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ing】凌虚  叁. 蒙蒙残雨笼晴(二)

章节字数:4877  更新时间:12-06-10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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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开屋子的门,一切似乎有了一些不大一样,衣裳堆在了外面,眉头微微一蹙,却越过那堆衣物,走向窗口,微微打开一条缝,正瞧见韩川渐渐走远。到了很远,终于是看不见了那道身影,才垂下眼眸关上窗,斜倚着窗,眉梢一挑,眼眸微斜,声音清脆而冰冷:“你倒是不怕死。”

    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一道人影,披散着头发,蒙着面纱,身着蓝衫,瞧着是女人的打扮,身形却明显比女人高挑。那人揭开面纱,露出清俊的面容,眉梢斜飞,倒是有些放荡不羁一般,笑道:“难不成,你倒想与韩川成就好事一场?”

    蝉冰登时变了脸色,怒视着他。

    瞧她眼神凌厉,似要杀人一般,只好笑道:“当时你不想被他抓,那我不是只能出来引走他。”

    蝉冰脸色一缓,神色淡淡。

    “如今,他要开始来抓你了吧。”

    闻声,她轻轻一笑:“也不知道他抓不抓得到。”

    男子神色倏然一冷:“可别玩过了头。”随即又缓下来,叹了口气。

    “该不会,玩着玩着,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吧。呵呵呵呵……”一身黄绿色衣裳的女子对蝉冰笑着走进,那笑却并不友善。

    蝉冰像是早就习惯,漫步走到桌旁,坐下,径自品着茶,抬头缓缓道:“你的伤,是不想好了?”话音才落,唇边挂着飘渺的笑意,屋内的香气骤然浓了起来。

    那女子怔了怔,连忙捂住鼻子,转身奔了出去,还在道:“我走!我走的远远的!”

    蝉冰唇角的笑意未落,侧头望向一旁站着的男子,淡淡道:“你也回去吧。”

    男子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顿住,手拉着衣带,解开,一扯,蓝衫已经被脱下到了男子手里,男子赫然一身白裳,腰带上纯银镶边,烛火照耀下,煞是亮眼。走到桌边,将那女衫轻轻放下,人影一晃,便已经没了踪迹。

    蝉冰微微一笑,拈了那件衣衫,走到烛火旁,凑上去,衣衫缓缓燃起,不多时便已经成了灰烬。她衣袖一扫,窗户霎时打开,衣衫烧成的灰全数散了出去,屋内倒是干干净净。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他熟悉的问柳山庄的门前。门前居然会有一团碧色,埋进手臂中的脸,该是那张清丽婉约的面容。韩川叹了口气,走过去,将睡在门口,被雨水打湿的覃烟抱了进去。

    覃烟动了动,睁开眼,瞧见韩川的时候大大舒了一口气,喜道:“公子你回来了,管家等你好久了。”

    韩川将人放了下来,扫了她一眼:“衣服全湿了,去换了,然后来骖武堂。”

    覃烟点了头,一溜烟没了人影。

    韩川眼眸一瞬间黯了下去。

    看见她,总会想起,许多年前悠然也是喜欢这样的,总在与柏杨的打闹中那双灵动的眼眸期待的看向山庄外。偶尔竟也会在柏杨面前烦闷的叹气:“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他总是看在眼里的,纵然也想多陪陪她,可是繁重的事务父亲越来越虚弱的身体都让他脱不开身,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请柏杨好好陪着她闹陪着她四处逛逛。

    想来也是有些嫉妒的,柏杨竟然可以就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其实……若是知晓当年的不阻拦会让她就此死去,柏杨,应该是后悔万分的。可是……只是后悔,又怎么能够换回来一条命!

    黯然的眼眸倏忽变得冷厉,走向骖武堂的脚步居然也踏起了尘土。

    骖武堂内站着两排人,一排是问柳山庄的管家带着守卫,另一边,就是他让守卫叫来的张家巷的几户人家和当时的马娟儿。中间停着的,便是那具尸体。韩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走向台阶上的主座,转身坐下,手撑了下颔,阖上眼,淡淡道:“情况。”

    管家拿着一本小册子,缓缓道:“城西共死十九人,加上此人,乃二十人。张家巷以及马姑娘已经确认,他就是张家巷尾前几年搬来的老李。包括老李在内,一共六人死于剑招,其他十四人死于掌法。且死相几乎一致。”

    韩川眼眸淡淡扫了一眼那具眼睛已经被合上的尸体,道:“你看看他是谁。”

    管家愣了一会儿,满脸疑惑,迟疑着走上前去绕着那尸体转,仔细瞅着,觉得似乎有些面熟,却又想不出来是谁。

    “是不是觉得面熟。”

    还不等他说话,韩川就已经开口,他点了点头,疑惑更深:“庄主也看着面熟?可知晓是谁?”

    “呵呵……”韩川无奈笑了笑,“我只是觉着,这是个老江湖,我认不出,兴许你能看出点什么,哪想你却也是不知晓。”

    管家摇了摇头,又仔细瞅了瞅,就觉得眼熟,愣是想不出是谁。无奈道:“属下真不知。”

    韩川点了点头,道:“可知道,他来扬州之前是在何处落脚。”

    管家又翻了翻小册子,道:“是在扬州城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似乎他是从那里来的。”抬头间,却见到一碧衫女子走了进来,当即拦住,“烟姑娘,骖武堂可是议事的地方。”

    覃烟有些羞窘地看着高座上的韩川,韩川对着她伸了伸手,示意她过来,覃烟走上去,被韩川拉着坐在身旁,淡淡道:“我叫来的,半月后,她便是这庄中女主人。”

    覃烟惊讶地回头,瞧见的却是韩川一脸淡然,不免觉得这事情的可靠性。

    下面的守卫和管家全都默然垂手而立。韩川见着只是轻笑:“怎么,对这夫人不满意?”

    守卫默然不言,只有管家嘟囔了一句:“烟姑娘怎么说都是青楼里出来的……”

    韩川眉梢一挑,转眼仔细看了看覃烟,覃烟左看右看,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最后低下头去。他转过头去,望着下面,笑道:“这可是当年凌虚剑客覃渊的遗孤呐。”瞥过下面众人惊讶的目光,转头对覃烟道,“城中十四人死于一掌,其余六人一剑毙命。十四人全无武功,而那六人皆是一些隐匿的老江湖,我却不知道是谁,下面的人也没几个见过的。这下面就是刚死的,被一剑穿喉,你有什么看法。”

    覃烟愣了半晌,硬着头皮,小声道:“我对武林中的事情……并不清楚。”

    “不必多了解,单看这事儿,你怎么看。”

    默默叹了口气:“奇怪的就是,为什么一掌杀的是平民,而老江湖是被一剑穿喉。总觉得这是不同的人做的。”

    “的确是两人做的。那个一剑穿喉的,就是蓝魅。”韩川蓦然笑了笑,那笑中却是带了些怅然。杀了这些老江湖,便是当日她答应帮顾城做的事情?

    覃烟登时睁大了眼,随即秀眉拧在一起,道:“蓝魅来这里了?她不是个好人么。当日天山上,就是她救了我们啊。”

    “她也是个杀手。”

    韩川一说,这才想起来,她竟然忘了那个救他们还在沙漠上与她交心的人,其实是个杀手的。杀手,手上是有几个没有沾过血的。

    转头看了一眼座下,覃烟有些好奇地下去,指着那具盖上了白布的尸体,问道:“他是什么人?”

    “张家巷巷尾的老李,几年前从扬州城周边的小镇迁来的。”管家淡淡道,眼里却并没有多少钦服。

    “扬州城边的小镇?”覃烟蓦然转过头来,“哪个镇?”

    管家摇了摇头,道:“扬州城边大大小小十来个镇,他都出现过。”

    覃烟当即傻住,转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迈步欲走,却在走过身边的时候起了想看看的念头。一剑锁喉,据说还是没有半滴血流出,这技艺高超……若是蓝魅做的,单看武功上,她真的还是能够心生佩服。想着便已经揭开了白布,那人有些熟悉,半晌却想不起来是谁,脑中闪过一个影子,脱口而出:“李叔叔!”

    众人皆是一震,韩川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她:“你认识?”

    覃烟闻声身体居然颤了一颤,像是被吓到一般,僵硬道:“我爹的朋友,当日,本想来救我们,却被曼陀罗的人死缠着,没能将我们带出来。”

    覃渊的朋友?韩川眸光微凛:“你知道他叫什么?”

    覃烟点了点头:“李道河。”

    韩川、管家相视一眼,同时道:“劈山掌李道河!”

    管家喃喃道:“既然是劈山掌李道河,那么掌法已经够精妙……”韩川皱了皱眉,却道:“先将张家巷的人和马姑娘送回去。”

    管家欲言又止,被高座上的那人给逼回去,只好领了人下去。骖武堂内转瞬间空了不少,那些人走了,韩川才命人去抬了被掌法劈死的几具尸体来,一个个早已经面目全非,四肢翻折令人反胃。

    他走下去,仔细检查,看伤势,是死于同种掌法,但是“劈山掌”早已经隐匿许久,这掌法究竟是何种模样,他也不敢确定。李道河为何要杀他们?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与世无争,杀了他们有何用?

    “李道河,当年也算是小有名气。”看罢,起身淡淡道。

    “烟儿,你觉得,李道河杀这些人有什么意图?”或许覃烟知道也说不定。韩川眼眸还在那几具尸体上扫来扫去,半晌却听不见回答。讶然,转身却见覃烟僵直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几具尸体,却像比方才恐惧,甚至还有浓浓的绝望从眼底现出。轻轻拍了拍覃烟的肩,她却是没有半分反应,身子震颤,只是盯着那儿,那目光像是已经失了神。

    “烟儿?”摇了摇覃烟,依旧是没有反应,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覃烟却回过神来,喃喃道:“曼陀罗……”

    察觉不对劲,韩川叫了一旁的人去倒了杯茶来,端在覃烟唇旁,她缓缓转过头,却是像透过了韩川看向什么地方。只有她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有人在叫,有人在哭,有人在笑。看见血,看见泪,看见尘土。背后是夕阳,是黑暗。

    总算喝下去一些茶水,平息了许久,把头垂了下去,一双眼无神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些画面,似乎消散了。却仍旧记得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那是被她埋在身体深处的,如今却骤然翻了出来,排山倒海。

    “怎么了。”见到稍微缓和一些的覃烟,韩川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手指突然一颤,然后捏成了拳头,那个原本清脆的声音有了些沙哑:“我爹……被送来的时候,四肢,就是这般翻折……”

    之后的半个月,韩川没有再去过相思苑。他与覃烟的婚礼在筹办,这段时间的事情也在查。柏杨还未曾回来,请帖发了出去,这情况倒是真的要等到柏杨回来,各地的宾客才能够到齐。

    当日,知晓覃渊是如此死相之后,他倒是变得更加的迷惘。后来据覃烟所说,当年,覃渊死相,那是顾城的羞辱。若是李道河所杀,为何要做成这般。若是蓝魅所杀,又为何做成这般?蓝魅杀人方式千奇百怪,每次不同,就是未曾听说过,在人死之后凌辱死者尸体的事情。蓝魅行踪还未曾完全确定,当日他也只是觑见了一道影子,是不是蓝魅都并不知晓。而一剑封喉这种招数,那日他爹也说了,当今他知晓的也就是那么几人,还得除去已经死了的唐啸。

    先前是怀疑蓝魅以蝉冰的身份隐匿,所以才接近试探。现今回想起来,蝉冰的性情习惯无不与蓝魅背道而驰,唯独当日蝉冰口中出来的那句话,明明是他对着蓝魅说的话才对。是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失,抑或,真的就是巧合。

    韩川看了一眼这因为他即将成婚而到来的人让整个扬州城变得愈加拥挤的街道,进了酒家,开口便要了几坛子的上好杜康。

    这段日子似乎不再听闻这扬州城什么地方再有命案发生,一切仿佛就随着李道河的死尘埃落定了一般。只是没有任何蓝魅的线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日凶手不找出,整个扬州城必定人心惶惶,只好对着众人道那十九人都是李道河杀的,最后被他追至树林,畏罪自杀。这说辞其实漏洞颇多,可被这些天连续的命案搅合得人人自危甚至有些过度的担惊受怕,扬州城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这说辞。也许还有,可韩川顺带着就将人给带进了问柳山庄,而后对其解释之后,收入问柳山庄庄内,帮着一起暗中继续追查蓝魅的消息。

    凶手浮出水面,问柳山庄日日夜里都有人巡城,扬州城的百姓一颗心总算不再悬着。倒有些劫后余生地庆幸,表现得异常欢悦。于是间接造成了如今扬州城内大街上人挤人的情况。

    “这段时间扬州城来了不少江湖人士,可是,消息却像是被封锁了?”白衫男子坐在小桌旁,把玩着桌上的紫砂杯,“他是不是在防着你?”

    蝉冰抚着七弦琴,不语。眉头轻锁着,不知在想什么。

    “你动心了。”窥见那眼眸中竟然有一丝淡淡的落寞,男子的口吻忽的变得严肃,目光紧锁着蝉冰。

    眼眸微微一动,蝉冰目光投向男子的时候变得毫无波澜。淡淡笑道:“担心什么,该做什么我自知晓,只是,我也是个人,我也想要过些平静的日子。这段时间,其实过得很好,比以前过得都好。”

    男子一震,急道:“你疯了!若是被韩川这般利用你,你待何如!”

    蝉冰眸光瞬了瞬,看向热热闹闹的大街,突然叹道:“我也不知道,我待何如。只是待在阴处久了,想晒晒太阳而已。”偏头笑了笑,那眸中竟也是他未曾见过的温柔。

    门被推开,男子转过头来,瞧着黄绿色衣裳的女子,款摆着纤腰走进,扬扬手中的信封。蝉冰眼中的温柔早就消失殆尽,脸色一凛,信封已被她拿在手上。女子只是撇撇嘴,侧身靠在了男子身上。他的目光只是锁在蝉冰纤指间的信封中。蝉冰看完,脸色并未有任何的纾解,她将信放在桌上,又走回了琴旁。手指一紧一松,七弦同奏,震得两人蓦然僵直了身子,对望间,有丝不解。偏过头,瞅了瞅那桌上的信,男子只是在想,但愿不是被自己给说中了才好。

    ——明日辰时西山竹林相见。——

    信上赫然是韩川的笔迹,只是为何如此,倒是有待思量。

    “明日……”

    男子才开口,蝉冰便抬头扫了他一眼,冷冷道:“去。我倒瞅瞅,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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