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163 更新时间：17-08-23 21:05
许小凤家和我家隔了一面墙，如果不翻墙的话，大概得走个几分钟。
今天我们史无前例的不翻墙。
老妈给的东西挺多的，我拉了拉许小凤，“先放门口吧。”
“好。”拐过墙头，我能很明显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近乡情怯，许小凤你也是这样吗？
许小凤我推开院子的门，我摆了下东西赶紧跟了上去，“等等我。”
我有点儿不放心。
院子里很干净，没有什么落叶，更没有太多灰尘，石桌旁边一片疯草野长，绿油油的颜色无不宣誓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妈和附近的婶婶们没事会来这儿搓个牌，顺便打扫打扫。”我拍了拍许小凤的肩膀。
许奶奶去世以后屋里就没人住了，也没租出去，就这么一直空着。
我们俩推开门，略带潮湿的气息还是无法掩藏的扑面而来。
收拾得再干净，没有人气的房子总归的空屋，腐朽和破败都是岁月必然的痕迹，无从逃避。
我皱了下眉，有点忧心的看向许小凤。
他没有说什么，表情很平静的踏入了屋里。
大厅，玄关，房间，后院，厨房，小花园，鱼池……我就这么跟在他身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游荡。
如果再多说两句话，就像是中介和房客一样，角角落落的都瞧上一瞧，哪里都没有拉下。
我不知道许小凤在看什么，其实这么多房间也并不是一直有人住，许奶奶住一楼，说是凉快，许小凤一直住二楼，爬围墙比较方便。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思念，还是缅怀。
我们蹲在鱼池边上，看着游来游去的大肥鱼。
没有人说话，过了挺久的，许小凤回头递给我一张照片，“认得出是谁吗？”他问。
黑白照片，上面一个军装的年轻人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男孩儿的眉眼和许小凤很像，但是眼神却和他小时候很不一样。
太温顺，许小凤从来没有过这种表情。
“二楼书房照的吧，柜子钢琴都一样。”我猜到了是谁。
“嗯，我爷爷和我爸爸。”许小凤说。
许爷爷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而许小凤的爸爸，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提起。
尽管他在我们这边院里很出名。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小凤的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我们区这么多院里的叔叔婶婶们也从来没人敢在许家提起这个人。
流言说，许叔叔去美国了。
流言说，许叔叔赚大钱了。
流言说，许叔叔老婆跑了。
流言说，许叔叔杀了人了。
流言说，许叔叔要坐牢了。
……
流言很多，没人理会真假，各种的细节我也从来没问过，但是许叔叔的故事绝对不会是好的童话故事，也不会是可以教育小孩子的寓言故事……
“上个月我去看了我爸，照片他给我的。”许小凤垂着眸，猛的吸了一口烟。
我看着他吐出来的烟雾一点点坠下，最后将他整个人笼罩，青色的气团下朦胧的五官，透着无法言喻的悲伤。
“他，怎么样？”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干涩。
“呵，”许小凤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他说对不起我，他说对不起爷爷奶奶。”
许小凤的表情很奇怪，嘲讽，纠结，无奈，悲伤。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出这么多情绪，可是就像很多字写在他脸上一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心里。
“他还说，我不该活在这世上，我应该和我妈一块去死，死了才干净。”许小凤忽然笑出声，哀怨而凄凄的声音在院子里萦绕。
“小凤，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面对这样的许小凤，我有点不知所措。
手里的烟在自己烧着，我却不想再抽一口。我想骂人，刚才差点开口的就是王八蛋了，可这人是许小凤的爸，有些说顺嘴的话我却不知道怎么再说出口了。
“苏哥哥抱抱，”我掐了烟，揽住了许小凤。
我唯一安慰过的人是我侄子，小家伙在两岁。
现在抱着许小凤，我却光剩心里头着急了，嘴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该重新学学语文了啊苏世。
许小凤没有反抗，他的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呼吸声。
“苏世，我爸死了。”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短短的一句话轰得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死了？我有点发懵，一秒钟之前我还在搜刮着所剩无几的词汇想要骂的那个人，他却已经不在了？
“他骂完我，我叫他去死，我说我们都想他去死。”许小凤的声音有点沙，低沉着嗡嗡嗡在在我耳边响着。
他说的话让我心慌，我有点紧张的拍了下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然后他就真的听了，我叫他去死，他就真的去死了。”许小凤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他的声音很抖，我想掰过来看看他的脸，他却死死的攥住了我的肩膀不肯转头。
“他怎么……”我放弃了，既然他现在不希望我看到他的表情，我也不想要勉强他。
“发生了什么？”我搂了搂许小凤。
“自杀，在厕所上吊。”
阳光很刺眼，白色的光芒闪烁着一块一块的光斑，即便是有树影的遮蔽也依旧炫目。
我揽着许小凤，他佝偻着身子抵在我的肩膀上。
风从过道吹进来，又在院子里一点点消散，带着暑意，也带着凉意。
“小凤，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与你说了什么无关，真的，你不用自责的，是他对不起你，知道吗？是他的错！”我轻轻的环了环许小凤。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的人却不是，即便是离开，他也要给别人留下灾难。
就像许小凤的爸爸，那个曾经温柔软弱的男人。
“小凤，小凤你听到没？这事儿真他妈和你没关系！”许小凤一只没有吭声，我开始着急起来。
“我知道，我没自责。”许小凤的声音有点累，半小时前我们还在隔壁院里生龙活虎的打架，半小时后他却有些脱力的靠在我身上。
“你知道吗？苏世，我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就觉得特别搞笑，这人是我爸，血脉相连的亲爸，他生了我，他却没养过我，他差点杀了我，现在他死了，我却觉得心里像被挖空了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许小凤怔怔的没有动，一个字一个字絮絮叨叨。
Copyright 2023 www.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擅自转载本站内容。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反动、影射政治、黄色、暴力、破坏社会和谐的内容，读者如果发现相关内容，请举报，连城将立刻删除！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因此产生任何法律纠纷或者问题，连城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