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双飞

正文  十

章节字数：3931  更新时间：14-06-03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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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高三的都笼罩在压抑以及变态的废寝忘食中。早上7：30开始早自习，中午休息一半小时，晚上三节晚自习，每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卷子与草纸齐飞。吃饭上侧所都有掐分掐秒，我们终于体会了一次提早吃饭的优待，但是我们同样也面临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体育课也取消了，每天都是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习题，做不完的卷子，还有让我欢喜让我忧的考试成绩。我们放学就已经晚上十点，等我们回家洗濑好都差不多十一点了。通常周楠楠还要学习半个小时的样子，说是把白天的东西整理一下。她想要考H大，我不知道要多少分才能考上，但是年级前50名应该是可以考了吧，她很紧张。

    中考的时候我的名次排在了文科班的46名，这样的成绩只能算是中等，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学校能够上。有次吃饭的时候卢道临问我想考什么学校，他说他要考到北京去。我坐在秋日细碎的阳光里，吹着从河面带来的微风，我能说我不想去读什么大学，想去流浪么？估计是个人都说我有神经。

    周云迪和我的一样，对于未来，我们没有什么好憧憬的，我看着周围的同学目光清明的全都向高考奔去时，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们照常的学习，考试，也会为试卷上或高或低的分数来或喜或悲，可是我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仍是不清不楚。老师每天都要以政治宣传似的口吻说高考决定了我们的人生，我听得懂每个字的意思，可是加在一起都有不明白。我爸说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人生要由高考来决定。我知道考得好就上好的大学，考得不好，就上差的大学，或者是上不了大学。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课间的时候我总是和周云迪一起聊天，我不敢找别人，怕别的同学说我妨碍他们的学习。周云迪给我带了很多书来，小说，散文，漫画还有他珍藏的武侠小说，我总是利用课间或是其它空闲的时候来看。我第一次看了沈从文的《萧萧》，结束的时候我哭了，周云迪很是欣慰，视我如知已。后来又给我带了《边城》，《湘西散记》《在撒哈拉的日子》等书，好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在这一种氛围里，淡淡的优伤、无奈以及对未来的惶恐。在高三这么压抑的学习环境中，我和周云迪像两个异类，站在高考这个祭台上，挣扎着想要离开，或者说想要升天。

    周云迪用后来流行的词来说就是一文艺青年。他用他饱含着青春期特有的嘶哑的嗓子来向我表达他对哪个作家的喜欢，哪篇小说哪个地方出彩，或是哪个人物表现得多么犀利。我从他那里受益良多，有一段时间我对古文感兴趣，做过一定的阅读，只是从来没有想去要去了解。他给我开启了一扇门，带着我到里面去遨游，以前我只知道有《大学》，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里面说了什么是不知道的。他拿了书和我一起看，又解释了一次给我听。实在是让我受益良多，并深以为然。我趁着晚自习前的半个小时，努力的读着他认为很值得一读的书，晚自习后我们再讨论一会。那段时间，总是过得太快，还未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期末考试。许是我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老师看来与高考无关的闲书，于是我的期末考华丽丽的退后了十来名，在授课老师谈完话后，班主任也找我谈了一次，大意是让我收收心不要去看那些于高考无用的书，努力集中精神来应对考试。我应得好好的，其实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补课结束后回家，我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东西，也不知道周云迪怎么找到的我，单刀直入的说“苏千竞，寒假我不在家过年，我们一起去流浪吧！”我一听，顿时有些心痒，一旦这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就再也压不住。我先找一苏一平和苏一安，告诉他们我想要和周云迪趁着放假的时候出去看看，长长见识，他们见了周云迪之后，所谓深入的了解了一下我的同学后，居然同意了。而面对我爸时，比我想像的要简单多了。我爸仔细问了周云迪的家庭住址和家庭情况，并和周云迪一直在外的老爸通了电话后，也同意我的出行。无论怎么样，放在任何时候，能让快满17岁的女孩子和一个男同学在外面瞎闹十几天，放在任何一个家里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我爸居然同意了。

    晚上，我和周云迪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出行的路线，我们两个人不可能真的去流浪，但是也不可能当成一场旅游。我们两个人加起来有500多块钱，商量后决定不在向家人要钱，只凭这500块供我们在外面生活12天，含来回的路费。我们讨论了很久，拿着省地图和中国地区比划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桂林。周云迪说，不是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吗？我们就去看看吧。

    我们各自准备了一个可以保温的小水杯，买了20个馒头，花了十块钱，然后坐船到了C城，当然船票逃票了。这一点周云迪做的非常的不错，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张旧票，用笔改了改，因临近春节，去C城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数都是回来的，所以我们很轻松的就上去了。第二天我们到了C城，船到码头才早上4点，路上零星几个人，行人匆匆。我是第一次来，街上很干净，楼很高，路也很宽阔，我努力的把我看到的印在我的脑子里，但仍觉得不够用。路上我们在码头花了2块钱坐公车直接去了苹果大市场，周云迪带着我绕到市场的里面，七弯八拐的就走到了铁路边上，路边的铁丝栏破了一个大洞，我们不是第一个钻洞的，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我们沿着火车道走，我只能机械的跟着周云迪的步伐，到底是往南还是往北我不知道，只看见还未清醒的城市里，昏黄的灯光，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向后退去。当天空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城市特有的喧哗已经开始响起。宽阔的铁道线上，不时的飞过红的，绿的火车，我和周云迪紧靠着铁丝网站着，等着长啸的火车飞驰而过，然后继续走。

    差不多九点，我们才走到火车的站台。我拿出已经冻得硬帮帮的馒头，从背包的外侧口袋里翻出了我们出发时从我们家柜子里顺出来的辣椒。周云迪就着有一些温热的水和辣椒，狼吞虎咽的吃了3个馒头，把我吓一跳，生怕吃出个好歹来。我买得馒头是河南人做的大馒头，平常我爸都只能吃两个，还是干活的时候。

    C城南下北上的车子都很多，我们坐在地下通道里，享受着C城冬天带来的呼呼的寒风，我冻得直打颤。我们计划的是南下，那边比我们这暖和，所以衣服什么的没有带厚的，没有想到同一地理纬度的C城比我们县冷了不止一点，我没有带帽子，感觉脑仁都吹木了。还好时间不长，要不然我估计交待在半路上。

    周云迪拖着我，在汹涌的回乡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把我从窗户口顶进了车箱。我们好不容易固定自己的身体，才发现我们落入了一辆什么样的火车呀！后来别人说公交车是沙汀鱼罐头，我们现在所处的厢可能就是三层沙汀鱼的压缩型罐头了，行李架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行李，行李箱，蛇皮袋，纸盒等等各种包装形式夹杂其中，在车厢的摇晃中，我都担心会落下来砸头上。走廊挤满了人，根本不需要扶什么座位，能站着就能定住，完全不用担心会倒，反正四周都是人，不用担心谁占谁的便宜。不要说座椅上的人，座椅底下都是人，有的人直接就躺在底下，呼呼大睡，有的人站着，却把小孩子一裹，直接放在椅子底下。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介意什么脚臭不臭的问题。

    我站的边上靠着一个老头，我估计他都不刷牙的，张开嘴，里看见黄黄的，黑黑的牙粒，哪怕是呼吸都有一种让人犯恶心的味道营绕在边上，更为可恨的是，居然还抽烟。我只得努力的转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让气味能淡一些，可是再转就要转到周云迪的怀里了，真真让人气闷呀！四周有人制止抽烟的行为，可是没动多久，香烟的特有的味道还是往鼻孔里钻。还好我们坐的是红皮车，终点站是湖南的郴州，即Ｋ寄开头的车，速度还快点，我只能自我摧眠。车厢里很暖和，又吃了饭喝了水，在摇摇晃晃中，推推搡搡中，我睡着了。

    我是被尿憋醒的，看了看挤成一团的车厢，我又实在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完好无损的挤到侧所去。我努力的想要忍住，早知道坐火车会这么挤，我一定不会喝那么多的水，可是有钱难买早知道。在得到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到衡阳后，我终于抛开了我的面子里子，和周云迪说我要憋不住了。在他那神鬼莫测的表情下，我被他拽着，一面在前面开路一面拉着我跨过无处下脚的车厢。等我们到达侧所前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已经汗流满面了，我解下包，好不容易打开门，才发现侧所已经被别人占据了，没地站，直接站侧所里来的。我好不容易和里面的三个人交换了场地，等关好门，车子停了。我努力的把腹腔里多余的水份排出后来，很悲摧的发现我出不去了，半天不见人影的乘务员居然非常负责的在车子靠站的时候把侧所门给锁了。

    等我从侧所里被放出来，车子已经离开衡阳好久了，车厢里空旷了很多。周云迪靠在别人的座椅上，无可奈何的对我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没有坐过火车，我应该提醒你少喝点水的，特别是春运的时候。”我只能干笑着，灰溜溜的靠在他旁边。

    好在周云迪很快就从打击中清醒过来，立马拿出旅游交通地图来，圈定了郴州，然后豪气万千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流里流气的说，“哥哥我带你去泡温泉”。然后，就和那些到郴州下车的乘客去聊天了。

    下午两点，我们到了郴州，没有出站。我们缩减了身上的装备，只穿着外套，还是只有馒头。周云迪告诉我，我们要等一辆开往矿区的车，从郴州的地点到终点，只需要6块钱。这是他在火车上和别人聊天的结果，当然，我们能在C城进入火车站也是他在船上及公交车上和别人聊天的结果。

    两点四十，我和周云迪花了四块钱坐上了传说中的旅游专列，前面全是运煤车，后面的两节是用来乘坐的。我和周云迪背在包，在一群大伯大妈以及鸡鸭蔬菜的包围下，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山近水，农舍闲田。这个列车走得很慢，差不多是每村必停，不断的有菜农上上下下。这里的方言并不是特别的难懂，那些菜农互相问候，互道再见什么的，让我们觉得很陌生又熟悉。没过多久，周云迪又发挥了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特长，和那些大伯大妈的打成一片。我们在群众的指导下，终于在傍晚十分，在一个叫鲤鱼江的站下了车，同时，我们的脚边留下了几个袋子，里面装了胡萝卜，黄瓜，青椒，白菜，葱还有一些鸡蛋。我们一边问一边向镇上走去，开始了我们奇妙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