去,我去!”如同没有察觉怀中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一般,她极尽呵护地将他放下,然后化身为复仇女神,一步一步地走近琼舞,露出嗜血的神情。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捧起那张令人嫉妒的容颜,织锦的脸上交错着怨恨和不甘。狠狠地抽了琼舞一巴掌,看着那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红肿胀,她忽然大笑起来。

    “你疯了。”擦去嘴角流下的鲜血,不驯的抿着下唇,琼舞脸上写着满满的怜悯。“我不会和一个疯了的人计较。”

    “我疯了?”睁大了眼几欲撑破眼眶,她蹲下身子,妖冶地微笑。

    没有人看到她做了什么。一转眼的功夫,鲜红的血粘稠得从胸口溢出,濡湿了蓝色的衣裙。

    脸色惨白,琼舞捂着口,压制着嘴里泛滥的腥味。紧皱着眉头,她的神情是万分的痛苦。

    “贱人,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说着,举起匕首,想要再刺一刀。却被琼舞一个翻身避开。

    “呼…。呼呼…”吃力地喘气,看着随着刀刃飘落在地的道符,琼舞勉强站起身,一步步向后退去。血仍在流,痛楚异常清晰,她用手捂着伤口,却不愿用法术医治。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活了五百年,够了。

    嘲讽地回视织锦已陷入癫狂的神情,她低低笑出了声。“南宫朔,我答应你。倘若来时,你能寻到我,我便嫁你为妻。”目光落在空中的某个角落,她一字一顿地宣誓。

    “不!”近乎崩溃地哭喊,她握紧匕首,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连下一世都要错过吗?南宫朔,你好狠,好狠。眼泪不可遏止地滑下。她不曾如此狼狈过,只因为他,那个不曾将心放在她身上的男子。

    摇着头,琼舞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不在乎那浓浓的杀意。她转过身,面朝那一江无波的水,长长地叹了口气。结束吧,就以我为终结。放松身子,她闭上眼,坠入那冰冷地江水之中。无声无息。

    黑压压的人群,一片沉寂。整件事情的发生完全不在预料之内,手中的铁具纷纷放下,因震惊长大的口依旧无法合拢,呆呆地望着那不起一丝惊澜的江面,似乎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如果南宫朔没有仰躺在地,毫无声息。如果织锦没有跪坐在地,花容失色。

    “舞儿!”忽然间,风云变色,乌云凝聚。耳边传来一男子痛苦地低吼。一道白光射入江面,紧接着,江面翻滚,大浪迭起,人们尚未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事,一切又归于平静。

    风依旧轻柔,江水依旧平静。

    城隍庙内,烟雾缭绕,没有香客,只有一老一少固执地彼此瞪视,僵持不下。

    “救她。”男子眉头紧锁。

    “不可能。”长须一甩,老者毫不犹豫地拒绝。

    “救她。”忧心地望着榻上气息微弱的女子,男子再一次开口。

    “她自己不想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是我欠她的,我负了她五百年,只怕永远也补偿不了。”艰难地开口,陌,或者该称之为苍云,神色哀愁,看向琼舞的脸更是写满歉意。

    “时辰一到,她便该入轮回了。你还是随我回去修炼吧。”痛恨眼前人的冥顽不灵,太白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痛了。他当初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执意收下这大不逆的徒弟。

    “即使入了轮回,她也做不了人,是不是?”他沉声问道。太白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作答。“既然如此,那我就用这百年的修行换我与她下一世的姻缘,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他压低嗓音,握着琼舞冰凉的手,温柔地说道。

    “荒唐,她已经许了南宫朔下一世的姻缘,你又去参和什么。难道这一世的孽缘还不够吗?”动了肝火的太白,顾不得为师的榜样,一手指着徒儿的鼻子,厉声责骂。

    “你帮不帮我?”他抱起依旧昏迷的琼舞,冷声问道。不管来世如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不会放手了。当他得知五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当初两人所住的小屋,出乎他意料,小屋经历五百年的风吹雨打,依然完好地屹立在那片竹林之中。人已非,物却依旧。他知道是她,心不觉更加疼痛。

    只是他没料到当他从香雪那得到消息,琼舞身处危机时,他竟连救她也没能来得及。

    “你你你…”强行压下一肚子的气,狠狠瞪着陌,太白觉得越发疲惫,看着他不容改变的坚定意志,不由得长叹。“罢了,就当是我欠你们的。下一世的事下一世再说,你们的因结什么样的果,就由你们自己去品尝吧。”挥了挥长袖。他念动咒语,打开了通往冥府的道路。

    “要我为你留下这世的记忆吗?”他最后问道。

    “不了,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吧。谢谢你,师傅,恕徒儿不孝了。”紧拥着怀中的女子,他望着太白,点头致意,然后纵身跃入轮回道中。

    “阎王可千万别来找我麻烦啊。”摇摇头,他一边嘀咕,一边驾云离去。辛苦收个徒弟,培养了五百年就这样没了。唉唉,活的太久,果然容易寂寞啊。叹息不止,空中远远传来老人厚实的笑声。

    “后来呢,后来呢?”提篮的村妇紧紧凑着耳朵,等着下文。

    “南宫少爷死了,除了那无所出的三夫人还有谁能掌权。”另一个村妇慢悠悠的说道。

    “我看那哪有什么妖怪,南宫少爷就是那三夫人害死的,现在整个南宫家都是她的,她一定得意死了。”

    “就是咯,听当时在场的人说,三夫人那张脸比恶鬼还恐怖。”

    “唉唉,好好的南宫府就要在这毒妇手中毁去,真是可惜啊。”

    妖魔作祟的流言已经平息,关于南宫家的流言却越穿越广。当日盛极一时的南宫府也在一夕之间迅速衰败。府中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三夫人一人,守着南宫那早已残破的屋子,浑浑噩噩地度日。

    她纺着永远穿不完的衣裳,听着那一声又一声吱呀,吱呀的声响直到麻木。她所穿的那身嫁衣也已从鲜红变成了暗红,落满尘埃。长发交错打结,已是长时间不曾打理,只有那张浓抹着艳妆的脸机械地带着笑。

    “我是织锦哟,是朔的妻子哟。呵呵,呵呵。”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话。

    外人说,三夫人疯了。是的,疯了,即使疯了,外人也只是说三夫人疯了。

    这世上究竟有谁还记得,这疯了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做织锦。

    织锦,任那骨蚀肌销,一样留不住这风一般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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