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417 更新时间：19-08-20 17:56
“见过了？”
“见过了。”
“如何？”
赵苑拱手言道：“心性品行俱佳，根骨资质的话，恕徒弟愚钝，未看出超脱常人之处。”
“其他人呢？”
“安排游安在偏殿迎接了，其他人遣到后山面壁，还给易涯多加了两道锁。”
白衣胜雪的男子手持着松香在琴弦上轻轻的摩梭，道：“甚好。”
葛仙殿中余音缭绕，紫烟徘徊。负剑男子立在堂下，抚琴之人坐于堂上，相对静默了半晌。
此时旭日初升，正是一天之内的好时间。而在这葛仙殿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时间不听鸟鸣树响，不听风声言声。堂下之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许久连睫毛都未曾动过半分。而那堂上之人更是面如秋水，不露声色。
立于堂下的，不见丁点消懈散漫。坐于堂上的，也不见得半分松懈轻心。
仿佛两座石雕，自亘古便矗立至今。然而有着飘渺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徘徊斗转，无声胜有声。虽然未听得一言，却仿佛看见屈原曾经向苍穹发出的那瑰丽屈奇的《天问》。
许久，抚琴之人在琴弦上轻轻一按，朱唇轻启，道：“此次下山，修行如何？”
“行小善一百四十三次，大善十三次，救下人命四十七条。”
“剑法修炼如何？”
“七十二候剑已经融会贯通，二十四节剑尚有‘夏至’、‘惊蛰’两剑未臻化境。”
“与南疆圣手的三年之约？”
“弟子有信心，天机榜那第三的名头定会手到擒来。”
抚琴之人微微一笑，道：“甚好。”
琴弦修养完毕，此人轻轻甩了下长袖，皓首轻伏。一双玉手搭在琴弦上，五指轻弹。白衣如仙人，手下琴声却倏然如高山流水、倏然如金戈铁马。
这世间存在着乐家高手，十指按弦能弹出这世间的山河大川天地万物，却本不应该存在这么矛盾反类的谱子。前半阙还似昆岗凤鸣、深闺私语，后半阙却突然变奏犹似巫峡猿啼、将军末路。
顿时眼前光影错乱，仿佛有独守清闺的妙龄女子开口诉说着苦闷闺怨，有江湖侠客回首眸中暗含剑影刀光，有将军迟暮望着百里失地望洋兴叹。
赵苑听得入神，盘膝坐下。“仓朗朗”得拔出身后所负长剑，横在膝上。左手按剑，右手屈指在长剑上按着音律轻轻弹磕。
只听得琴音悠扬，倏缓倏急，琴声虽响，却淹没不了弹剑声音。琴音似天水，剑声似流星。两者一唱一和，一辅一成。声声引人心跳，如雷击鼓。曲子此时奏的本是《声声慢》，如今却一声急似一声，弦急之时耳边如有千军万马金戈厮杀。
抚琴之人眉头一皱，右手速率便隐隐加快，那千军万马便战鼓雷鸣厮杀喊绝，白居易当年若是在浔阳江听到的是这首曲子，定写不下“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这样的句子。塞外有胡人擅使铁筝，因奏响时有“铮铮”之声震耳发聩得名。却不想在这江右之地这白衣胜仙的人物，手中的江南素琴也能有着如此金戈铁马之声。
两人手指急扣快弹，音乐激昂。忽然间房顶传出一声长啸，犹如狮吼龙吟，声如裂帛。和谐的音律顿时被冲淡一散，两人同时停手，抚琴之人将琴弦一按，弦犹轻抖。房上又听得有人纵身离开，“啪！”的一声踏碎了两块瓦片。
原来屋中二人均是乐家大能，音律之间暗含武艺，融入了一身上乘内功。那房顶之人被乐声激的心率跌宕，音律越来越快直引得心跳如鼓。特别是那赵苑的弹剑之音，一声一声急的几乎引得心跳过快而死。无奈之下以啸声解围，发声之后见败露了赶紧离去。只是离开时内息不稳，轻功纵跃之间踏碎了数块青瓦。
抚琴之人嘴角微笑，摇了摇头，道：“看来两道锁已经不够了。”
赵苑答道：“是弟子疏忽了，看来他铁衣之法已经大成了。”
“他心里对你有点执念，这也是全赖我当初的信口胡言。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山了，抽空去指点一下他。”
“谨遵师命。”
“把‘丰年’收起来吧，我还有句话要问你。”
赵苑反手持剑，把长剑“仓！”的收回背后剑匣。起身甩袖，站在一旁躬身听命。
“你。。。。。。”抚琴之人并未看向他，低首垂目看着身前古琴轻轻抚摸，如同垂怜心爱的女子，道：“心中杀念是否有所止息？”
“三年来未有一时半刻减少分毫。”
抚琴之人“哼！”了一声，道：“手上慈悲，心中杀人！”
“弟子愚钝，让师傅失望了。”
“还没有找到李丰年？”
“徒儿这三年从江南走到昆仑，去了西夏也去了大辽。皆没有找到他的丝毫踪迹讯息。”
“倘若有一天，你的杀念不可自制的时候，”抚琴之人微微抬眼看着赵苑，眼底光芒如七月流萤。
“记住，杀我。”
“谨遵师命。”
此刻的游安正站在偏殿门口等待贵客，只是正午日头狠毒，晒得人昏昏欲睡。上山这几十里山路曲折蜿蜒兼上陡峭危岩，要是萧老三两炷香的功夫都能走一个来回。但要是带上个小姑娘，再心存着带她玩玩逛逛的心思，这不知道多久才能到了。
游安打开手中的折扇挡在头顶上遮阳，数着殿门口那株杏树上新结的杏儿解闷。忽然看见西北房檐上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纵身急跃，飞身到近前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跌落下来。好在脚下功夫不俗，一个狸猫翻身落稳了脚。
给游安吓了一大跳，细目之下看清来人，用折扇挡住嘴哈哈大笑道：“恭喜二师兄轻功大成，这左脚踩右脚上天的功夫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呸呸呸！”易涯也不管地上尘土，原地盘膝一屁股坐在地上调整内息，道：“你们乐家的就没有一个正常家伙！玩的全是脏的！幸好他还不会耍琴。”
游安瞬间心思百转，将前情缘由猜了个大概。依旧止不住的笑道：“乐家的本事碰见懂音律的斯文之人，自会以‘宫、商、角、徵、羽’应对化解。碰见牛嚼牡丹的下里巴人，自然半脑袋水加上半脑袋面粉化作半脑袋浆糊了。
当年伏羲斫桐为琴，绳丝为弦。后周文王复增其二弦，曰少宫、少商。自古便流传下来。乐家子弟中用笛子、琵琶的自不在少数，但要说哪个会乐家本事的不会抚琴，那真是贻笑大方了。”
易涯单掌将内息沉入丹田，也不怕行岔了气开口道：“赵老大这乐家的本事何止大成啊，天天盼着他回山，这好不容易回了山怕是也在他手下过不来三招！”
“就算大师兄不用乐家的本事，你难道还能挡得住那柄‘丰年剑’？”游安生知易涯心中的执念所在，看着易涯可怜，摇了摇头道：“倘若你真的能抗住大师兄三招，那天机榜上定有你一席之位。”
“NN的，实在没辙，就只能想点办法了。”易涯咬牙道：“我听说余命上次下山带回来把火枪。。。。。。”
游安无语，半晌伸出大拇指：“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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