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承  壶中酒,未成谋——谁人知我心底事?

章节字数:4224  更新时间:09-12-14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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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罢人归去,暖风居大厅横七卧八躺倒了一大片。

     出厅转了一圈回来的馆爷,看着底下那帮醉如烂泥的馆人,无奈的招招手,唤来小侍道:“把酒菜撤了,收拾干净。扶各位官人去休息。”

     数十个小侍一一走了过来,醉醺醺的季月被搀扶着绕过酒桌时,突然睁眼,他停住脚步嘴里嘀咕道:“我看殷兄倒酒的时候有点古怪,等等,把那小张秋的茶盅拿来!”

     拾掇桌子的侍儿递过茶盅。季月低头嗅了嗅,感慨道:“殷兄委实气傲!不过,总算得偿所愿了。”

     闻得此言的林竹,跌跌撞撞地奔过来一把夺过杯子,闻过后又扑到桌上,掀开酒壶盖子凑近鼻端,冷笑连连:“说什么气傲,壶中不还是照样像我们一样藏了猫腻。说不定只是手抖才没按下机关!”

     季月与殷冉的交情一向很好,自然听不得旁人诋毁殷冉。他脸上笑意也冷了,眼压得极低,斜扫过激动的林竹:“那丫头最终不还是跟着殷兄走了,吃不着葡萄的人啊,就别在这冷言冷语了!”

     林竹欲辩,却又找不着辩驳的理由。他不甘心地睁着红通通的眼,怒瞪着季月。

     季月见到林竹那副恨不得扑上来打他一顿的架势,趁着酒意上涌,也挑衅道:“要打架?好啊,哥哥我奉陪!”

     两人的小侍急了,各自拉住各自的主人,虽有旁人在劝,可看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厅中气氛正僵,话题中主角之一却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厅中。叶暖下楼见到各位馆人还在,又望见一脸错愕与不舍地盯着她的林竹,略带歉意的嘲他笑了笑,拱手向其余馆人回完礼,即步出了暖风居。

     春宵再短,缠绵一场过后,发丝衣着也不该纹丝不乱?略为清醒的馆人都是一头雾水,探究的目光转向楼头,见另一主角殷冉红衣齐整,众人心头一个咯噔,哪里出了问题?

     期盼落空本已深受打击,如今又见夺去他希望的人反而不珍惜机会,林竹怒红了眼,口不择言冷嘲道:“怪不得大官人能静心半年,原来是心有余而身无力!”

     听他出口的话语实在不像样,季月上前一步揪住林竹衣襟,厉声喝道:“林竹,你说什么胡话!”

     林竹的心思,何必用猜?殷冉在楼上对着季月摆摆手,笑微微道:“没事,他只是喝高了。”怜悯的眼,从楼底下失态的林竹身上转回门外渐渐模糊的青影,他唇畔勾起意思未明的笑,“无情之所以恼人,那是因为恼者心已动,而被恼者……尚且无心!”声音压得极低,不知是说给谁听。

    

     “一别之后,许是再无相见的可能。”小李氏站在张平一家去云京的马车前,听张大福殷殷道完所有的嘱咐和祝福后,掏出一只式样古朴的玉簪,对叶暖道:“转眼秋儿就快及笄了,不知叔叔我可否暂居父辈一职,替你束发?”

     纵然不曾接触到古玉,叶暖还是一眼看出玉簪价值不菲,正要推辞,小李氏狭长的眼眸低垂,面色顿暗:“秋儿都见外十年了,本以为最后一次能例外,没想到!说到底还是我越俎代庖!哎——”幽幽一个尾音刚收,满是失望的眼即移往远处,抓着玉簪的手,无力的缓缓垂落,五指微张,似是不胜一点点重量。

     叶暖心头一震,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小李氏的手臂,急切地摇头辩解。见效果不显著,她只得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旁侧的张大福。

     张大福清咳一声,瞄了眼天上日头,道:“既然秋丫头没这个意思,李儿你也别着恼啦。到下个城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早些为秋丫头束好发,她们也好早些时候出发。”

    

     “……忍固然是对的,可有些时候,你不争取,旁人便当你懦弱,只会一味的欺负你。……无欲固然少去了求而不得的烦恼,可秋儿你毕竟不是出家人!所以该有的感情,都尝一尝,才是正常的人生。”出生于云京的小李氏,其实对远行的这一家颇为不放心,一边替叶暖束发,一边细细把他的生活经验和担忧对叶暖说来。

     发束完,小李氏望着叶暖刚梳成的发顶,发觉气氛低迷,赶忙岔开话题:“咳咳,要惹人笑话了。秋儿能听则听,不能听,就当我人老话多吧。”

     “小李叔叔这些话都是为了我好,我懂的。”叶暖一字一句记在心里,抬起头的眼里,隐隐泛着水光。

     离别本就伤感,张大福可见不得哭泣的场面,他侧头仔细瞅着小李氏,挤眉弄眼地诧异着,打岔道:“李儿何故道此丧气话,你走在大街上,那个不以为你是二十许?”

     小李氏一面笑着,一面叹气:“唉,别逗我了,都三十多了,哪能与他们年轻孩子比!”

     “不信我,李儿总该信这些孩子吧,秋丫头,柳侄儿?”

     “好好,不是逗我。”小李氏本就是为了缓和气氛,目的达到,便不再纠缠于此。

     正笑闹间,一个蓝衣小侍轻轻走了过来:“张画师,我家官人替你送行来了。”

     小李氏侧目,看到秋风中逆风而立的一袭红衣,了然地笑着对叶暖道:“既然是故人相送,你也去打个招呼。”

     叶暖赔了一礼,随小侍往殷冉那边走去。

     那日出暖风居时,他曾说过,不会来送别,没想今天还是来了。叶暖心头微暖,道了些感激和彼此珍重的别话。后见殷冉一直不言语,心中疑惑,正欲张口,殷冉右手轻轻一抬,搭上叶暖肩头,眼神迷离地望着她身后马车,怅然道:“春归人去,从此只余一场寂寞!”

     一句极感伤的话说完,他反而收回目光望着叶暖笑了。不等叶暖反应过来,殷冉又伸过左手托起叶暖下巴,迫使她仰头,勾着笑意的唇,正对着她的那片柔软压了下去。

     轻轻一触,旋即分开。

     一切发生得太快,叶暖连一向面对亲密刺激时,身体本能的僵硬都没来得及,只能愣愣地保持仰头的姿势,直直望着他的眼。可惜她无法在那双平常或笑或媚的眼里,看出任何情绪,只见他干净俐落地转身挥挥衣袖,仰头笑着且走且叹:“姻缘虽去,可终究也曾有过不是?一人背负太累,我便给你留些记忆!”

     风声把殷冉远去前的话语断断续续送到张柳耳边。旁观秋儿被吻的一幕,早就让张柳惨白了脸,闻得这话,更是手握成拳。

     一直注意着他的小李氏,一把拉住欲冲到叶暖身前的张柳:“冲动不能解决问题,来,到那边去,我有话对你说!”

    

     车马是张大福特意为张平一家挑的,长长的马鞭朝着空中一甩一收,刚发出“噼啪”一声,驾车的骏马就已知晓主人的意思,放开四蹄奔跑起来。

     马车渐行渐远,张大福收回远眺的目光,一脸好奇的追问小李氏:“李儿刚刚给柳侄儿说什么啦?”

     小李氏轻轻一笑:“只是谈些男儿家的心底事,夫人你是没兴趣听的。”

     “哦。”张大福闻言果然没了好奇,眼珠在眼眶中一滚,再度有了疑问,“我记得那个发簪是李儿你的传家宝呢,给秋丫头时,你怎么说‘身边拮据时可以去当铺当个百十两银’?”

     “以秋儿的脾气,不那样说,只会好好珍藏着,说不定还会想着哪天还给我。秋儿不喜求人,我的本意就是让她戴着,那样说不定有困难时,云京城里的故人看到发簪,还能帮她一把。”小李氏说完一段,沉默数秒又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有其他私心。夫人当年大义,把我和大哥救出火坑,哥哥跟着与他有情的李家小姐呆在云京,我则跟着夫人回了青云镇,我与大哥刚开始的两年还有互通消息,这五年来,我写到云京的信都石沉大海。唉,不知道哥哥如今过得怎样?”

     “是我忽略了,你大哥的消息,我让张山去云京替你打探一下!”张大福关切又懊悔。

     小李氏轻轻摇头:“人海茫茫,何处去找。说不定李家小姐早已入了官场发迹,大哥居于内宅,又哪能轻易被探出消息?秋儿身为笔墨堂的画师,接触官员内院的机会也就相对常人更多,只希望大哥能碰上秋儿,到时候认出发簪,也就有消息了……”

    

     紧赶慢赶行了八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云京。

     张平一家暂时找了家客栈住下,一边向老掌柜打听云京风俗人情。

     自接触这个世界以来,叶暖十年未曾出过青云镇,她承认她是探听得多了些,也承认她一口青云镇乡音有些古怪,但小地方出来的人,不都是这幅模样?客栈之中也有其他外来客,也都问了许多话,可为何掌柜的独独对她报以如此异样眼神的关注?

     叶暖回了客房,想了半天都是一头雾水。张平娘娘拍着她肩,安慰道:“秋儿一路抢着赶马,脸都瘦了,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一路风尘,早已满身疲惫,叶暖闻言,放下无根据的担忧,双眼一闭,闷头扎倒在床。

    

     顺遂的日子过久了,一旦遭遇突然的波折,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手忙脚乱。

     在云京异样的目光中混迹一天,叶暖总算把家安在云京城西侧民居内。环顾着求了许多人,才好不容易在这位处极偏的地方租来的小小蜗居,她心中既沮丧又困惑,苦于人生地不熟,无人可以相询,只能在张柳和张平娘娘的劝导下放下满腹愁思,整理屋舍和生活用具。

     隔日一早,叶暖换上张柳给她新做的白色织锦长袍,全身上下细细打理一遍,兴冲冲去笔墨堂报到。

     初遇,就不顺当。

     笔墨堂的守门侍卫接过大红帖子,鼓着眼珠上上下下打量叶暖数遍,才唤了身侧同伴去内堂报告。而她本人,毫无一丝让叶暖进门等消息的意思,高大的身体杵在门口,一如一尊门神,散发着防范的气息。

     好吧,笔墨堂也算侍奉天子的,安全最重要,叶暖忍!

     忍到帖子获得堂主认可,被引进门,谁知第二道门槛又拦在面前。

     “请坐、喝茶。”年约四十,面微瘦而身量极高的堂主,在长久的沉默过后,终于不咸不淡的开口蹦出了四个字。

     叶暖道了声谢,依言坐上她对面的椅子。

     久在书墨中浸染的堂主,自然不比一般侍卫,即使是打量,也透着七分素雅,但那斜睨的眼和打量完不言不语间的神色,却表明了她对叶暖的不认可。

     若非帖子在,也许早被赶出门了吧。叶暖自嘲的一笑,决定先找对策,她拱拱手道:“素闻笔墨堂中人才济济,而在下原本只是偏远小城镇的乡里人,本不该存什么鱼跃龙门的奢望,但家中老母患有腿疾,幸得乔玉生大人指点,来云京求医。在下年幼,除去略懂些笔墨,身无长物。所以思考再三,还是借贵堂赏于我的一张帖子,上门求个供职。至于能否得堂主青眼,在下不敢轻易自夸,所谓耳闻不如目见,在下有心在堂主面前小试身手,也好让堂主获知在下深浅,再决断我的去留。不知堂主,可否允许?”

     一番理由,娓娓述来,平静淡然之中,有几分引人怜悯的孝心,也有几分不屈不饶的坚持。堂主放下茶盏,眉眼一动,点头:“那就替我画上一副坐像。”

     能答应就好,人心虽难把握,叶暖对自己画技尚有几分信心,细细观察完堂主的神态和身体上标志性物什,研磨运笔,画了起来。

     未免她等得心焦,叶暖有意加快动作,片刻之后,一副素色人像完成。

     墨色浓淡,分布得均匀而妥帖,人物一刹那的神态抓得快且准,又极善于以某处极小细节体现人物身份和特征。的确是个良才!堂主负手细看,终于颔首:“我是堂主徐思,你可以叫我徐堂主。明日正式来笔墨堂上工,我且带你认识一下堂中前辈们。”

     “这是专事宫廷画的丁画师,这是擅长山水的余画工……”堂主领着叶暖,一一介绍。

     所到之处,一如她之前所遇,也许是早做好了不会一帆风顺的准备,叶暖对那些表情不善的对视,居然能当它是新人必遇的一关,尽自己本分一一回礼。

     人前言笑如常,人后却萎靡不振。看来,自己真的是经历不够多,提抗外界变故的能力不够强,叶暖仰天大叹出一口浊气,临近家门,终于挤上了一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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