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朔风遇琴

章节字数:3348  更新时间:23-01-19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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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铃马不疾不徐跟着马车,许长河魂不守舍摸着砚台,脸上泪痕未消。

    “长河。”车厢里传出许长川低沉的告诫:“你自小什么都有,偏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摔坏或弄丢什么物件都觉得无关紧要,但随着你渐渐长大,你会发现,你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没几样,且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许长河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城门近在眼前,许长河揣好砚台,勒马道:“兄长,保重。”

    不等许长川应声,许长河已策马扬鞭回返,一骑绝尘。

    “……”

    墨青席在县衙门口等到了归心似箭的许长河。

    许长河在风驰电掣中倾身把他捞上了马背。

    “你要带我去哪里?”墨青席在风中凌乱:“你还没吃饭。”

    许长河找了一处空阔的河畔,萋萋草绿,碧水青天。

    他竖起三指,指天发誓:“我许长河今后若再欺负墨青席,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墨青席把他的手拍掉:“不要轻易起誓。”

    还好不是在人前,不然这脸面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捡。

    许长河低头认错:“对不起。”

    墨青席定定望着他耷拉的脑袋,良久,他叹道:“有这句话就够了。”

    许长河目光炯炯抬起头来。

    “在民间,道歉比誓言更诚心。”墨青席耐心教他:“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要记住,践踏他人尊严的事情,不能再做,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

    许长河是蜜糖罐里泡出来的骄子,玩伴都也是世家出身,都是被奉承的那方。

    他们即便做了出格的事,旁人也不敢责骂。

    若非还有严苛的长辈、兄长管束,早就烂到根儿了。

    墨青席是在等他的时候想到的这些。

    得让他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才能悔过改过。

    “我绝不会再犯。”许长河态度谦卑:“你骂我打我都行,但别不理我。”

    “好。”墨青席弹了下他的眉心,“打过了,回去吃饭吧。”

    许长河摸着被他弹过的地方,心里的酸楚顿时化作滋滋甜水,咕噜着往外冒,“好!”

    马蹄绕铃响,悠悠远去。

    不远处的水边,浣衣的小娆握着棒槌起身遥望,神情微妙。

    ……

    厨房灶上温着两碗馄饨,一碟烧饼。

    许长河搁点了醋,烧饼蘸汤汁囫囵吃完。

    墨青席不论吃面还是馄饨,都是清汤寡水,不喜重口。

    许长河默默记下。

    墨青席手里还剩半截饼,衙役寻来,说是要升堂了,让他准备一下。

    “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我爹……唔!”

    “就来。”墨青席随手将饼塞进了许长河嘴里。

    “……”

    堂下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墨青席从后堂出来,许承先让他看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画。

    《朔风遇琴图》

    荒凉幽静的山道上,寒风瑟瑟,抚过一把无人问津的孤寂古琴,每一笔都刻画着苍凉的意境。

    它们的主人都不是什么诗画行家,一个是放牛郎宝根,一个是货郎吕全安。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虞城县人,祖上也没出过什么名流人士。

    这画是名家手笔,许承先问了来处。

    “回大人!”吕全安抢先磕头回话:“这幅朔风遇琴是我从画摊淘来的,虽不是真迹,但也是我真金白银用五两银子买的。”

    此刻负责取证的衙役已经去集市上寻画摊老板了。

    宝根如是说:“这幅画一直挂在我家,我爷爷说他小的时候就在了。”

    许承问:“既如此,那为何会混在一起?”

    “前日家中进了贼,画不见了,我来报官的路上就撞见他在卖我家的画!”宝根咬牙切齿指着吕全安。

    吕全安衔冤负屈道:“大人,他这是在血口喷人,他当街夺画,我追至他家,就见那画就在他家里头好好挂着呢!他分明是在贼喊捉贼!”

    “这一定不是原来那幅画,被你掉包了!”宝根满腔愤慨:“我家的画搁置已久,蒙尘蒙灰,哪有那么新?定是这小贼做贼心虚,想用假画糊弄我!”

    两人又争执起来,险些在公堂上大打出手,被许承一记惊堂木拍回原处跪着。

    墨青席仔细比对两幅画。

    许长河的脑袋凑了过来,嘴角还沾着烧饼碎渣。

    “都不是真迹啊。”许长河歪头道:“有什么好吵的,一人一幅拿回去便是。”

    宝根固执道:“我就是要我家的画!”

    许承又问了吕全安的意思。

    吕全安道:“既然都是假画,那就让他先选吧。”

    宝根辨画的时候,画摊老板被带来了。

    他承认了假画是他卖给吕全安的,字画都是他游走各地收来的,真假参半,大多都是文人墨客一时兴起效仿之作,卖的时候也说了是假画,毕竟虞城县又有几个人买得起真迹。

    许承问道:“那这《朔风遇琴图》你收了几张?”

    画摊老板答:“这画意境凄苦,买的人不多,就一张。”

    “意境凄苦?用凄苦二字,不妥吧。”

    余先生背着包袱,拨开人群步入公堂。

    “余先生。”许承起身相迎。

    “刚到县衙门口,就听说大人在审盗画案。”余先生将包袱卸下,接过两幅画,仔细打量。

    许长河注意到余先生后面还有个“小尾巴”。

    沈虞城缩手缩脚站着,头也不敢抬。

    须臾,余先生伸手:“青席,取小刀来。”

    墨青席把小刀递上去。

    余先生当堂将装裱的画分割了出来。

    许长河绕着沈虞城转了一圈:“余先生,这是你带回来的临安特产吗?”

    余先生头也不抬,“他叫虞城。”

    许长河目光炯炯望向沈虞城,“虞城县的虞城?”

    沈虞城小幅度点了点头。

    余先生将画取出,根据边缘的痕迹鉴定道:“左边这张,是最近重新裱过的。”

    许长河对宝根努下巴:“喏,你家的画。”

    宝根跪着过去接画。

    吕全安没有异议地拿了边上那幅假的。

    余先生道:“我让虞城给你裱回去。”

    沈虞城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小步上前,把画拿到案几上,从包袱里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做起着精细活来。

    墨青席写好证词拿给他们画押。

    许承趁此空档请教余先生:“先生,您方才上堂时说凄苦二字不妥,为何?”

    余先生回答:“琴有知音一意,寒山古道见琴音,大人出自书香门第,其意无须老夫多言了。”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许承心领神会,缓缓点头。

    许长河朝画摊老板讥讽一笑:“你一个卖画的,这都不懂?”

    画摊老板掌心蹭着膝头:“我也就做做字画生意,哪有大人和先生懂得多。”

    “噫?”沈虞城动作一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余先生,张口欲言。

    余先生道:“公堂之上,讲话莫要吞吐。”

    沈虞城指出疑点:“这画是从另一幅画上剥下来的,虽不明显,但它背面留了痕迹。”

    许长河勾起唇角:“也就是说,宝根丢的是两幅画了。”

    宝根一脸茫然。

    “宝根家传的画丢了一夜,自己回来了,还换了身”新衣裳”。”许长河从吕全安身旁走过,停在了他身后的证人画摊老板面前:“装裱手法与你卖给货郎的一模一样,你说,巧不巧?”

    画摊老板面如纸色,战战兢兢跪着。

    许承拍下惊堂木:“来人,去他家把所有字画都取来!”

    半个时辰不到,画摊老板没等衙役回来就扛不住公堂上的威压,伏地认罪。

    他听说放牛郎宝根家里有幅传了几代的画,趁宝根出去放牛的时候闯空门去鉴赏了一回,意外发现了画的秘密。

    为了不招来官府的搜查,他用同样的一幅假画去掉包宝根家的,怎奈黑灯瞎火,碰掉了画轴,两幅画混在一起,他无暇分辨只能将它们一并带回,待第二日宝根去报官时再放回去。

    《朔风遇琴图》后,是一张西汉的真迹。

    余先生推测道:“此画为殉葬品,宝根祖上应该出过盗墓贼,为了掩人耳目,将画藏在仿品中。”

    后来许承查了虞城县的时历,在宝根太爷爷少时,天灾大旱,三年颗粒无收,不少人逃荒而去。

    宝根的太爷爷为了糊口,下墓取物,用以换取粮食。

    后来灾情得解,这幅没能典卖出去的画,便成了家传之物。

    吕全安只是被画摊老板利用,那五两银子买的画要留证,许承给了他五两,放他离去。

    宝根得知画后面藏着的是陪葬品,嫌晦气,不肯再要,于是两幅画都收在了县衙。

    墨青席帮忙收拾的时候想起一事,问许长河:“你第一眼就知道那两幅是假画,怎么看出来的?”

    他实在不像是会品鉴字画、附庸风雅的人。

    许长河眨了眨眼:“真的在我大伯书房里。”

    “……”

    退堂后,余先生领着沈虞城去拜见许承。

    许承把他扶起来,捏了下他单薄的肩膀:“好孩子,别怕。”

    沈虞城紧张地抿着嘴。

    “我与他父亲谈过了。”余先生道:“让他跟我学几年,到了年纪,就上京考个功名,好过在家荒废天赋。”

    自家有个不成器的许长河,许承现在看谁家的孩子都万分顺眼:“虞城,你就把这儿当家,不必拘束。”

    沈虞城小声道:“谢大人。”

    余先生建议:“就让他和青席住一个院子吧,青席稳重,有个照应。”

    许长河拐进来听到这么一句,拉下脸来:“为什么又是青席啊?你们怎么老惦记他呢?”

    “……”

    这是什么混帐话?

    许承抬手欲打,许长河熟练躲过:“青席最近忙得废寝忘食,让他歇着吧,我来,我罩着他。”

    许长河拍着胸脯过去把沈虞城拽过去,边走边道:“虽然你比我大一岁,但是我比你先来虞城县,所以要叫我大哥知道嘛。”

    沈虞城:“好的,大哥。”

    许承一时喘不上气。

    余先生倒茶给他,安慰道:“虞城性格内敛,公子兴许能让他开朗些,我看青席就比来时好很多了。”

    许承摆摆手,坐下喝茶,哀叹一声:“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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