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人面兽心

章节字数:3682  更新时间:23-01-23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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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佩兰家之前,墨青席问了佩兰父母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回县衙的路上,墨青席告诉许承:“佩兰的父母出门之后,有人进过佩兰的屋子,给她吃了酥饼。”

    许承愣了下:“你如何得知?”

    墨青席回答:“佩兰爹娘今早出门只留了烤地瓜,但桌面上留有酥饼的碎屑,佩兰撞在桌角上的时候,桌子移动,不少碎屑落了地,不易察觉,但可以肯定是案发之前的事。”

    许承回去分别审问了两人。

    冯俊微全然不知,柳辛知却不假思索承认了。

    柳辛知道:“佩兰小时候胃口大,早上吃完等不到中午就饿得大哭,我就偷偷送些糕饼什么的,日子一长,也就养成了时不时去给她送食的习惯。”

    余先生落笔前看他一眼:“所以今早你也去送了?”

    “嗯,送了一块豆沙酥饼,然后我就回家看书了。”柳辛知含恨道:“我若是不走,佩兰也就不会被……”

    许承拧眉道:“你可知这一块酥饼,只会让你的嫌疑更大。”

    “大人,我真的没有!”柳辛知急红了眼眶:“我和佩兰虽无交集,但邻里多年,我将视她作小妹一般,从无恶念啊!”

    墨青席面无表情道:“你若是没有与冯俊微动手,洗脱嫌疑还有望。”

    柳辛知不解:“为何?”

    墨青席告诉他:“佩兰姑娘的小屋连张板凳都没有,所以她吃东西都是坐在床上,吃酥饼这类点心若不垫着什么,碎渣能落一身。”

    柳辛知恍然大悟:“佩兰身上会有酥饼渣,冯俊微身上一定也有!”

    墨青席说:“你与他动了手,且不说身上会不会沾到,动作之大,约莫早就和院中泥灰混作一起了。”

    柳辛知登时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

    把柳辛知关回去后,许承问墨青席:“你与他说这些,是有把握了?”

    “七八成。”墨青席回道:“既然今日是约好的还书之日,那么柳辛知自然知道冯俊微会来找他,他若是犯人,又怎么会刻意挑一个大有可能被发现打扰的时机作案呢。”

    许承欣慰颔首:“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墨青席欠身:“大人谬赞。”

    他话音刚落,就见沈虞城小跑过来,他先给许承行礼,然后对墨青席道:“公子找你。”

    许承一听就脑仁隐隐作痛:“我们在聊案子,他又怎么了?”

    沈虞城很是无奈:“到用饭的时候了,公子等不着人,不肯吃。”

    许承板下脸来:“让他饿着!”

    “大人。”墨青席于心不忍:“长河腿伤还没好,不能走动心情定然懊糟,我去看看他,等他用完饭就回来。”

    许承摆摆手,表示不想管了。

    许长河好动挣裂了伤口,正在呼呼吹气止疼。

    墨青席赶过去,门都忘了敲,进去看到他在折腾那条血淋淋的腿,气得头晕:“你在干什么?”

    许长河惊喜地抬起头:“你回来啦!”

    “让你静养,你听不进人话么。”墨青席找来药箱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许长河自知理亏,识时务地转移话题:“案子怎么样?采花贼逮着了吗?”

    墨青席手上动作不停,将案件事无巨细讲述一番。

    “两人都有作案嫌疑。”许长河捏着下巴道:“但也不排除柳辛知色胆包天,铤而走险。”

    “所以大人没有放他离去。”墨青席将伤口包扎妥当,合上药箱:“这案子难在佩兰姑娘神志不清,不能指认犯人。”

    许长河见他面色从容,眉梢轻挑:“真的难么?我看你一副心有成算样子。”

    墨青席把药箱放好,回来把碗筷塞入许长河手中:“你若肯老实养伤,就没什么难的案子了。”

    许长河大口嚼饭,腮帮子鼓鼓,快速耸动着。

    墨青席看他吃这么香,竟也觉得饿了。

    午后升堂。

    柳辛知和冯俊微一左一右跪着。

    余先生将柳辛知送酥饼的事补充进了供词中。

    霎时间,堂下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许承问他:“柳辛知,你去送酥饼,在佩兰房中逗留了多久?”

    柳辛知俯首回答:“不过半盏茶功夫。”

    “你走时,佩兰可在吃酥饼?“”

    柳辛知答:“未曾,佩兰刚吃完地瓜,我将酥饼放在了桌上,便离去了。”

    许承手握惊堂木,直视他的头顶:“也就是说,你没有动过那张桌子?”

    柳辛知点头:“是!”

    “好。”许承转向冯俊微:“冯秀才,你今日会路过佩兰家,是为何?”

    冯俊微腰杆笔直道:“还书。”

    许承问:“书呢?”

    冯俊微从怀中摸出一本皱巴巴的书:“在这里。”

    徐承让柳辛知确认:“是你借他的那本吗?”

    柳辛知看了眼,迟缓道:“是,但我借出时,书是完好无损的。”

    冯俊微解释:“我与他厮打时,书本收到了损伤,在牢中又不甚溅到了水,故而残破不堪。”

    许承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书是在牢中打湿的?”

    冯俊微理直气壮:“确定。”

    余先生将他们的话全数记下。

    许承朝墨青席颔首。

    墨青席自升堂起就虚合着手,得到许承的示意后他才打开手掌,是一片树叶,装了几只蚂蚁。

    他将蚂蚁放在托盘上,蚂蚁迫不及待爬上了书角。

    别说是冯俊微,就连柳辛知都是一脸茫然:“这是为何?”

    “佩兰嗜甜,为了让佩兰独自在家时也能乖乖喝水,她娘每日都会备好一碗糖水放在桌上。”墨青席徐徐道:“佩兰虽然呆傻,吃了那么干的酥饼,却也知道喝水,所以那碗水是在她喝了一半时,被打翻的。”

    冯俊微的神情骤变:“我、我看书时,吃甜食,不小心落在书上,也是有可能……”

    话到此处,冯俊微回过神:“你们怀疑我?这是污蔑!”

    “不是怀疑。”墨青席拿起书:“而是证据确凿。”

    冯俊微不服:“口说无凭,想用这本破书定我的罪,简直荒唐!”

    许承拍下惊堂木,冯俊微吓得一哆嗦。

    墨青席把书摔回托盘,让沈虞城呈给许承。

    许承翻了几页,哼了声,高声呵斥:“冯俊微,你还不认罪?”

    冯俊微咬紧牙关:“草民何罪之有?”

    墨青席告诉他:“你原可以在与柳辛知打斗中将那本书或丢或毁,但你必须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经过佩兰家的借口,即便它沾了水和油渍,也舍不得扔,你宝贝地揣着它,却不再翻阅,因为你根本没有想过,佩兰的指印会留在上面。”

    冯俊微的脑袋一瞬空空如也:“怎、怎么会?”

    墨青席冷眼看他:“佩兰的母亲与我说……佩兰自己吃东西都是用两手抓,吃完也不知道擦洗,她今日吃了地瓜、酥饼,指尖的状态可想而知。”

    冯俊微霎时面如死灰,颓然自嘲:“我居然输给一个痴呆。”

    柳辛知扑过去掐他:“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禽兽不如!”

    许承立马命人将他们分开。

    在堂外听完整个审问过程的佩兰她爹举着柴刀冲了出来:“我杀了你!”

    许承大喝一声:“住手!”

    衙役们只得腾出人手去把他架开。

    佩兰和她娘在一片慌乱中走出人群,她娘给许承磕了三个头,然后带着女儿含泪离去。

    柳辛知一个文弱书生,仅一个衙役就将他制服在地,他朝着冯俊微大吼:“你为何害我?!”

    冯俊微被当堂拿下,揭下了脸上的假面,对柳辛知恶言相向:“我寒窗十二年挣得秀才功名,你才念了几年书?文采凭什么就能在我之上,我焉能让你踩过我的头顶飞黄腾达!”

    嫉妒和贪念是人间利刃。

    许承便让冯俊微复述犯案过程,画押定罪。

    果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冯俊微常去找柳辛知谈诗论道,也见他给佩兰送过零嘴。

    在柳辛知的文章被虞城县的学子们大为赞颂后,他心生不甘。

    借书那日,他途经佩兰家门口,见她在院中被母亲按着梳头,青丝如瀑,颇有姿色,便起了歹念。

    冯俊微与柳辛知约好还书的日子,一早就在附近蹲守,等佩兰爹娘出门,又等柳辛知去给佩兰送完吃的。

    他就大摇大摆进了佩兰的家,打开了小屋的门。

    佩兰挣扎中摔倒,撞在桌角晕倒过去,冯俊微还万分庆幸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柳辛知如他所料,在听到佩兰的哭声之后赶来查看。

    ……

    “冯俊微这样的卑鄙之徒,就是读遍天下圣贤书,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许长河端着药碗啧啧感叹。

    许承忙完案子,来看这逆子,盯着他手里端了半晌的药说:“案子给你讲完了,你还不喝!”

    许长河往热气都不冒了的碗口装模作样吹了吹:“烫,再晾会儿。”

    墨青席去拿蜜饯,回来见许长河手里的碗还是满的,蹙眉道:“你怎么还没喝完?”

    许长河立马捏着鼻子,豪迈地将药汁一饮而尽。

    许承:“……”

    墨青席递上蜜饯,许长河抓了一个丢进嘴里。

    许承摇头叹气,起身要走,到门边又想起什么,问墨青席:“那本书一直在冯俊微怀中,你又是如何知晓上面有佩兰的指印的?”

    墨青席道:“佩兰姑娘的爹娘带着佩兰上公堂讨公道,我见佩兰姑娘一直在抠手指,后来去她家中,近看了才知道那是干了的地瓜黏在指尖上,她觉得不舒服,下意识想除去。”

    毕竟她的双亲当时急于抓住犯人,没有来得及给佩兰擦洗手指。

    许承也想起了墨青席在佩兰家做的尝试:“你当时去拍佩兰的肩又是何用意?”

    许长河神情微妙,抬眼看墨青席:“拍谁的肩?”

    墨青席轻声纠正:“没拍到。”

    许承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转而去瞪许长河,让他别插话。

    墨青席回答许承方才的问题:“被生人触碰,佩兰姑娘会失控尖叫,那柳辛知早就闻声而来了,所以我猜犯人必定是用什么先转移了佩兰的注意力。”

    许承茅塞顿开:“原来如此。”

    冯俊微的供词里也写明了,他进屋时佩兰刚吃完酥饼,正捧着碗喝水,佩兰一见他就往床里缩,若再靠近,只怕会叫出声。

    于是冯俊微把书扔在了桌上,引起佩兰的好奇,在她过去翻书的时候一把抱住佩兰,用袖子捂住她口鼻,想把她闷晕过去。

    佩兰奋力扭动挣开了冯俊微的钳制,却因为失去重心摔倒,头磕到桌角,撞翻了还剩半碗水的木碗,当时书还在桌上,没来及挪开,被浸湿了半截。

    过了会儿,许承又沉思道:“只是转移注意力的话,柳辛知给的酥饼也能让佩兰放下防备。”

    “爹,你也去开点药补补脑子吧。”许长河含着蜜饯说:“佩兰既然会吃他给的东西,那往里搁点药不就好了。”

    许承:“……”

    这儿子生来干嘛的,添堵吗?

    “你聪明,但从不用在正道上。”许承指着许长河摆出了作为老子的威严:“这个月不准出门!”

    撂下话,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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