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554 更新时间：16-03-06 15:47
（一）
小虫二在练习椅子舞的时候，椅子的一脚突然就折断了，害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一片淤青。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吃力地揉着膝盖。现在已经夜深了，没有人陪着她一起练习，她自己又害怕明天老师检查时动作不合格，只好问Caleb借了随身听后偷偷跑来练习室反复训练。虚掩的门被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黯淡的灯光下飘了进来，久久伫立在她身后。她抓紧了椅背，准备随时双手架起椅子向这个不速之客砸去。
“好久不见。”果然是他的声音。
“嗯。你要回来报仇吗？”小虫二的手心不断冒汗，可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那把声音里满是嘲讽：“你还真是恃宠生娇，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可是我会。”她用力抄起椅子向身后扔过去，那个身影果然消失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陆至翊已经多番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却从来也没有伤害过她——或者她总是会在他动手之前先动手。她讨厌着这种如影如随的感觉，明明并不欠他什么，明明是他罪恶滔天，为什么还要把他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真的看见了一道长长的黑影直拖到跟前。她警觉地站起来，Caleb及时扣住了她扳起椅子的手。她松了一口气：“Caleb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点担心……我的随身听。”他捂暖她的手，她的四肢末端总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回去吧。”
“等等，Caleb哥你可不可以看着我。”小虫二挣脱开他的手，疾速蹦上了椅子的边缘，尽快稳住以后开始做单手倒立。等椅子向左侧倾斜以后，她逆势一推，在椅子弹回地上的那一刻往地上一劈叉，动作干净利落。她拍拍手上的灰问：“我的表情还可以吗？老师说镜头前不能有痛苦扭曲的表情。”
“完全看不出来。”Caleb看着她一气呵成的舞蹈动作，赞许地点了点头。直到她傻笑了很久以后，他才发现她的手臂和腿全是淤青，脸上尽是疲乏。Caleb想了想，要求她站在椅子上感受倾斜的最佳角度。待她站稳以后，他便背对着她，向后伸出双手把她扛到背上。小虫二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身体僵僵地伏在他的背上。他的背宽阔紧实，微微隆起的肋骨不会硌得她生疼。Caleb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句，夜深了。
回到宿舍以后，小虫二完全将思绪放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小虫二原本应该睡在上床，但自从尹星霜死了以后，她就一直跟Caleb睡在下床。Caleb身上有股好闻的橙花香味，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能被这馨香所净化。小虫二吃力地睁开双眼，借着清冷的月光端详着他的脸。Caleb的肤色偏黑，但眉目如画，脸庞的曲线圆润而深刻。她想要摸摸他的颧骨，他却无意识地将她搂在怀里。她听见了一阵急速凌乱的心跳声，于是再靠近他的胸膛一听，原来他的心跳平静稳实，慌乱的只有自己而已。可是这样一来，Caleb的梦话就更清晰了。
他的话很轻柔，但都是反复两个字。小虫二听得清清楚楚。
星霜，星霜。
（二）
在考核开始之前，罗慕慕摇醒了正在打瞌睡的谌国风：“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也睡得着？还有我这么大个美女在你跟前你连看都不看？”
谌国风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她的话：“看你的人太多，我懒得排队。”正当他要再次眯起眼睛时，他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坐在后台，神情专注地盯着在一旁演练的小虫二。他用手肘碰了碰罗慕慕：“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是谁？”
“讨厌，那家伙是谁，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小虫二看？”罗慕慕也注意到他的存在，没有多想就跑了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问：“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他并没有理会罗慕慕，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罗慕慕生气地摘下了他的毛线帽，一头银发倾泻而出，在灯光下闪耀夺目。他终于把视线定在罗慕慕身上，礼貌地朝她笑了笑：“我是之前被雪藏的艺人，如今再次以新人的身份接受考核。”
“啊——前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罗慕慕连连躬身道歉，内心一个劲儿地咒骂谌国风。“啊对了，前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理万机。”他边说边在凳子上比划着名字，看得罗慕慕一阵毛骨悚然。她不由得结巴起来：“这，这，我们之前也有一个叫理万机的……”
“我知道。”他爽朗地笑了起来。“这天底下同名的人太多了。”
可你偏偏要叫那个死人的名字。罗慕慕在心里嘀咕着，嘴上仍扯出一丝甜甜的笑容：“那前辈可要加油哦！”
他朝罗慕慕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听从耳麦里的指示准备上台接受考核。罗慕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于是偷偷跑到观众席上坐了下来。他一开始表演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整套动作都是模仿小虫二的，不对，应该说比小虫二的动作更娴熟和果敢，整套下来行云流水，让人找不出一点破绽。这个人一定和理万机有过交情。
小虫二在后台看得一清二楚。舞蹈音乐虽然不一样，可是这个人已经把自己的整套动作复制还原出来了，而且比自己更快速更有力，每个动作都契合着节拍点。这个椅子舞是她特地去请教舞蹈老师编排的，除Caleb看过以外，她基本都在接受封闭训练。这么说来，他就是在后台临场学的。还没容小虫二多想，她已经被主持人叫上台了。她把心一横，在鞠躬以后对所有考核官解释：“在后台看完上一位男生的精彩表演，我决定临时换节目，请帮我播放一下音乐。”说完便有条不紊地跳起了椅子舞，权当自己在模仿他的表演。在首尾阶段，椅子的把手突然断裂了，小虫二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倒立着直直地往地上冲。她立刻进行调整，单手撑地再来一个灵活的侧翻，总算让舞蹈有个不太糟糕的结束动作。
一个考核官问：“你学得倒挺快，应变能力也挺强，之前准备了什么节目？”
唱歌。小虫二唱了一段唐双鲤的原创歌曲，逗得考核官一阵大笑。另外一个考核官调侃道：“幸亏你有自知之明，不然肯定要被淘汰了。”
小虫二边赔笑边鞠躬，然后退回后台。罗慕慕松了一口气，听见考核官们的窃窃私语：
长得这么标致，不管表演什么都会入选的。
（三）
“是在找我吗？”正在小虫二左顾右盼的时候，那个想要找的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前。
“是的。你的舞蹈跟我的太像了。”小虫二见他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不是像，是完全一样。”他粲然一笑，明眸皓齿竟比银发更耀眼。他把外套一拉开，夹在衬衣口袋上的名牌便露了出来。
小虫二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她知道这个人不是理万机，可他绝对不怀好意，而且还有很强的模仿能力。她也怀疑椅子被他动过手脚，好让她在考核官面前出丑。
“你骗我进去车尾箱躲着，然后让陆至翊把车开进河里。我原以为你会骗他把车开回公司，然后你再找机会救我出去。可是当水漫进车里的时候，我的喊声已经没有人可以听见了。知道我当时有多无助吗？”他一步步逼近小虫二，语气却依旧不温不火。小虫二倒退了两步，接着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问题：“你是把出口堵住的那个人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玩。”他停下了脚步，转身准备离开。小虫二追了上去，认真地看着他说，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知道吗？”他蹲下来，摸着她的头笑道：“我不需要理由，因为我没有把出口堵住，不过我可以帮你把那个人揪出来，你到时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小虫二拒绝了他的提议。“我没有必要知道他是谁。”
“傻孩子，你真傻，敌人在明处总比躲在暗处好。啊对了。”他站了起来，用食指关节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之前给你听过一段音频，尹星霜和陆至翊的对话，那是我合成出来的。她死之前没有去见陆至翊，而是见了你的好室友。我这个人情你不必还了，反正你以后还会欠我更多。”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切换成理万机的音色，确切来说他在对口型，声音是从他的口袋里发出来的。他最后朝小虫二比划了一个剪刀手，哼着小虫二方才模仿唐双鲤歌曲的调调离开了。
小虫二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理万机的话。他知道的很多，解释也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可正因为他比别人知道得更多，要碾压一个人就更容易了。他说自己以后还会欠他更多，是不是在暗示自己有危机了呢？正当她毫无头绪的时候，唐双鲤推门进来了。她一把拉过小虫二的手问：“刚才走出去那个是谁？好帅啊！”
他说他叫理万机。小虫二目无表情地回答。
什么？唐双鲤失声叫了出来。“那家伙是借尸还魂了吗？可是我总感觉是在哪里见过他……没错，我记得他跟陆至翊还有Caleb有过交集，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没有消息了。我敢保证，这个人一定是准备借理万机的名义出道了。”唐双鲤见小虫二没有搭话，又补了一句：“对了，听说你在台上考核时唱了我的歌，我怕害你被淘汰了。”
“没有没有，帮了我不少忙呢，谢谢你。”小虫二一边道谢一边盯着门外看，她总觉得那里站着一个人。
（四）
考核通过名单一公布，训练室就被围个水泄不通。小虫二紧张地踮起脚看，却看到理万机一把扯下名单，放到小虫二眼前：“过了喔，就在我名字下面。”待她确认以后，他快速地将名单粘回到原来的位置。小虫二感觉到周围的人怪异的眼光，便想快步离开现场。理万机仗着腿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她愈发尴尬，刚想说点什么，他却先开口了：“尹于飞，好久不见。”
小虫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透过明净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尹于飞正靠在墙壁上看琴谱。尹于飞把琴谱搁在钢琴盖上，上前把窗户拉开。“回归也需要用别人的名字？”他问理万机。
“当然，我怕你和陆至翊不欢迎我。”理万机邪魅一笑，替尹于飞扫了扫西服上的碎屑。“孤军作战的感觉怎么样？”
“看来你早就有计划了。”尹于飞扫了一眼小虫二。
“你误会了，是我主动站在她那边，就像你站在陆至翊身边一个道理。”他笑着把脸转向了小虫二：“我来给你科普一下，这是尹于飞前辈，但是和尹星霜没有半点关系，你可不要被这个姓氏还有他禁欲的外表迷惑了，然后站错了队。”他说完抬眼看着尹于飞继续说：“我猜，你靠近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因为陆至翊喜欢她。看来你还是很喜欢陆至翊的呢。”
什么？小虫二迅速理清了思路。上次尹于飞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她也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甚至觉得他和陆至翊是敌对关系。她正想问些什么，理万机又开口了：“可是现在感觉自己有点以多欺少了呢，我还是先把陆至翊放出来吧。”
小虫二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开玩笑。他把手搭在小虫二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莫慌，有我保护你呢。哥哥先教你些基础知识。你坐在副驾座上的时候，左前方会有一个行车记录仪。陆至翊用的是360全景拍摄，所以你和我的行动都被拍下来了，这些足以证明他清白无罪。不过机器不防水，这证据就算消失了——一半，因为我会修复。但是谁叫我站在你这队呢，我删除了对我俩不利的镜头，只保留能证明他清白的部分。”
尹于飞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理万机把一只手放在了琴键上，流畅地弹起了《欢乐颂》，怪异和别扭填充了大段的空白。弹到末尾时，他开始问小虫二：“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陆至翊放出来吗？”
“你说这样就不会以多欺少。”小虫二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一想到与陆至翊相见的画面，身体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理万机忍不住笑了出声：“碾压一个消极的人多没趣，要给他希望，待他燃起重生的希望之时再将他推入悬崖，这就有意义得多。”
一个尖锐的音符让歌曲变得很不和谐，理万机收起了手，依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高兴过头了，竟然还弹错了。”
（五）
经过一系列高强度的街舞训练以后，小虫二不得不问罗慕慕借了一根巧克力。她因为血糖偏低而不时晕眩，完全是靠意志才支撑着整支舞蹈。罗慕慕饶有兴致地问：“小虫二你要怎么报答我的涌泉之恩？”
“我可以教你任何舞蹈动作，教到你会为止。”小虫二边说边把皮手套摘了下来，发现手套里的不是汗，而是大面积磨损而流出的鲜血。罗慕慕连忙找来包扎的纱布，细致地为她缠上一层又一层。她心疼地看着小虫二说：“我才不要学呢，你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都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感觉了，害你担心了。”小虫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谌国风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们俩，眼神像是要把这些垃圾扫出去：“我们马上就要训练了，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秀恩爱？”
罗慕慕瞪了他一眼，他不屑地摘下了自己的手套，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伤疤，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显得更触目惊心。“手套就是块遮羞布，谁身上还没有那么一点伤？这么矜贵不如退出好了。”
“谁要退出？”小虫二背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她瞬间就僵住了。陆至翊的头发变长了，扎成一条条小脏辫。他穿了一件黑色背心，袒露的手臂上纹了一只偌大的朱雀，仿佛因为摆脱了囚笼而锋芒毕露。“我才刚回来，你就想退出？”陆至翊睥睨着她，像是随时要把她捏碎在手心。他注意到她那缠着纱布的手，于是握住了她的手。“这么努力，不像是要退出的样子啊。”
小虫二咬紧嘴唇，不动声色地看着血慢慢渗出了纱布。他握得很用力，似乎要把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她身上。“忍着，我叫人帮你拿双氧水止血。”他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很快就拿来了一大瓶双氧水和一个盆子。陆至翊拎起来看了看瓶身，随即便将整瓶双氧水倒进盆子。还没待小虫二反应过来，他便将小虫二控制在怀中，双手将她的手按压在水中，盆子里瞬间冒出了层层白烟。小虫二只觉得锥心的灼烧感从手扩散到全身，像是把手伸进了油锅中，滚烫而炙热，伤口被剧痛层层撕扯。小虫二把嘴唇咬破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叫出声来，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陆至翊把下巴顶在她的头上，侧着头在她耳边吐出四个字：“向我道歉。”
“道歉什么？”小虫二无力地问。她的手被他牢牢锁定着，她看见他的手青筋浮凸，绝不可能因为她一句道歉而善罢甘休。她的眼睛突然被人蒙住，只听到盆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她趁机挣脱了陆至翊怀抱，慌乱中站到了Caleb旁边。陆至翊甩了甩手上的水，脸有愠色地看着Caleb。Caleb将小虫二护在身后，直视着陆至翊眼睛说：“你知道应该受惩罚的是我。”
“对，是你。”陆至翊冷冷地笑了一声，一脚踢飞了盆子，盆子击碎了落地窗，玻璃渣散落一地。“可是你已经受过惩罚了。尹星霜本来也没打算活下去，你将计就计利用她的死来引导这个家伙报复我。只可惜这场游戏不止你我参与，想要做坏事的人太多了。”说完便望向在远处看好戏的理万机。理万机耸了耸肩，朝Caleb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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