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落知多少一

章节字数:4743  更新时间:22-10-14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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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过未时,天就已经暗地差不多了,四周的枝叶还哗哗作响,狂风大作,再过不久就应该是倾盆大雨。

    芍药叹口气,心想宫里近日已经不太平,天工还不作美,给本就焦灼的气氛添了几分忧郁。

    听宫里的老人说,皇上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云王爷和明王爷来来回回地进宫出宫,京城守备还跪在大殿前,连在康泰宫享福的太后都惊动了,今天派了三次人过去请皇上用膳歇息。

    到底是怀着孩子的皇后娘娘失踪,这个事总是难办呀。

    大央立朝才过两百年,中间虽有波澜,也算是国泰民安,因为立国先祖开辟先河允许男子通婚,又立下规矩,凡是成君者非要立下一个男后,服下秘药,才能诞下皇子。

    芍药想起平日皇上和皇后恩爱如斯,也猜的到他现在该是多心急。

    一个皇宫里被这件事弄得是惴惴不安,唯独这边的静嘉宫一如既往。除了太后派人过来问候两句,再无其他动静。

    芍药还奇怪地去问了侍候的福公公,公公只是说,“殿下这是不给皇上太后添麻烦,等些日子就好些了。”

    福公公说的殿下是这清嘉宫的主子永兴公主,公主是太上皇唯一的女儿,太后亲生的公主,似是以前和皇上王爷们很亲近,但自从三年前先皇病逝,皇上继位,太后退居后宫整日悠闲,公主就很少出自己的宫门,偶尔给太后请安,问候一下皇上王爷。

    如今公主十三岁,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她都不闻不问,宫里人都是说公主薄凉,但芍药觉得不是那样的。

    她跟着公主近十年了。那时她才进宫,颤颤巍巍等着宫里的主子们挑选宫女,她总听说皇上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皇后娘娘看着温柔平和,但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大皇子乃是庶子,性情不可捉摸,太子殿下则是一半像皇上一半像皇后不好相与,三皇子是个十足的怪人,只喜欢睡觉。选到最后,一轮一轮下来,她竟被公主殿下选上了。

    才四岁的殿下像风一吹就倒的纸人,看到自己可怜兮兮的眼神后,就挑上了她,给她赐名叫芍药。

    芍药是个笨手笨脚的,常常忘记拿东西,端杯水手都不稳当,有次把热茶浇到了公主手上。

    公主都没有怪罪,只让嬷嬷再教一下自己。

    芍药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半夜进了公主的书房问,“殿下当日为何要选奴婢呢?”

    公主歪歪头,“因为看你可怜呀。”

    后来芍药才知道那年公主一个贴心的婢女无故溺水死了,那个婢女和芍药同乡。芍药才知公主是个重情的人,自此一心一意,犯的错越来越少,慢慢也成了公主身边说得上话的人。

    不过也只是说得上话的人,还是迎春迎夏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无论在哪,那两个人一定会有一位在身边。

    芍药也觉得那两个妹妹合适,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规矩一样都不差,相貌也好,公主带出门也很好看。

    芍药想着,送走了要休息的月季,代着她来守夜。她进了寝殿,却看见公主还坐在书案前,几盏灯笼点着,迎春迎夏都不在。

    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芍药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问,“殿下,可再叫几个人过来吗?”

    永兴摇摇头,她对着一张白纸看来看去,“迎春迎夏是江湖中人,被叫去查皇嫂行踪,皇兄另差了二十名影卫和二十个侍卫在清嘉宫里保护。”

    “原是这般——可是奴婢看宫里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呀。”芍药担心地问,没有考虑到这番话本不该对她说的,“殿下,要不奴婢去寻把刀给您防身吧?”

    永兴一愣,像是没想到芍药还有这个本事,结果她下一句竟是“小厨房里放了不少,应该有合适……”说着她好像是要去砍菜一样。永兴对着房梁勾勾手指,一个黑衣的男子跳下来,笔直地站在永兴身边。

    芍药吓了一跳,“居然真的有个大活人在这里。”她好奇地看过去,就觉得这个侍卫长得果然俊俏,不禁问,“听说云王爷只收相貌好的——你看着比殷家少爷长得还好看呢。”她兴奋地用手指量着,硬是把那个男子弄得面红耳赤。

    永兴只好叫住她,让那个侍卫回去了。

    看着人重新上了房梁,芍药红着脸福了福,算是请罪,“殿下,夜已经深了,可需要休息?”

    永兴点点头,又摇摇头。“御书房那儿有消息吗?”

    芍药摇摇头,“奴婢是不问皇上的事,殿下可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用。”永兴在纸上写了几行子,折了三折,往自己里衣一塞,就钻进被子里睡下了。

    芍药本想让公主更衣,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规矩地守在不远处,起初两个时辰,她还好奇地打量着公主的寝殿,想着怎么嬷嬷和福公公也不在,想着公主上月收的字画可真好看,想着自己已经十六岁,不知道公主会不会把她嫁人……她这里胡思乱想,居然靠着墙睡了过去。

    暗卫秉声静气,看着那个小宫女睡得东倒西歪都不做声,只到一个白影凑了过去。

    永兴看着芍药那个样子,无奈地帮她正了正睡姿,免得她第二天睡落枕了,又给她盖了件披风,丢下一句“丑时把她叫醒”,就这么出去了。

    此时已经到了子时,大雨将歇,浓郁的夜色比以往要更沉些,还透着清晰泥土的气息,永兴提着裙子,慢慢地往中轴去,拐了几道弯,当着坤宁宫守门的侍卫的面直接走进去,遇到人也不说话,直接去了御书房。

    坤宁宫各处都是黑着灯,只有这里,精致的窗楞透出昏黄的灯光,依稀还能见里面的人影。

    喜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此时在门外打转,几个宫女端着冷透的饭食,脸上都是惶恐不安。

    永兴认出里面还有太后宫里的彩云,不免皱眉,走了过去。

    喜公公看见永兴一愣,以为是太后把这个不管事的公主惊动了,这头发不梳就过来了,他急忙要跪下请安,被永兴一眼给阻了。

    她轻声问,“皇兄可吃东西了?”

    喜公公红了眼圈,“晚上吃了一口粥,听到国公爷只找到皇后待过的马车,气得摔了碗……”

    “大皇兄和三皇兄呢?”

    “两位王爷刚走。如今皇上震怒,谁也不能进去。”

    永兴微微点点头,刚走就是没什么消息,接了新的任务去了。

    喜公公见永兴不说话,不免忧心。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聘了金吾将军徐君卿当太子妃。太子妃虽是男子,与公主关系却是极好的。自皇上登基,喜公公还以为公主生疏了,皇后失踪三天也不见来人问候。没想到今天竟半夜来了。喜公公记得皇上很喜欢小他十岁的妹妹,兴许她的话皇上能听得进去——他试探着问,“殿下,皇上心重,三日不眠不休,龙体欠安呀。”

    永兴立马看了他一眼,分明那双眼睛清澈澄明什么责怪的想法都没有,还是把喜公公吓得不轻,低着头说奴才失言。

    永兴又道,“彩云且回去,说皇上已经休息了,让母后安心。”

    彩云领命走了。

    永兴又让其他端着饭食的宫女离开,打发她们去歇着。永兴瞄了一眼奇怪的喜公公,“熬碗莲米粥,等皇兄睡醒端给他。”

    喜公公惊喜地应下,看着永兴进了御书房也没在阻止,急忙吩咐人去熬粥,做些清淡的小配菜。

    御书房没有永兴记忆里那么整洁干净——书卷撒了一地,瓷碗碎了一地,笔墨纸砚堆在书桌角边,只有皇后送的那个碧玉浮雕笔洗被皇上拿在手上。

    帝王的萧景容还留着皇子时的俊俏无双,只是轮廓更显成熟,眉目染着疲色,眼底是经久不灭的悲伤绝望。

    他早听到外面的动静,看到永兴走进来,才彻底相信这个妹妹是来看他的。看着小小的人用那副和夫后八成相似的秀美容颜和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觉得有种儿时挨着夫后的安全感,心里也好受许多。他扯出一个笑容,冲永兴伸出手,“半夜的,皇妹怎么来了?”

    永兴牵住他的手。

    “自朕登基也没好好关心过你,是朕疏忽大意了,改天朕就去清嘉宫看……”

    “行了。”永兴打断他的话,“哥哥是皇上当得时间久了,连哥哥的话都不会说了。”

    萧景容一顿,无奈地笑了,无意中崩紧的身子也软了些,“抱歉,朕——我只是……”

    “哥哥还是别说了,听我说吧。”永兴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听嘴里丝丝的甜香散开,萧景容才意识到这是牛扎糖。

    永兴看他神情恍惚,趁机拉着人进了里屋,明黄色的床榻整洁如新,看着像是主子好久没睡了。

    萧景容不悦地皱起眉。

    永兴安抚地把他按下去坐好,自己拿了个枕头垫在肚子下面趴着。“夫后担心你好久没休息,连着我也睡不好,表面没说什么,暗地里却催着我过来看你。”永兴叹气,“到底是皇兄,夫后总是偏心。”

    萧景容这下知道这丫头纯粹是过来话家常,帮他松松这几天绷紧的神经,只好顺着她,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谁不知道,三个子女里,就你与夫后最像,名字都是他亲自取的,罗兮呀罗兮,父皇宠你宠地紧,都把你许给安国公世子了,这不好吗?”

    “安国公世子很好吗?”

    “慕清寒是夫后亲自过目的,你觉得他能不好吗?”

    “好像小时候见过的。”永兴回忆了一下,“五岁那年冬天,我跟着三哥出来玩雪,玩到一半,那个没信用的,把我丢在一边,自己去找了夫后。我窝在假山后面捏雪兔子,见几个少年吵了起来。”永兴侧身对着萧景容,慢慢拉着他的手,一直把他拉到床上躺着才肯罢休。

    “慕清寒带个新收的小弟和沈侍郎家的两个儿子对付上了。沈家两个儿子不服慕清寒要所有人都听他的话,非要同他打一架。几个人打成一团,就慕清寒厉害,把那两个人打哭了,几个人一哄而散,只余下慕清寒顶着脸上的青紫过来找我。”永兴笑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之后陪着我一起捏雪兔子,还坑我一块百花糕去,实在是胆大妄为……”永兴望着萧景容闭上的双眼,继续说道。

    “那天之后,父皇就给我们俩订了婚。听说他还不肯,被国公爷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八岁的儿郎,居然被我一个公主给困住。皇兄以后可要多多担待,就算驸马不能有个正经的实职,也别让他闲着。他不是到边境当站前将军去了,有了军职,有了战功,一看就是闲不下的。不过看他懂得自己去玉门关,该是个明白人……皇兄,这次都是宦官权大,你削权成事,反被曹复修掳走皇嫂,他的目的应该挟皇子自立为王——这么一来,皇嫂在这临产前的五个月,一定会平安无事。”

    永兴把怀里的纸条取出来塞到他手上,“罗兮只能帮你到这,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皇兄安心睡吧。”她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拉着被子往萧景容盖好,蹑手蹑脚地下来穿鞋,吹灭灯火,才钻了出来。

    喜公公看着灯火熄灭,已经是喜不自胜,看着永兴就要谢恩。

    永兴瞪他一眼,小声道,“皇兄还是担心皇嫂,不一定能睡多久,明日他要是急着见我,你就让他喝了那粥。”

    喜公公是个聪明的,立马明白永兴的意思。他差人送永兴回宫,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地守在门口。

    到第二天,云王爷和明王爷求见皇上,听到喜公公说他睡着了,都是奇怪。

    喜公公压着声音,只说半夜永兴公主来过。

    两个人立马明白了,到喜公公安排的偏殿休息了一下,一直到寅时三刻,才收到皇上的召见。

    萧景容早上一醒就知道自己中了永兴的套,他又是恼怒又是无奈,用手揉揉头上的穴道,才发现一张纸条,他以为是永兴请罪的条子,拆开一看,只见“黄州同仁堂对面小院”。他先是皱眉,随即心脏砰砰直跳,一股热流冲上头顶。他眼前一片血红,险些晕过去,半刻才消停下来。“喜公公喜公公,立刻召见云王和明王来见我。还有永兴,叫她来见我!”

    喜公公急忙去偏殿请人,然后端了早膳过去。

    云王是皇上的亲弟萧景云,他一听皇后有消息了,立马带着令牌要走,被明王萧景明拉住,他皱着眉,“皇上,这消息是从何而来,连屋子都写得仔仔细细,莫不是有诈。”

    萧景云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家皇兄吐出永兴两个字,立马把萧景明的手打开,“罗兮不会害嫂子的,我这就去派人把嫂子找回来。”说完,他就跑出去了。

    萧景明还在吃惊,“永兴,她怎么会?”

    萧景容摇摇头,可能是睡了一觉,他精神好些了,他也觉得永兴不会送假消息,但是为何朝堂上下都没找到那个人,被永兴得了消息,难道她一直有人暗中跟着徐君卿?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这件事就是她在背后谋划——“哥哥是皇上当得时间久了,连哥哥的话都不会说了。”

    少女清清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萧景容顿时清明,他不信永兴会做那样的事。应该是有别的缘故。

    这时候喜公公端着莲米粥进来。“皇上用膳吧。”

    萧景容烦躁地摆手,“不吃,去把永兴叫过来。”

    喜公公把粥碗放下,还给萧景明送了一碗,“殿下昨晚走时,留下话来。若是皇上要见,就让您先吃了这粥。”喜公公顿了顿,“不然她是不会来见皇上的。”

    萧景容刚要开口大骂,手都抬起了要甩喜公公一把巴掌,又奇异地地收回去,反倒是把喜公公吓得不轻。

    他苦笑地拿着勺子,“果然和夫后一模一样。”说完,他就一口一口把那碗粥吃了。

    喜公公这才欢喜去清嘉宫召见永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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