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曾经沧海

章节字数:10105  更新时间:12-03-19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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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楼城内上下都插满了苍白的旗帜,静静的仍风吹拂着。西门夫人沈蝶衣的墓前是苦苦守孝着的西门冷,此刻的他,一身白色的孝服,头上戴着白绢的孝绫。细细沙沙下着的雨水打湿着他的双肩,他跪得很挺拔,这是一个倔强坚强的男子,虽然已经在这儿长跪不起三天三夜,但是仍旧跪得挺拔认真。

    母亲的陵墓被安放在父亲的身边,这样他们就不会寂寞了。

    “你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吗?”突然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个女人。

    他回头一看,只见来人戴着一具金灿灿的面具,这金色的面具在他眼前显得是那样的刺眼。雨水淋湿着这面具,这是母亲生前所戴着的面具,天一圣母石阴姬的面具!上面镂着诡异的金黄色花朵,将人带向地狱的死亡之花,它是地狱的引路之花,这面具背后的人会是母亲吗?他幻想着。

    “你……是谁?”他看向她问。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踏着雨中的泥泞向他走了过来。

    他微微的张开苍白干裂的嘴唇问:“你为什么要戴这副面具?”

    那人靠近他弯下身,捧起双手向母亲一样慈爱的抚摸着他跪得虚弱的脸,“冷儿!你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这样不吃不睡滴水不沾的跪着……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声音温柔的飘到他的脸上,像母亲的细语叮咛。西门冷呆呆的看着她,企盼看到那张面具下熟悉的脸。

    “冷儿,这是我欠你的,但我会还给你的……你一定很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现在我就来告诉你!”

    “你,你到底是谁?”西门冷仰头,痛苦的问着。

    “我就是,石——阴——姬。”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什么?你是石阴姬?!”西门冷惊讶的被吓住了,三天来滴水不沾虚弱的身体被击跨在地。

    石阴姬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将蒙在脸上的面具,毫不保留的揭了下来,就在这一刻,这细雨纷纷的时刻,西门冷终于看到了这张表情淡漠的脸。

    如此熟悉,让人窒息的面容!

    “红……素……”西门冷几乎瞪大了被雨淋湿的双眼,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怎么会是这样?!”

    石阴姬面无表情,轻轻的跪在地上,任凭雨水打湿着她那那张美艳的脸,颤动着纤细的双眸,淡淡的道:“这是我欠你母亲的,我知道她不想我说出来,希望我将一切的秘密全都埋没。但是……我做不到,虽然她为此拼尽了一切,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全住我,但是我自己始终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不能如此麻木不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为自己牺牲,却毫无感觉的去享受她为我安排的幸福结局,虽然,这一直是我所希望的。你的母亲是想为我洗脱一切罪孽,才假冒我的身份引你们入局,剿灭天一神宫!让世人知道天一圣母已经被你们所杀,这样一来,世上就再也没人会怀疑我的真实身份!”

    西门冷惊讶得窒息,惊恐的静静听着眼前女人为他讲述这个二十年前的故事……

    “这些……就是我和你母亲的前世与今生。我的命是你母亲换来的,现在我将真相告诉你,你母亲是世界上最好,最伟大的人!当年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早因无法独自承受人生的痛苦而死去。现在她又想出这招替死的骗局来救赎我。

    看着即将摆脱恶孽的人生,明天,我可以用红素的身份做一个干干净净,不染血腥的女人,我就可以获得一个全新的人生,但是回忆往事种种,石阴姬自问,还是不能心安的接她按排下的一切!”

    听完石阴姬的故事。西门冷不由痴痴一笑,笑这人世,笑这不为人知的情仇故事,一段二十多年来爱恨纠缠的恩怨情仇。

    “姑姑……对不起,我还是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石阴姬端端正正的给西门夫人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

    细雨蒙蒙,笼罩着这种伤感纠葛的情殇。

    她回过头来看向西门冷道:“现在你已经明白了一切真相,心中也再也不会有疑惑。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的,但在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了结,我想将这件事做完,可以吗?”

    西门冷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原谅眼前这个可恨、可怜、又很可悲的女人。但是他知道,如果她不说的话,自己是一辈子也猜不到事实真相的。

    他咬咬牙,点点头。

    石阴姬轻轻一笑。然后孤独的消失在雨中的竹林中,像一阵轻烟一样,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

    风中的竹林伴着雨瑟瑟作响。像是一个女人无奈的诉说,断断续续的离别告语。欲说难诉,欲诉难言。这一切到底又是谁的错?谁的错?

    十五,月圆。

    “阿烟!”睡梦中的沈寒烟突然被一声熟悉的轻唤声叫醒。

    是师父?!沈寒眼看了一眼在身边熟睡着的墨少白,微微一笑,然后轻轻起身,穿好衣裳向外面的苍茫大漠走去。

    “师父……”

    外面站着的人果然是她的师父,她万万没想到师父会来。

    她们去到平时见面的那间小石屋中,里面放着一面清秀的镜子,清晰的照射着房内的每一件摆设。这是当年沈寒烟跟她习武时居住的房间,她记得小时候师父就是在这面镜子面前为她梳理头发的。师父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触,伤感的用手触摸着这些曾经的沧桑,然后静静的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的那张死灰一般的人皮面具,这面具如同枯萎的树皮,处处都是粗糙与苍白,她抬起洁白的手指去触摸自己脸上所戴着的这张面具,其实,这一张面具才是她真正的脸,十年前她忍着剧痛将它从自己的脸上分离下来,一点一点的撕痛牵扯着心脏,一次又一次,她几乎痛得晕过去。

    看着师父沉思的样子沈寒烟感到内疚的走上前来,轻声对她说道:“师父,徒儿对不起你,连婚礼都没有告诉师父!”

    坐在镜子前的人呆呆的看着镜子里面那张丑陋的脸,淡淡的摇了摇头,“阿烟,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个世上没有谁对不起谁!”

    “师父——你怎么了?”为什么她感觉到今日的师父话语中没有仇恨?也没有斥责?

    像一口深邃的古井之水,一井死水。

    余秋蝉说得对!人生只不过是一场爱恨情仇的梦幻,我却让这场梦幻牵出了太多人的痛苦……

    “师父……没事!”石阴姬淡淡的回答。

    “师父,还记得小时候你为我梳头的事吗?”

    “记得,不过现在的阿烟却长大了!”

    “师父,我一直都很怕你,感觉你离我很远很远。但是师父,你对徒儿二十年来的养育恩情,徒儿又要如何报答你呢?徒儿没能为你完成逐鹿中原的大业,二十多年来的辛苦栽培却只换来了一场空梦!师父,你一定很恨徒儿,一切都是徒儿对不起你!是徒儿打乱了你多年来的计划!”

    “阿烟,你并不欠师父什么……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师父,那你就帮师父梳一次头发吧!这样我对你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也就一笔勾销啦!”

    “师父……”沈寒烟用颤抖着的双手拿起桌上师父曾为自己梳头时用的桃木梳,含着泪轻轻的为她梳着头发。她像师父当年为她梳理时一样,轻轻的在桃木梳的木齿上面沾上江南一带的桂花油,然后再轻轻的梳在头发上,淡淡的桂花香,打开了两个人彼此尘封了多年的回忆。

    “师父,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吗?”沈寒烟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从小师父就不让她多问一句。

    但这一次师父回答了她,“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仇恨,我以为你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所以我收你为徒。后来才发现……就算在深的仇恨也不及爱来的强大……我们注定不是同样的人。”

    沈寒烟梳头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师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这样无奈的真相又让她如何诉说?告诉她,对她是好?还是坏?石阴姬无奈的一叹,“阿烟,有很多事知道了反而是种苦恼,不知道真相的人未必不是幸福的!”

    “可我真得很想知道师父究竟是谁!我很小就想知道。但是师父从不允许我过问你的事,师父,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石阴姬起身,回过头来看着她道:“阿烟,你恨师父吗?将来你或许会恨师父。但是当你明白所有真相之后……你就不会在恨我了!阿烟,就让师父在你心中永远成为一个谜吧!答应师父,别在追问什么……师父不告诉你,那是因为师父不想再伤害你啦!”

    石阴姬话一说完,沈寒烟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晕,就被她点中睡穴击倒在地。石阴姬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褥。然后看着她道:“姑姑说她成全我的幸福,同样也要我成全你的幸福,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替你隐瞒真相,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阿烟,你放心,师父会将你的秘密带进坟墓中去的……没有了这个秘密,你们才能安安心心的过一生。我愿意成全你,希望你不要像我这样痛苦的过一生。别怪我曾经的残忍,也不要对我今天所做的有所感激。我们只不过是碰巧相遇,你遇到我是你今生的幸运,却也是你不幸的开始!”

    石阴姬说完,带着人皮面具离去,白色的身影匆匆穿越在夜色茫茫之中。现在她要去见她最后要见的人,亏欠得最多最对不起的一个男人。一个让她难以忘记,不愿伤害,却从开始就将他伤得最重的男人!

    留在石室中的沈寒烟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黑暗,她恍恍惚惚看到师父离去的身影,想要用手拉住师父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师父……师父……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神秘的门,迂回阡长的的通向记忆的深处……这是一扇一直隐藏在她记忆深处的暗门。

    她向她脑海的深处走近去,四周都是一片空白寂静无声,她伸手去推开了那扇尘封多年的记忆之门。一道血光从她的眼前滑过,血滴像琉璃一样被击碎在地上,斑斑斓斓的血迹淹没了她……

    这一觉,似乎睡了许久……

    这是什么地方?墨少白模糊不清的摇着头,这一觉为何睡得好沉?当他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感觉,他听到水声,还有风从洞中穿越而过的空洞声。睁开沉重的双眼,只见眼前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头建成的厅堂,脚下是一张铺着白色羊毛的石床,石床四周都是幽静流动着的清水。桌面上搁着檀香炉子,紫烟袅袅,前方隔着一扇木制的雕花屏风。屏风的背后显然有人,因为经过屏风后的流水,上面都飘荡着一朵朵颜色各异的花瓣,粉红、淡黄、白色、紫色、红色,细细碎碎的漂了满地。

    “这是什么地方?”墨少白用力撑起身体,他知道自己中了迷香,所以头才会如此疼痛。

    屏风背后传来一阵女人轻柔的声音,“这里就是你一直想要来的地方!”

    “天一神宫?”墨少白大惊。

    屏风后面的女人伸出雪白纤细的手,将屏风缓缓折叠起来,然后向他走了过去。

    “石阴姬?!”墨少白又一次惊讶住了。

    “没错,墨少白我们又见面啦!”石阴姬戴着金色的面具,一身白色的裙纱,白色珍珠穿连而成的长绢群缦拖扫在地上,还有点点坠落的花瓣散在上面。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久前西蜀王爷不是带领重兵连同武林人士剿灭了你们天一神宫?传闻天一圣母石阴姬已经当场死亡不是吗?怎么会……”

    石阴姬笑笑,“你一定很奇怪吧,其实他们杀的不是石阴姬,而是天一神宫的第一夫人!”

    “什么?”这下墨少白自己也着实吃了一惊。无法质疑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他问。

    “因为……我将要死了!所以,想在临死前让你再见一个人。这个人,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啦。”

    “谁?”

    “十年前的上官**!”

    “什么!”当石阴姬说完这句话时墨少白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你说什么?!”

    石阴姬向他走来,停在他的面前默默的对他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是谁吗?现在我让你看看我是谁!”

    墨少白看着她那张金色诡异的面具上开放着的诡异花朵,屏住自己体内心脏的颤抖,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去为她揭下这神秘的最后一层面纱。

    这离真相的最后一步!

    “咣当——”金色的面具掉落在地上,与石头擦出沉闷寂静的声响。

    眼前的这张苍白美丽的脸上,一颗朱红色的美人痣,死死的印进他的脑海中。

    一切只剩无言,冷漠如冰封的沙石,滑进彼此的心底。

    “墨少白,好好看看这张脸吧,她不是红素,是你魂牵梦系想念了多年,上官**的脸!”

    “你……说……什……么?”他忍不住惊恐颤抖的说,此刻他的脑海只剩一片空白。

    “如你所见,我就是石阴姬!石阴姬也就是红素!但是我身上的这张脸却是你最爱女人的脸。十年前上官府灭门一案是我做的,因为我要将红素的脸移植到我的脸上来。所以,十年后你才能见到现在的红素!你并没有认错人,她的确是你的**,一张相隔阴阳的脸……”

    待石阴姬将一切真相毫不隐瞒的告诉他后,一切谜团终于大白!为什么当年**一家会被杀?为什么十年后他会见到一个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为什么当他看到红素时心中总是**的身影……

    他痛苦的摇摇头,看着她,“现在我该怎么叫你呢?是那个陪我在雨花小楼看花雨的红素?还是残忍无情的石阴姬?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一直都被你蒙在鼓里,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残忍?要让我知道真相?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残忍地对我说出真相?”墨少白顿时在爱意情仇之中失去了方向。眼前这个人,他爱过恨过,现在的他应该怎么办?上天为什么要拿这样的抉择来为难他?折磨他?自己苦苦追查十年前的真相,现在明白了,却让他更加的痛苦。

    “叭——”的一声,他一拳狠狠的打在地上的石块上,顿时坚硬的石块被击得粉碎,一颗刚强的泪滴溅在石块上。

    “石阴姬啊!石阴姬!你予我的到底是情?还是仇?”

    石阴姬看见他痛苦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我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会那样做!但是,上天让我做了,我就回不了头!错终究就只能是错了。姑姑替我去死,我也想过用红素的身份来接近你,偿还我对你的过错。但是这份情太重了,我还不了,也无法还!墨少白,我知道我在你心中已是罪该万死之人,但我对你的爱却都是真的,如果没有这天大的仇恨,也许我们能在一起的,但是我无法再欺骗你,多年来我的心早已死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清醒之后的我是多么的痛苦!要面对过去一直被麻痹时犯下的错,这些错几乎让我无力承担。对于我来说,立刻死去比现在想尽量偿还我对每一个人的错还要容易!可是,就算是死,我同样也无法偿还我所对你们放下的罪……在内心爱与恨的挣扎之后,我最终还是选择要用自己是石阴姬的真实身份去面对你,告诉你一切事情的真相!我要让你亲手杀死我,为上官**报仇!我还要为上官**完成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夙愿,让你们能够穿越阴阳彼此相见,了却十年来的痛苦与相思!”

    “好了,你别再说了!”墨少白眼中的泪水不由夺眶而出,双眼通红的看着她。

    石阴姬伸出洁白的手,将他临近摧毁的脸捧在手心,痛苦的看着他道:“跟你说对不起,也无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就算我死在你剑下也无法抵偿什么!少白……少白……我也曾想过此身要与你天荒地老永不分离,可是我做不了。我也很舍不得离开你,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才能清洗自己的灵魂……”她将他一双颤抖着的手放在他的脸上,然后看着他落着泪,默默道:“现在的我是来替**偿还此身情债的,她欠你的现在就让我来替她还给你,你再好好的看看她,因为将来你将永远也见不到她啦!”

    “为什么会这样?苍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墨少白看着这张脸,这张楚楚动人面带梨花的泪脸,一张美丽而凄凉的脸,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怜惜的脸。它的生,却只是注定为了一场悲哀荒芜的死亡。

    石阴姬轻轻的伏下身去,用双唇温柔的亲吻着他满脸的沧桑,用白玉一般的手指为他抚平一生的倦容。对不起,这些都是是我造成的,是我让你过早的苍老,是我让你变得满身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仇恨你会活得幸福,这些应该是你十年前就该得到的美丽幸福,可却因为我而变成了毁灭。现在我全心全意的替**来偿还你,同时也是我这一生对你的爱,以死来铭志的爱情。

    这份爱来得离奇却也痛苦,痛苦相恋,痛苦的承担爱情的伤痕。他们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这段以死来彼此惦记的爱情。**,这个年少浪漫的女孩,这个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他想好好珍惜,与她执手携老的人。他亲吻着她的这张容颜这让他多么想念而熟悉的脸。十年来一直被压抑的情感统统都被爆发出来,无可阻挡,无法掩饰的流淌着。像海一样深的爱,他亲吻这个女子的身体,是来自另一个让他又爱又恨,折磨得他死去活来的女人的身体,冰凉得如一座冰冷的山岳,没有人来温存保护的柔美身体。一点一点细腻的亲吻着她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像是铭记她此身所受过的痛苦,与人世的无奈,同时也是在洗涤着她这一生罪孽的灵魂。

    她痛苦的哭泣着,为他擦试着他脸上的热泪。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对不起……所有的错都让我一个人来将它带入地狱的最深处,然后将它冰封起来。我愿意历经刀山和火海,愿意在满是荆棘的路上行走,地狱中每一层的酷刑我都能一人承受,但我却不能面对我对你的伤害。在她白玉一般的手臂上有她面具上面的那朵诡异的花朵,红色的花瓣像开往地狱幽深出的花朵,呈现出不祥的光芒。在这朵寂寞血花的上面,有一颗红色的守宫砂,祭奠着这个女人一生被爱灼伤的痛苦。

    眼前是回忆中雨花小楼上那浪漫飘飞的白色梨花……

    落花飘洒青丝额,

    斑斑点点如丝雨。

    一腔仇恨引成雪,

    片片梨雪染白头。

    这到底是谁的错?石阴姬?我是该爱你?还是恨你?

    对你,我只有这极端的两种情感,我曾经爱你爱得真切,但现在恨你恨的痛苦。

    他们在这爱恨不清的情感纠缠中,相互交融在一起。彼此带着最深处的痛苦而流着泪水,这样的相爱是痛苦的,这样的结合是苦涩的。如果人生能够重来,那会怎么样?如果彼此不曾相遇,又该如何?到底是仇恨成就了爱情?还是爱情麻痹了仇恨?

    他们无从解答,惟一知道的结局就是他爱她,她要他杀了她。他恨她,他要杀了她。

    如果世上没有仇恨,那么他们彼此曾经所铭记着的又是什么?

    千般悲愁同幻渺。

    眼泪流成了河流,相爱变成了万情苦海,两个看似曾经多么坚强的内心都被溶化掉……

    柔弱的烛光下,墨少白从怀中掏出一只杯子放在桌子上,此刻,他不想去分辨自己到底是恨石阴姬?还是爱石阴姬?他也不想去分辨她这一辈子到底是错?还是对?她到底是个受害的人?还是一个害人的人?还有,他不想去分清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情仇爱恨?这个江湖中什么是恩怨分明?这个世界上什么是黑是白?因为无论答案是什么,她都要死。

    一种为得到生命解脱的死亡!在之前他曾答应过她,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告诉她心中的那个答案,这样彼此就没有什么爱与恨……

    “它叫“青铜爵”,代表着权力与欲望。我认为这世界上最有资格喝它的人就是你!”

    她知道这是临行前的最后一杯酒,喝下它自己就该上路了,或许有的时候死亡也是种解脱。

    她点点头,冲他最后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凄凉但美丽,谢谢你少白!

    石阴姬一口仰尽他奉上的青铜爵内的苦酒,这一生她所追求的成王败寇,还有这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石壁的天一神宫,在这里她曾经多么的辉煌,但如今都要随着一声叹息而离去。

    情仇呀情仇!你是这一生最折磨人的东西。

    江湖呀江湖!你让人好是伤痛。

    天下啊天下!追逐你的人最终都将被你抛弃。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这就是我石阴姬的一生吗?哈哈哈,她长笑着戴上了那具注定毁灭的金色面具。张开双臂自由的挥舞着,像是跳着最后一曲绝艳的舞蹈。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最后一声长笑中,墨少白拔出的剑已经一剑刺穿她的心脏,随着心脏的支离破碎声,她一生的一切也随之破灭。

    回忆从她三岁开始,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躲在花中嬉戏。然后是十五岁行笄礼的青春少女……经过所有的情错爱恨,权势阴谋,只到这最后一眼千年的爱恋。她只有以死来凝结她这一生的罪孽,躺在地上的石阴姬带着属于她的金色面具,静静的随着死亡之花的枯萎而香消暗淡……

    曾经种种过往的情仇爱恨已随着她生命的陨落而变成沧海,也许她只是一只凄凉的孤雁,注定是飞不过沧海,跃不过万川的。但是它还是要耗尽一生精疲力尽的去飞翔,只为了着心中的梦幻,追逐着俗事凡尘的繁华过往,而耗尽一生。

    繁华纵好转瞬即逝,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浮华梦幻。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恍然如梦……恍然如梦……

    “啊——”睡梦中的沈寒烟双眼是泪痛哭着从梦中惊醒,眼前的泪水告诉她,自己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这梦是真实的。

    在梦中她顺着那条迂回的道路走进了一间房中,里面暗香扑鼻,白色的珠帘在她眼前摇摇荡荡的晃动着。这是哪里?大红色的鸳鸯刺绣,淡紫色的苏州刺绣,这是哪里?她模模糊糊的看到珠帘背后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一身红装对着镜子精致的描画着眉头,那女子是谁?等她揎起珠帘走了进去,里面的女子回过头来看她,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女子是谁?她是红素!她对自己惊愕的一笑,然后笑容变成妩媚,变成惊恐,变成扭曲的一团,最后暗淡下去,如同水中的月亮一样,在水波的荡漾中变得支离破碎,最后沉了下去……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感到很熟悉?为什么红素会在我的梦中?”她痛苦的摇着头问自己,可是这些模模糊糊的片断像是瞬间的记忆。让她感到害怕,她害怕这支离破碎的梦境,当这些梦境碎片完整的拼接出来,会是一场怎样的梦?这梦里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在梦境中?还是真实地曾经发生过!

    “师父!”她高声叫着,但是她已经昏迷了数天,师父早就走了。

    “少白……”她突然想到了墨少白连忙起身奔出去。她想要见到他,她不能失去他!耳边的风呼呼的吹过,但她什么也不想,心里只惦记着这个人,她要赶快见到他!

    推开房门里面没有墨少白,她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好像沉进了无底的深渊一样难受。眼角的泪不断的流逝着,她骑着那匹白马寻遍草原四周都没有看到墨少白的身影,这让她感到很不安。

    师父走了,墨少白也不见了,这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场长梦?到头梦一场,万境归空。梦醒了又要一无所有了吗?

    “少白……”

    “少白……”

    她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漠上叫着他,但是却没有他的回应,身边只有燥热难耐的狂沙遍野。难道自己又一次失去了他吗?她突然觉得自己自己变得懦弱无力,整颗心变得空荡荡的。独自一个人行走在烈日下的沙漠中,让这茫茫的黄沙将自己淹没。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惶恐的看向四周荒无人烟的沙漠,充满了绝望与惶恐。泪水是苦涩的,她咬着牙坚强的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着,希望能在沙漠的尽头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人。一阵风沙扑打过来,将她的脸打得刺痛,这细微的痛楚突然触动到她身体内最想要爆发的痛苦,让她整个人彻底的崩溃在地上,痛苦的失声大哭着。

    她又要变回一个人了吗?

    许久在她的肩上突然有一双大手温柔的按住,手上的力量是稳定而坚强的。当她抬起哭泣着的脸仰望,双眼在烈日的刺痛下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棱角分明、俊朗挺拔的脸,一身白色的衣裳,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任凭风沙吹拂着,脸上的笑容是经历了沧桑岁月后的一种沉稳。

    “寒烟——”他轻轻的唤着她。

    沈寒烟看到他,泪水似泉涌的打湿着衣襟,她高兴的抱住了他,痛快的放声哭泣着。这一生,她再也不对他放手……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被阳光照射得五彩斑斓,热泪一滴一滴,纵情的打落在干燥的黄沙上面。

    他微笑着抱住她,然后柔声在她耳边说:“我们回家……”

    “嗯——回家”她开心的抽泣着挽住他的手,同他一起并肩向大漠深处走去。茫茫的黄沙下是两排不弃不离的脚印,坚定不移的延伸向最远的天边……

    我们会幸福吗?她在心中默默地问他。

    我们会幸福地!他在心中默默的回答她。

    幸福通向哪里?通向希望的远方!一条只有去往的道路。

    大沙漠中的夜晚是宁静而辽阔的,像一首夜歌一样流淌着温柔的进入人们的身体。天上星星稀落斑斑,一轮明月照耀着他们。在他怀中她可以仰望着夜空安详的睡去。他会一直守候在她身边。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散落在肩上的涓涓长发,淡淡的茉莉清香沁入心扉。

    寒烟,我会一直守候在你的身边,虽然我们彼此经历了太多的事,但是我会一直这样陪在你的身边。想到这,墨少白又想起了另一个女人石阴姬,然后微微一声叹息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随风而逝……”

    她在他怀中微微一颤,然后像温柔的羊羔一样缩进他宽阔的胸怀中找寻温暖与安全。看着睡梦中的她,额头上微微泛起的细密汗珠,他爱怜的用手去为她轻柔拭去,又做噩梦了吗,寒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害怕!他将她拥得更紧。但是她额头上的汗珠还是冒流个不停,看着她那张娟美的脸上睡梦中紧张的神情,一双眉头拧得紧紧的,紧闭着的双眼努力的挣扎着,想要奋力的从恶梦中清醒过来,但却又无法挣脱。微闭微张的双眼像极了两只美丽的蝴蝶不断挣扎着翅膀,但是任凭怎么努力也都只是枉然……这样的表情像极了一个人,当初他也是这样紧紧抱住她,但她蝴蝶般努力挣扎着的双眼还是永远的闭上了,离他而去。

    冷剑寒光催人老,美人泪遗千年恨,**香断谁人怜?

    “啊——”这是一声撕心裂肺,震人心寒的痛苦叫声。沈寒烟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双眼无光,脑海中还在继续着梦境中痛苦的最后一幕。一把白色的铁剑“当——”的一声,像游龙一样掉在地上,剑身上的血顺着剑锋流淌到地上。此刻,眼前最后的一道血障终于被冲破,背后是血淋淋的真相呈现在她的面前——不可改变。

    他急切的看着她,但她的双眼中是无限的惶恐和惊痛。一双眼睛表情如死灰似的看向他。胸口起伏不定的喘息着,一滴苦涩的泪水强硬的从流满汗珠的脸上无声的滑落。

    “这么啦?”他问她。

    她无言的看着他,任凭脸上的泪珠一颗一颗冰冷苦涩无言的滴落着。脑海中是梦境里那些过于真实的片断,血障背后隐藏着的残忍真相,一段埋藏在她记忆深处十年的往事。

    “如果你第一次杀不了人,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杀人!”这是她十七岁第一次杀人前,师父站在瀑布上对她说的话。她记得那日阳光浓烈,但她的心却在阴暗的颤抖着,她知道她将要拿起剑穿过另一个生命。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只能悲凉的凄惨一笑,然后淡淡的对他说没事。

    “真的没事吗?”他关心的询问。

    她摇摇头,然后再度依偎进他的怀中轻声道:“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他用手轻揉的抚摸着她的头道:“那你就好好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怀中的沈寒烟很快就闭上了双眼,但是他却感到胸口有着潮湿的泪殇。

    他知道她没有睡,这一夜她都在流泪。沉默不语的依偎着他,眼泪打湿了他胸口上的大片衣襟,深深的浸没着他的心口,他知道她在哭泣。可是寒烟,一切都已经过去啦,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不想失去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他都要这样紧紧的抱住她,不会让她在离开自己。

    他们要实现携手与共,不弃不离,直到地老天荒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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