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572 更新时间：16-03-04 19:32
（一）
“哎，小虫二，你来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应该要进入正式的培训了吧？感觉还不错吧？”罗慕慕快步跟上了朝教室方向赶去的身影。小虫二放慢了脚步：“学到很多东西。”
“啊呀，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没有吃饱？给！”她从身后抽出一支巧克力。“浓度高，吃了不会长胖的。”说完嫣然一笑。
“谢谢。”小虫二接过她的馈赠，心里明白即使拒绝也会被她硬塞过来，还不如直接接受。罗慕慕又跑到她的左边，悄悄地凑到她耳边说：“我知道黄浩文的死与你无关。”
小虫二不经意地咬了下嘴唇，神情仍然波澜不惊：“我知道你难过。”
“我？难过？哈哈哈哈。”她像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双手摆了个大大的叉：“我不难过，这个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很伤心，真的。”
“哎呀，我怎么就说出来了呢，哈哈哈哈。”她马上接过自己的话，捂着脸跑开了。小虫二把巧克力放进口袋里，继续往前赶路。这时她看见了理万机，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捣鼓着腰包里的东西。小虫二凑上前一看，里面是一包包的白色粉末。理万机注意到有人靠近，不紧不慢地合上包，装作从里面拿出暖水壶的样子。他看到是小虫二的时候，眼神里便少了几分警惕：“你是在跟踪我吗？”
“是啊，我想买一包呢。”小虫二指了指他的腰包。
“你有钱吗？”他不屑地问。
“看来你现在有钱了，是碾压谁了吗？”小虫二反问。
“哦，对了，还有你的功劳在里面。”他趁四下无人，迅速探出两包粉末，拉起她的手以便粉末滑进她的衣袖里。“这是你的报酬，连同上一次的录音，咱俩两清了——或者，还可以继续合作下去。记住，没有我搜集不到的消息。”
这次的文化课与往常不同，新生需要留下来了解Sometimes所有的规则。小虫二统计了一下，每天除去上课和训练的时间，吃饭和睡觉只能在5小时内解决。而且按公司规定的日常热量消耗来计算，除了高强度的训练以外，摄入的热量大概只能是一碟沙拉。小虫二想起罗慕慕递给她的那根巧克力，这东西如果一次性吃完的话也会超标的吧。她突然就怀念起前一个月的生活来，又想到比她稍微大一两岁的罗慕慕和唐双鲤，她们应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吧？和她们同时期来的有多少个撑不住要离开？又或者已经被碾压掉了？
还没允许她多想，她便要匆匆赶往训练场。那里已经有不少人正气喘吁吁地绕着圈。她按要求绑上了计步器，教练叉着腰训斥她：“新生还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想偷懒！给我跑十圈！”
小虫二最害怕的就是长跑。以前在孤儿院时总想方设法去逃避晨跑，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窒息感实在让她感到恐慌。尽管害怕，她还是跑完了一大段路程。她在这里最怕的是恐慌本身，因为你所惧怕的东西总会成为别人碾压的利器，所以必须无所畏惧，或者不要让别人看出来。她不断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无奈眼前还是出现了黑色的星星点点，低血糖的症状慢慢呈现了出来。她感觉后面有人离她越来越近，然后在正后方用力撞她的膝关节，于是她重重摔在地上，头直直地撞向地面。她下意识用手护住了脸。
（二）
小虫二又再次看到了那双白鞋的主人，他敏捷地在计步器上做了些手脚，步数一下子增加了一倍。“教练中途会去外面巡视，不会被发现的，你再坚持一圈就好。”他用很快的语速说完后，又迅速给她的双膝贴上止血贴。
“为什么要帮我？”小虫二还没问完，理万机就已经跑远了。她重新站起来，双腿居然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果然在一圈过后，她的计步器就开始响了，提示她慢慢走到场外做放松运动。她喘着气踱到理万机旁边，理万机朝她笑了笑：“本想害你摔出两包白粉，没想到你已经把它们藏在另一个地方，只好临时充当好人。”
“谁会一直把它们放在袖子里？我虽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你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对我好。”小虫二从他外套后面的帽子里拿出那两包白粉，重新塞回到理万机的手里：“看来没有什么人关注你吧，这么显眼都没人发现。”
理万机一怔，心里还有一阵后怕。虽然有不少人知道他干这种行当，但要是被教练或者高层发现的话还是会惹来不少麻烦。他曾在游泳池边交易的时候看过她和陆至翊的对峙，深知道她不是盏省油的灯，想要尽早把她除掉。可现在往深处一想，或许这个人能助自己出道。
他加快脚步赶上了小虫二，态度诚恳地对她说：“我想要跟你结盟，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条件。”
小虫二扭过头看了看他，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跑。理万机急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小虫二突然说了一句，你本事这么大，能和我一起外出吗？
没问题，你要去哪个地方？理万机一口答应。
小虫二没想到通向外面的出口就在理万机的衣柜里。公司严禁艺人私自外出，在各个大门里设置了监控和看守人员。所有未出道的艺人都像被藏在一个偌大的抽屉里，默默等待着被人拉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看着出逃已驾轻就熟的理万机，小虫二迟疑了一下，快速地用杂物堵住了出口。理万机慌张地敲打着杂物，想要把它们挪开，可他的力气实在太有限。他试着和小虫二商量：“没用的，我还知道很多出口。”
“我赌你只知道这个出口。”小虫二背靠着那堆杂物，轻声对他说：“不然你不会冒着被室友发现的危险走这条道。”
“他嗑药磕得云里雾里，怎么会知道。”理万机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镇定。
“你卖这种药，为什么没有人揭发你？”小虫二问。
“这是碾压的好工具，谁要当千夫所指的正人君子？”理万机无力地坐在原地，没发现出口正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公司也默许这种行为，毕竟自制力不强的话，以后即使出道了也还是会闯祸。只是公司会象征性地体罚一下，以示惩戒而已。”
“走吧，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下被背叛的感觉。”小虫二迅速将东西抽开，一把将他拖了出来。
（三）
理万机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绳索问小虫二：“你要是不信任我，可以将我俩绑在一起。”
小虫二伸出了手腕。
两人相互羁绊着来到了最近的公园里。午夜的公园显得格外荒凉，昏黄的路灯冷冷地洒在两人身上，更添了几分寒意。两人分别坐在邻近的一对秋千上，互绑的手低垂在两条吊链中间，把整个空间划分为两块不规则的碎片。他俩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诉说，但却怕言多必失，每一句话都可能变成碾压的切入口。半晌，理万机终于开口了：“你还要去什么地方？”
“回去吧。”小虫二跳下秋千，理万机也被迫着从秋千上跳下来，有点生气地对她喊道：“你出来就为了这样？”
“没有为你带来钱和消息，真是对不起。”小虫二淡淡地说道。理万机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刚才竟然有种自由的错觉。走到半路，他突然扯了扯绳索，说要到一个地方拿点东西。小虫二跟随着他，通过地下通道偷偷潜入商店拿了两条长围巾。因为活动不方便，两人便互相为对方戴上围巾。理万机得意地笑了笑说，我怎么可以让自己空手而回。
那你的白粉也是这样弄回来的？小虫二问。
我跟你的友谊还没有到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理万机换了一副冷静的面孔。“赶紧回去，以免夜长梦多。”
可等他们折回衣柜时，出口已经被堵死了，他俩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无法打通暗道。这时外面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和熄火声，还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小虫二渐渐听出了说话的内容，而其中一个说话的人就是陆至翊。
“等我出去的时候，你就找机会躲到车尾箱里面，我到时候会把你救出来。”小虫二刚想跑出去，绳索又扯了她一把。她小声地说，忍着。
小虫二将手腕上的血抹掉，缩起身体踱到了车旁边。陆至翊很警觉，他看到后视镜里有黑影闪过，便示意车里的人不要发出声音。他猛地打开车门，紧紧攫住小虫二的脖子。小虫二下意识要掰开他的手，火红色的围巾便掉到了地上。陆至翊分辨出是她的时候，她已经跪在地上大口喘气了。陆至翊让车里的人先离开，然后把小虫二拎了起来：“你在跟踪我？”
小虫二一言不发，只顾着擦掉围巾上的灰。陆至翊一把抢了过来，恶狠狠地对她说：“回答我的话！”
“我只是想把这个交给你。”她转过身就想走，却被陆至翊拦了下来：“你是怎样跟着出来的？假借我的命令吗？”
“嗯。”小虫二不知该怎么回答，幸好他主动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他的语气平和了些许，将围巾卷在了她的身上：“颜色太娘了。”
“总比着凉强。”她踮起脚尖，想要把围巾铺到他的脖子上，但个子太矮够不着。陆至翊身体微微向前倾，英挺的鼻子几乎要触到她上扬的脸庞。她慢慢为他笼上了围巾，陆至翊突然就把她抱了起来。
（四）
“一个大男生也这么容易脸红。”陆至翊把她抱到了车顶上，视线和她齐平。“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我都不追究了。你就待在这陪我。”说完他便拿出了一卷烟递给小虫二，然后为她点了火。小虫二刚想学着大人的样子把烟塞进嘴里，却被陆至翊一下子抽走了。
“这不是棒棒糖。”陆至翊微蹙着眉，缓缓地吐出一阵烟雾。“不怕里面有毒吗？”
“怕。里面是什么？”小虫二反问。
“一种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它会让你兴奋，让你放纵，让你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尽管醒来以后一切还是没有变化。”陆至翊看着她的眼睛，依然是那么明亮，亮得可以拨云见日。“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
“我也想试一试。”小虫二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趁陆至翊还没吐出烟雾之前捂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吻住他的嘴唇。陆至翊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回应她。小虫二感觉车轻轻动了一下，余光瞥见理万机已潜入了车尾箱。她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灌满了全身，从口腔到肺部，再从肺部蔓延至四肢，最后俘虏了她的大脑。
“为什么要这样？”陆至翊拿开她的双手问。
“怕烟雾从耳朵里跑出来了。”她试图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慌张。陆至翊不肯放过她：“我不是指这个动作。”
小虫二从他手上拿过烟，仓皇地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要再问我了。
好。陆至翊纵身一跃上车顶，瞬间将她压在了身下。他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是她的刺激还是白粉的作用，他只想尽情发泄自己。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13岁的小孩，而是一个早熟的洛丽塔，一个擅自闯入他内心的少女。就连尹于飞叮嘱他要提防她的每句话，通通都碾碎在他的冲动之下。他将围巾扔到一旁，粗暴地扯开自己的衬衣，纽扣瞬间四散在小虫二的周围。就在她陷入绝望之时，陆至翊停止了下一步动作。她听到他在耳边说，别哭。
小虫二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出来。陆至翊为她拭掉泪水，然后径自坐了起来。白粉的后劲已经慢慢减弱了，可那滴泪的威力还在，他已经乱了方寸。
小虫二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局促地坐在他旁边。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中间还漏掉了好几拍。但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你不敢吗？”她语带挑衅。
“嗯？”陆至翊没想到她刚从虎口爬出来，又想要撞入狼窝。他真的很想把她揉碎在手里，最终却只变成了一句话：“我有什么不敢。”
“太多了，比如说将车开到河里。”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随后又提高音量补充了一句：“我们还是回去好了”。他搂着她跳下了车，然后独自上了车，在车头扎进公园里的人工湖之前逃出了车门外。车速很快，悄无声息地扎进了那潭深渊里。他的脖子上仍系着那条火红色的围巾，在两人回去的路上晃个不停。
（五）
在接受警察审问之前，小虫二已经在心里演习过无数遍。理万机把自己骗出公司以后，发现出口已经被人堵上了，两人于是到处寻找新的入口，却被陆至翊发现了。陆至翊先是将理万机锁在了车尾箱中，再企图对自己实施强暴。没想到自己拼命反抗挣扎竟激怒了了陆至翊，他在恼羞成怒之下便将车驶入湖中，蓄意杀死了理万机。
在审问过程中，警察多问了几个不相关的问题，小虫二干脆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表达出被吓得怎么想不起来的样子。可一想到陆至翊可能会被判重罪，她的内心就有着难以压抑的快感。她不知道理万机的死相是不是很狰狞，可她清楚记得尹星霜沾在她身上的血，有一股永远也洗不掉的腥味，有一滩永远抹不去猩红。她原本只想先让理万机躲到车尾箱中，然后搭乘陆至翊的顺风车回到公司，再找机会将理万机救出来。可是当那口烟侵入体内时，她的每个神经都在提醒她，报仇，快报仇，就如一股猛烈的洪水，将所有一切都卷到了漩涡之中。
公司很快就封锁了消息，可内部的人早已知道这件事。当小虫二再次返回到声乐课堂时，唐双鲤趁机坐到了她旁边，托着下巴看着她，眼睛里尽是仰慕：“你简直是我偶像！”
“什么意思？”小虫二装作不解地问。
一次性碾压两个啊！唐双鲤兴奋得脱口而出，随即又压低声音补了句，谁不知道这两个人就像牛皮癣一样，死死黏在碾压榜上怎么除也除不掉。
“你不需要解释这是不是蓄意而为的。”见小虫二又要开口辩解，唐双鲤便抢先说话了。“反正这就是结果了，你也成了新晋的碾压之神。”
“拉倒吧唐双鲤，陆至翊的名字还在上面。”右桌传来一把不屑的声音，一个化着烟熏妆的少年正慵懒地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唐双鲤甩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嘀咕道，我告诉你这个娘炮，他被拉下榜也是迟早的事。
不要因为他当年碾压过你，你无力还击，还输得一败涂地险些被逐出Sometimes就大放厥词，你也不过是个渣而已。少年说完便挑了挑眉，嘴角斜斜上扬。唐双鲤刚想发作，却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她的基本功已经练得相当不错，连续几个问题都对答如流，还运用刚才的音乐知识即兴编了一小段歌曲。老师又叫小虫二站起来即兴创作，小虫二没有任何灵感，只好搬出了唐双鲤唱过的那句“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她想要发出男性那粗犷的嗓音，却无法控制地让声音越唱越细腻，仿佛男女在对唱一样滑稽。堂上只有老师笑出声来，其他人噤若寒蝉。老师只好尴尬地干咳两声，让小虫二坐下后继续授课。
“没想到你的音域还挺广的，不过我觉得你用女声唱反而更好听。”唐双鲤刚说完，烟熏妆少年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唐双鲤被惹恼了，干脆将作曲纸揉成一团扔了过去：“谌国风，你的话能不能别那么多！”
谌国风灵敏地侧过身，纸团便从他身旁擦过。唐双鲤朝他竖起中指，他撇撇嘴不说话，两人总算偃旗息鼓。小虫二内心却乱作一团，她害怕陆至翊安然无恙地回来，然后用最残暴的方式将她碾压至死。她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虽然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再无燃烧的火焰，目光冷冽而涣散。他的目光最终还是游移到她身上，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最后化作了挥别。
那不是告别，那是再见，是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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