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章节字数:7363  更新时间:18-04-05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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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昏迷中醒来,只觉恍如隔世,已逾了百年,对谷中的事物毫无印象,看到谷中的一草一木,我都会摇摇头,紧颦眉头,以表一无所知。

    画扇告诉我,我失忆了。

    画扇是我的侍婢,当然,这是她告诉我的。依她所述,我是因着贪玩晚归,循路而归无果,在谷中迷了路,错投了路径,加之当时天黑无月看不清路况,摔倒额头撞到了石头,所幸生命无大碍,只是会失去记忆。

    我扒着额头在镜前照着,反复来看,没见一丝疤迹,一阵疑惑。画扇看出了我的疑惑,说:“小姐额角本是该结下疤的,幸运的是老爷精通医术,自著了一本医书,书中对除疤去痕之法记载甚为详尽,我依书中之法费去好些时日方为小姐消去疤痕。还好赶在小姐苏醒之前,不然小姐该为此郁结愁丝了。”

    我扒着额角又在镜前晃了晃,白皙若霜,却不失气色,整个额头肤色浑然一体,完全找不出哪里是磕到结疤的,不由得惊叹阿爹医术如此精湛。若是开个医馆,专为女子美容养颜,“女为悦己者容”,定会赚得满钵,富甲天下。

    可惜,阿爹不在了。

    画扇说,阿爹两年前去世了。三年前,阿娘突然得了一种怪异的病,每到夜里凌晨左右,阿娘便疯也似的大吵大闹,见到东西就砸,砸完就往外跑。阿爹自认为医术冠绝天下,没有他医不了的病,对此却束手无策,尝试了无数次,均不得其法,阿娘反而日渐虚弱,一年后的某天撒手人寰。阿爹一生救人无数,救来救去,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也许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对医者最大的嘲讽。

    阿爹抱着阿娘冷却的尸身,立于谷中最高的崖边。谷中的山不高,悬崖裂隙却是极深。

    百丈悬崖,凌风呼啸,阿爹长发乱飞,不远处的山谷厉风而过,呜咽作响,鬼哭狼嚎。阿爹注视着脚下的悬崖,一跃,便是一生。

    阿爹目光悲戚涣散,却如此的坚毅决绝。这一世,随着阿娘的离去,便如烟云作散。回首,这世间已是生离死别,另一个世界。悬崖的两端,系着生死。

    我跪在阿爹不远处,泣不成声,苦苦哀求阿爹莫要做傻事。画扇也跪在我旁边,照顾着我,怕我过于伤心哭昏过去。

    阿爹不为所动,始终没回头看我一眼,忽地卷来一阵疾风,带走脚下无数枯叶,纷纷栽向崖底。阿爹面色悲滞,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我而言:“我穷极一生献身于医学,救死扶伤,挽救了数以万计人的生命,我用一身的医术,上治百官,下医黎黍,救得了世人,却救不了她。苍天,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天妒英才,对我的惩罚……哈哈哈……哈哈哈……我枉为人医,枉为仁医啊!”说罢,纵身一跃,从此,我无了阿爹,阿爹有了阿娘。

    这一段两年前的凄凉故事听得我一阵唏嘘,对我而言,它确实是一段故事,听故事,感慨伤神一时,不会入肺腑太深。不能说我薄情寡义,只是我失忆固深,如同两端悬崖,一截生,一截死。记忆已死,阿爹阿娘也随着记忆去了另一端悬崖,隔着一大截的苍茫,记不得,触不到,也跨越不到另一端,陌生而遥远。于是,自己的亲爹亲娘像是成了别人的爹娘,他们的遭遇也就听成了别人的故事。

    等我身子骨活络些时,已是半月之后,这期间很多时候我只卧榻而息,偶尔临镜梳妆,或窗前阅书,实在无聊透顶,就随着画扇庭院中走会坐会,闲聊着些以前的事情。此外就没迈出家门半步,画扇看的紧,不准我出去,说是我病未痊愈,怕出去再出了意外,我笑着说:“这意外倒真多,莫不是爱上了我?”画扇只是不许,一来拗不过她,二来也是为我着想,便按耐着心中的蠢蠢欲动,继续忍受着这糟糕的无聊,直到半月之后。

    那一日,我站在阿爹投下的悬崖之上,此时已是四月中旬,脚下发满了绿草,微风浮荡,叠一层波浪,清素的草香扑面而来。驻足而立,看着深不可测令人双目眩晕两腿打颤的崖底,仿佛看见那个哀而伤的男人直直在往下坠。人生如斯,不过浮生若梦,百丈有余,一片虚无。阿爹阿娘,好走,愿你们安得其祥,泉下相惜!

    浮生若梦,我记忆全无,也算是走过一遭死亡的人,当真是如梦似幻,虽不能看透生死参透人生,面对生死,也淡然了些。我觉得我整个的人生观都在这谷里,于是,我将此谷唤作“浮生谷”。

    浮生谷既深又幽,竹林煌煌,漫谷花开,粉似蝶,翩翩欲飞;红似霞,灼灼似烧。从谷的这头开到那头,时有风动,漫天的花雨,蝶飞蜂拥,盘旋其上,低桓于下,勃发生机。

    山山水水,缀上绿色,点上花色,恰似绿萝红裙,明眸皓齿,灵动秀美的仙子。临水较高的一些山头挂着瀑布,瀑布飞流直下,少女长发般飘然而下,娟秀逸美,堪堪叫好。

    浮生谷大体分为三部分:山体,水区和峡谷。平地和山洞之类都在这三部分之中,也就归于其中。浮生谷虽温和如谦谦君子,但也少不了险象环生,豺狼虎豹倒是没有,可有些地方复杂多险,崎岖不平,多生暗隙,我之前摔倒受伤的原因就在这。所以,有些地方是禁区,不是随便可以进出的。有了之前的事情,虽不记得,可还是心悸,加之画扇看得牢,那些地方不敢踏足半步。

    每天的习惯就是和画扇吃吃茶,聊上几句。茶是画扇采来的各种花瓣调制而成的,入口香化,唇齿咬合之际满溢其香,即入腹中,宛若飞龙吐纳云雾,袅袅缭绕,丝丝入扣。

    喝下杯中最后一口茶,我问画扇:“这茶为何煮的这么好吃?”

    画扇又为我添了些茶,看着从杯中散出的热浪,笑笑说:“胡乱煮些罢了,小姐若是喜欢,我每天都为小姐煮些来吃。春有春花,冬有冬花,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的花,到时我为小姐煮不同季节的花茶来吃,想必小姐也会喜欢。”

    我满心欢喜,道:“甚好,甚好!”转而又呷了口茶水:“这茶可有其名?”

    画扇回答道:“山中花甚多,我便随意取了些瑞香、白玉兰、紫玉兰、琼花、海棠、丁香、杜鹃、棣棠等花。用花做春茶可不比茶叶,茶叶制作分采青、萎凋、发酵、杀青、揉捻、干燥等过程,后面还需经过初制、精制、加工等复杂工序,同样的茶叶,其过程稍有不同,其茶质便天壤之别。当然,不同的茶叶,其过程也有所不同。花茶没那么多讲究,采嫩中带香之花,似开非开为最佳,含苞待放,即沐得阳光之精华,其内之香又不外泄。花瓣入水,云蒸霞蔚,香气腾腾。水当然也要选好,二者融合,便可煮出好喝的茶。我取的是五里之外的溪水,距此远,不受污染,加之地理位置优越,其水甘冽清澈,最宜不过。”

    画扇看着我一脸崇拜的表情,羞涩地笑笑,继续说:“我说的花茶并不是传统所指的花茶,传统的花茶叫熏花茶,是把晒干后有香味的鲜花和茶一起闷制而成,其过程要复杂的多。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花瓣茶,熏花茶大都香气浓郁,口味偏重。花瓣茶则不然,香气较淡,似有似无,花瓣又新鲜,其香气都透漏着嫩嫩的味道。今天给小姐喝的是很多花瓣混搭煮的。”

    我用手拨弄着茶杯中冉冉升起的烟雾,说:“画扇,我问你此茶可有其名,你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什么?”

    画扇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嘿嘿一笑:“呵呵,话题走偏了,小姐莫怪,小姐莫怪……呵呵……”

    “……”

    “我读书少,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不曾给它起过什么名字,不如小姐给个名字吧?”

    我挤挤眼睛,随口说道:“就叫它‘群花荟萃’吧!那么多花凑一块,不就那回事嘛!”

    画扇不由莞尔:“好好好,就叫它‘群花荟萃’,虽谈不上大雅,但其形容再形象不过了。”

    画扇不仅茶煮的好,还会做各种糕点,什么翡翠冰晶糕,糖蒸酥酪,珍珠如意糕,桂花琼玉蜜饯……多不胜举,做的好看又好吃。我惊讶地问画扇:“你怎么会那么多?”

    画扇说:“这些不算什么,都是小姐教我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的比我多得去了。”

    我更是吃惊,一脸错愕:“我教你的?可我什么都不会啊,会吃倒是真的,每天吃那么多,都快成胖子了。”

    “小姐失忆之前是有名的才女,德艺双馨,引无数男子折腰,我会的不及小姐万分之一,拿出来让小姐见笑了。”

    听得我内心一阵狂喜,卷起波澜壮阔:“哈哈哈……过奖过奖……这样夸我,人家会不好意思啦,哈哈哈……”

    ……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子,庭院里影影幢幢,远处的事物绰绰看不清楚,万籁俱寂,却不显得清冷。

    许是晚饭吃的太多,腹中涨的难受,于是向画扇讨了杯茶来消化消化,喝下一杯效果不佳,连连喝了十来杯,终是消化了些,却害得我去了无数次厕所,熊猫眼都出来了还是睡不着,真是苦也。

    看着我一脸苦相,画扇忍俊不禁:“小姐是饿了吗?画扇去准备些夜宵来吃可好?”

    我都这副狼狈样了,这丫头还不忘取笑我,我怒目而视,摆出要揍她一顿的架势:“你这死丫头,还敢来笑我,若不是你晚饭做的好,我能抵不住诱惑多吃了几口,落得如今凄惨的下场吗?等我不吃不喝,一命呜呼,你就还来笑我吧,反正我也听不见,听不见,耳朵干净了,心里也舒坦了。”

    画扇连连道歉,脸上却挂着“自己贪吃,倒怨起我来”的表情。

    和画扇胡闹了几句,在这寂静的夜色渲染下,却是提不起兴致,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愈发无聊,于是决定挑灯去亭中坐上一坐。

    夜风来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本就睡不着,这下更是精神百倍,睡意全无。

    画扇拿了件紫绡觌氅,又提了把琴。

    画扇怕我夜寒侵体害了病,便为我披上觌氅,我一手拦去:“无碍。”

    画扇说要弹奏几曲为我助兴,我拍手叫好。

    画扇将琴置于桌上,在夜色笼罩之下,琴身泛着白色的光芒,温柔清朗。细看之下,梧桐作面,杉木为底,玉石镶嵌,端的是一把好琴。

    再看琴弦,细若游丝,隐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不稍加细看,还以为是把无弦之琴。我虽不能慧眼识金,但看它一眼,我就知道此琴绝非凡响,大有来头,价值不菲。

    我痴痴地端详着这把琴,疑惑诧异地问画扇:“这是什么琴?”

    画扇说:“凤凰琴。”

    “什么?”我几乎尖叫出来,这竟然是传说中的凤凰琴。我不相信地望着画扇,以为自己听岔了,以期她再作回答。

    画扇点点头,“嗯”了一声,给了我简单而坚定的答案。

    天呐,太不可思议了。

    凤凰琴,传说中的上古神器。这段日子,我从书中看到过关于它的传说,我以为只是传说,人们口头相传的奇幻故事罢了,并不存在,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

    传说,凤凰琴为伏羲以玉石加天蚕丝所制的乐器,千年桐木所做,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宁静祥和,据说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之神秘力量。后来第二次仙魔大战,不知所踪,下落不明。

    我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有心卖弄一下,得意洋洋地对画扇说:“我说的可对?”

    画扇摇摇头。

    我一脸窘迫,起身说:“难道此琴非彼琴,只是名字相同?”

    画扇再摇摇头。

    “那是什么?”

    画扇不紧不慢地说:“小姐说的对,也不完全对,书上记载‘下落不明’,只是作者主观臆断,并不准确,作者无从考究,只能用这个词一笔带过,但并不表示它下落不明。小姐,你好好想想,如果下落不明,你又怎能看到这把琴。”

    一语呛的我无话可说,是啊,如果真下落不明,我又怎能见到。若真是下落不明,也只是对别人而言。

    听画扇继续说:“第二次仙魔大战之后,伏羲大伤,后为什部奴刹部所救,伏羲感念此恩,又无所相报,遂将贴身神器凤凰琴慷慨相赠,以报救命之恩。什部奴刹首领阿骨胡巳知此神物厉害非凡,大喜。转念又想,凡神物自有超凡神力,其用善,得天下,利万民;其用不善,人间大劫,生灵涂炭。神器虽圣洁之物,但本身也带有几分暴戾之气,他担心自己和自己的后代无法驾驭这种力量,会释放自身贪婪枉为的一面,到时天下大乱,哀鸿遍野,最后受到上天残酷的惩罚。他又想到,部中或其他部中定会有一些野心勃勃,贪婪狡诈之徒觑觎凤凰琴,终有一日他会因凤凰琴引来杀身之祸。从长远利益权衡思量半天,最终决定将凤凰琴暗藏,史书上说的‘下落不明’,就‘不明’在此处。从此,天下人谁也不知道凤凰琴藏于何处,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暗中威逼利诱阿骨胡巳,阿骨胡巳也是聪明之人,知道自己不说,肯定无生命之忧,他活着,还有希望得知凤凰琴的下落,死了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一旦开口,不但凤凰琴不保,自己也会被杀人灭口死于非命。阿骨胡巳虽手有为天下人所觑的凤凰琴,却能安然无恙寿终正寝,临死之前,他将凤凰琴的秘密告诉了下一位首领,下一位又这样告诉后面的首领……代代相传,直到现在。”

    “后来呢?凤凰琴怎么到这了呢?”

    “什部奴刹部历代部落规模虽然不大,却历尽沧桑,在目睹其他大大小小或强或弱的部落一个个隐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安稳走到了现在,世人都说,这是凤凰琴的庇佑。什部奴刹的现在首领是挞哒碌,怯懦胆小,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挞哒碌有个女儿,叫青萦,生得标致可人,又才华出众,深得他的喜爱。五年前,青萦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很多有名的郎中来看,均不得治。后来病情加重,垂垂已矣,前来医治的郎中看了一眼都摇摇头,意思是‘准备后事吧’,挞哒碌盛怒之下下令处死了很多郎中,懦弱的他第一次大开杀戒。满城血雨,五里腥风。当时老爷路经此地,对此病颇感兴趣,就不请自来前来医病。青萦闺房外面,挞哒碌问老爷:‘萦儿可有医治?’

    老爷回答:‘不妨一试,尽力而为。’

    挞哒碌听到此话,大为不悦,治病怎能一试?无奈青萦又无人能治,杀的人又多,也没人敢来治,他只得退一步说,‘你若治得好,金银珠宝,绝世美女,任你挑选;你若治不好,五尺白绫,自己看着办,你怕还不怕?’

    ‘大丈夫岂有怕死之理?只有一言,我若治得好,金银不取,珠宝不拿,美女不要,我只取一物,不知……’

    挞哒碌知道老爷指的是何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罢也!只要能救回萦儿,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给得。’

    后面我不用说,小姐也知道老爷治好了青萦的病,得到了这把凤凰琴。”

    我听得张大了嘴巴:“原来如此。”

    我又好奇地问:“既然凤凰琴是把神器,可有什么通天御地之术?”

    画扇点点头,说:“有,其琴声能使人起死回生,不过须弹奏特殊的乐曲,普通的乐谱弹奏出来与一般的琴音无二。当然,凤凰琴也不是万能的,不能逆天意而改命,强改命格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我问。

    画扇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恍惚,不过一闪即过,说:“生死祭。”

    “生死祭?”

    “所谓‘生死祭’就是以活人性命做祭,来救死去或将死的人,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而且这个人愿不愿意做祭都可以作为代价交换,这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落在不正之人手中,必定会天下大乱。不过,用凤凰琴杀人,就必须救活一个人,而且必须在人死后的七日之内完成生死祭,因为人死后七日之内三魂六魄没有完全离开肉身,凤凰琴以生死祭重聚魂魄,还阳续命。一旦过了七日,魂魄散去,凤凰琴也没办法重聚魂魄还阳人间。这样,凤凰琴就不能无限杀人,也不能无节制救人,算是对两种极端的一种牵制。”

    万没想到凤凰琴竟然还有如此可怕之处,听得我身体一阵发寒,失神落魄,许久才回过神来。

    “那我们没有琴谱,凤凰琴在我们手里不是毫无用处吗?”我有些遗憾的说。

    “小姐错了,我们是有琴谱的。”画扇说。

    “啊,怎么可能?不会吧?”我难以相信,半是欣喜半是惊愕地说。

    画扇说:“琴谱也是老爷寻得到。至于从何处得来,老爷没说,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凤凰琴、琴谱都在我们手里,小姐您就是它们的主人,石破天惊祭琴音,一朝天下生死尽,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每天吃吃茶,听画扇讲故事,我已心满意足。哪怕听画扇讲凤凰琴如何撼天动地的故事,也比自己去亲临那些惊天动地事儿要感兴趣的多,要惊讶的多,故事远比现实引人入胜,别人的故事更是如此。所以,当画扇要把凤凰琴交由我保管时,我一口拒绝,让她代我保管,这么一把又大又重的琴,带着很不方便,而且又不能吃,徒添累赘,我要来作甚。

    手指抚琴,随意拨动,琴音四溢,空灵通透,没想到随意触动,竟能发出如此天籁,神器不愧是神器。

    画扇席身而坐,奏响一曲。

    此曲破空一出,划破寂静的黑夜,琴声从指尖缓缓流泄,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婉转低沉,似涓涓细流从心间流淌。正听得心驰神曳之时,忽然琴音斗转,势如破竹,荡气回肠,如不绝江水滚滚东流。一张一弛,一紧一慢,一刚一柔,行云流水,如履薄冰。

    画扇纤手弄琴,琴音荡开,仿佛化成无数极艳极美的桃花,桃花旋落,汇成花海,绕指凝香,烟雾袅袅,如临仙境。真真是提笔挥墨入木三分,屈指挑琴余音绕梁。

    琴声戛然而止,一曲作罢,听的人如痴如醉,如梦初醒,桃花散去。

    抬头望去,月亮不知何时露出云层,发出泠泠月光。

    我做卖萌状,眼巴巴地望着画扇:“画扇……我……”

    画扇:“小姐要说什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娇羞:“我……”

    “我知道小姐很崇拜我,这没什么啦,呼呼……”

    “画扇,你误会了,我想说,我饿了……”

    “呃……”

    阿爹性情孤傲,不喜人间喧嚣繁华,就定居浮生谷,连下人都不请一个。阿爹阿娘去世后,偌大个浮生谷,就剩我和画扇两人,两人相依为命,过得并不冷清。

    画扇比我小四岁,年方十六,眉清目秀,楚楚可人,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听她说,那一年,她七岁,故乡发生瘟疫,死了很多人,横尸遍野,死去的人没人掩埋,被野狗啃食,残肢断骸,露出森森白骨,令人作呕,毛骨发寒。画扇父母都身染瘟疫不治而死,可怜的她也因瘟疫奄奄一息。恰逢这时阿爹来了,阿爹听说这里有瘟疫肆虐,当即火速赶来,没想到还是迟来了很多,瘟疫传播速度极快,转息之间死了大半的人。

    阿爹呕心沥血,用了三个月才治好剩下没死的人,将瘟疫控制住,又花了一个月帮忙把死去的人掩埋,做好预防,以免瘟疫复燃。

    阿爹见画扇没了父母,可怜无依,就把她带走收养了。阿爹本拿她做养女的,画扇不肯,说是大恩无以言报,愿此生为婢,来报再造之恩。开始阿爹不同意,她坚决如此,做事规规矩矩,俨然一个下人。阿爹无奈,只得允了她去。

    阿爹让她做了我的侍婢,其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她当我的玩伴,侍婢只是名义上的。我们俩从小玩到大,虽然她叫我小姐,我们却亲如姐妹。纵使我失去双亲,记忆全无,她还不离不弃,尽力照顾我,不禁感叹,世间情暖,不过如此。

    又是一个夜晚,刚睡下不久,感觉口渴难耐,迷迷糊糊起身去倒水喝,发现壶中无水,又不想去惊扰睡在隔壁的画扇去取水,就披了件衣服独自去打水。

    路过画扇房间时,隐约听见里面有细碎的说话声,不禁心头一紧,莫不是进了小偷?我壮着胆向前靠近,仔细听了听,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声音。我还是不放心,敲了敲门:“画扇……”

    无人应答。

    又敲了敲,“画扇……”

    这才从黑暗中飘来一个声音:“是小姐吗?我已经睡下了,有事的话我这就起来。”

    “睡的可好?没什么事吧?”我问。

    伴随着起床穿衣的声音,又传来画扇的回话:“嗯,一切安好,请小姐稍等片刻,我这就起来。”

    听她说安然无事,我顿时放下心来,看来真是自己睡迷糊了,产生了幻听。听画扇要起来,我连忙说:“不用,不用,赶紧睡吧。深夜打扰,真不好意思,我也困了,要赶着回去睡觉呢,你就不必起来了。”说完,深深打了个哈欠。

    “小姐晚安,恕画扇不起来相送之罪。”

    跟画扇道别后,我快速打了些水回到房间,咕咚喝了几口,爬上床,酣然入睡,一夜再无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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