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07 更新时间：22-11-17 23:03
重症监护室中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男孩。浑身散发出一股桃子的味道，果调的香水，这段时间在学生中很是流行，大概是某个女孩送的。未消退的婴儿肥使他看上去稚嫩又可爱。然而，他身上布满的狰狞可怕的伤痕，却陈述着一段可怕的遭遇。他还活着，艰难的呼吸着，心跳夹在维持生命装置的各种仪器里。
聂涅已经看不下去了，捂着嘴让自己不吼出来。透过玻璃门，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男孩身上的伤口上。对男孩的痛苦，他无能为力，只能这么干看着。
左肩被捏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朋友白瑞玺的手。白瑞玺站在他的右边，捏着他的肩。他望着病床，双手撑在玻璃门上，克制住砸门的冲动。
过了一会，主治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来到他们身边。医生的头发剪的很短，大概是为了方便打理，否则，他的脸型完全不适合剪这样的头发，因为这样短的头发完全不能协调他几乎呈菱形的脸，还有那双下垂的三角眼，看着疲惫极了，就像死鱼的眼睛，一点鲜活气都没有。
“聂先生，你弟弟的情况很不好……”医生看着手上的资料，艰难的开口。
聂涅朝病床上看了一眼，冷冷道：“我能看得出来。”
“很遗憾，他身上的伤口感染了，伤口的溃烂很快，我们无法控制其伤口的溃烂。化验结果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不是狗咬的，虽然齿印很像，但提取出来的唾液并非犬类。”
医生表情纠结，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向聂涅解释。可聂涅现在的状态，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火气立马就点燃了。他悲痛万分，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残酷的现实，可是，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明不白的，要让他接受自己唯一的弟弟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那是什么！”
聂涅一拳打在门上，凶狠地瞪着医生吼，浑身散发出的狂暴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瑞玺紧紧扣住他的肩，生怕他冲上去给医生一拳。
“不……不知道，我们还在比对。等结果出来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医生咬紧牙关，额头上冒了密密麻麻的汗。
“他什么时候醒？”聂涅缓和了一下语气，把脸贴在玻璃上，刚才捶门，他担心吓到病床上的人，但若真把他吓醒就好了……
“对不起，病人从昨天晚上送过来到现在一直高烧不退，再这么下去，恐怕过不了明晚。”
医生低下了头。
“真的没有一丝希望了吗？”
医生没有回答，或许这才是答案。
“如果知道是什么东西咬伤他的，能救吗？”
聂涅还是不死心。
医生怔了一下，犹豫道：“可能吧……”
“我只有这一个弟弟，只要能救他，不计代价，不论后果，我都愿意。我会救他的，我一定能救他！”
聂涅握紧双手，离开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月亮孤独的高悬，凄冷的光落下，使深秋的夜晚更加寒凉。聂涅走到医院的院子里，白瑞玺跟在他旁边。院子里空无一人，并排的长椅上落了几片树叶，他用袖子扫干净，两人在最边上的长椅上坐下。
两人沉默地坐着，白瑞玺点了烟刚放到嘴边，看了一眼聂涅就掐掉了。聂涅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从他衣服里摸出烟跟打火机，自己点燃了一根，靠着椅子，轻轻吐出烟雾。
“你不是讨厌烟味，不让吸烟吗？”
白瑞玺不解地说着，拿回了自己的烟还有火机。
“是荣嵯讨厌烟味，我这个弟弟，娇惯着长大的，我父母在时就宠着溺着，两老走后，我工作忙，极少陪他，对他也是有求必应，惯着他，由着他，只要不过分，都随他。”
“挺累的吧，毕竟你不适合照顾人。”
“不，哪能累啊，我对他根本谈不上照顾，相反，只是我不负责任罢了……我应该陪着他才是，但凡有点责任心，不然他也不会寂寞，跟七七八八的小王八羔子混一块了。”
聂涅的父母八年前去世了，那时他在一家跨境电商公司刚实习完，眼看就要转正，负责马来西亚那边产品推出的业务了。父母的突然离世让他重新回到故乡，同时，年仅十岁的弟弟聂荣嵯代替马来西亚的的业务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葬礼的话都是老一套，关键是来参加葬礼的那些人。
父母是在送货的路上出事的，原因是新买的那辆车，是辆**，车主信誓旦旦说车子没问题。刚买没开多久，自己家里出事需要钱才不得已出售的。
聂涅也不知道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父母怎么就信这种话，不仔细检查一下就敢开出去。结果送货途中开到半山腰，转弯时怎么都无法动弹，直直地冲向防护栏，摔到山崖下。
出席葬礼的人中，聂涅一一扫过，心想，卖车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家属会不会来。结果当然没有。
葬礼相对有些冷清，基本都是父母的朋友还有自家亲戚，聂涅大学去了省外，故乡的老同学极少联系，久而久之，人情淡薄。
荣嵯一直拉着他的手，低着头，神情痛苦。
“你要不要进房间，休息？”聂涅问道。
聂荣嵯沉默不答，只低着头。他这样的状态比起哭闹更让人担心。
“荣嵯？你还好吗？”
聂涅绝不是温和的性子，他尽量温和语气，耐心等待聂荣嵯的反应。
不久，聂荣嵯抬头，红着眼，一脸泪痕，死死地盯着他，“哥，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我！”
这话让聂涅大为震惊，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但同时荣嵯的话也提醒了他，他到底能不能肩负这一责任。
聂涅没有马上回答，做了一个深呼吸，直直地望着荣嵯的眼睛，按着他的肩膀，郑重道：“不会的，我保证，绝不会！”
“你怎么保证！”
还没变声的孩子声音带着一种尖锐，震得聂涅耳膜痛。
“因为我是你哥。”
聂涅揩了一下荣嵯的鼻子，站起来揉了一下他的头，他居高临下，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荣嵯，我比你高大，也拥有足够的力量。
聂涅带着荣嵯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学着做饭，学着打扫，洗衣之类的家务。在当地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帮一个涂鸦公司处理图片，估价这类的事。一切都很顺利，但不久，经济越来越吃紧，再这么下去，聂涅知道，撑不了多久了，正巧，这时候，大学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白瑞玺来到了L市，两人喝了酒，吃了饭，说了自己的境况。
“你来帮我吧，价随你开，但时间不会短，会经常出差。”
白瑞玺撑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但聂涅可以确定，这家伙胜券在握。
若是以前，聂涅二话不说就会拒绝，他不愿跟朋友有利益之间的交集，朋友就只是朋友，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的比较纯粹。只是如今，白瑞玺那句“价随你开”实在是太诱惑了。
“月两万？”聂涅试探性地问，做好了谈判的准备。
“好！”
白瑞玺痛快地答应。
“不，三万！”
白瑞玺答应得怎么豪爽，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耍赖地改了一个价。
“哈哈，好！”
“四万！”
“哈哈哈，你做报价也经常这么改的吗？”白瑞玺盯着他的脸，“给我一个最终报价。”
“五万！”
“确定？不改了？”
“嗯。”
像做梦一样，白瑞玺成了他的老板，白瑞玺也没有骗他，工作真的非常忙，熬夜通宵是经常的事，他都担心哪天会猝死。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白瑞玺家的产业有多雄厚——食品、纺织、医疗、矿产……一天有时会飞三四个国家，聂涅常常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工作状态，他没有精力再去管荣嵯。
有时一个月都见不了一面，尤其是荣嵯上了高中住校。他经常接到老师的电话，都是来告状的，什么不写作业，上课睡觉发呆，聚众闹事，早恋之类的。他也只是敷衍几句，现在荣嵯面临险境，也离不了他的功劳。
熬不过今晚吗？为什么没有陪在荣嵯身边，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十五分。今晚还剩多久过去？聂涅苦恼着，因为他残存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不久，他耳边响起了一个久远的低沉的声音——
你的选择啊，造就了你的世界，但有一天你会发现，该到达的地方，无论怎么选都会去到，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
选择啊，对了，“他”说的没错，绝望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聂涅看了手机，然后站起身来，白瑞玺看向他，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
“找着了，跟荣嵯出去的那些孩子，我都找着了。”
“啊？”白瑞玺不解，“什么意思？”
聂涅将手机屏幕打开，举到白瑞玺眼前，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四个男孩缩在一起，蹲在墙角，明显，吓坏了。
白瑞玺呼吸一滞，“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只是找到他们，想问清发生了什么？”
白瑞玺似乎有些恐惧，咽下几口唾沫：“聂涅，你现在正常吗？你知道自己的行为叫什么吗？”
“绑架？恐吓？”聂涅无所谓地摊开手，随后摇摇头。“我没有，人已经送回家了，我只是想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出的事，在哪出的事？现在，知道了，也就可以了。”
“呼……你打算怎么办？”白瑞玺松下一口气。
“他们一起去了螺山……然后遇见了恶魔，他们的原话是，恶魔攻击了荣嵯，吸了他的血。”聂涅紧盯白瑞玺的脸。他说出的话与其说难以置信，倒不如是是疯言疯语。
“你信？”
“无所谓信不信，恶魔也好，野兽也罢，既然知道了地点，剩下的就好办了，抓住他！荣嵯也就有一线生机了。”
“聂涅，你清醒一点！”白瑞玺扶着额头，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
“我没疯，螺山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抓住的。”
聂涅说完，不理会身后白瑞玺的制止声，走出了医院，拦了辆车，朝螺山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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