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58 更新时间:18-01-02 13:01
客轮开出后不久,风势渐渐加大,天空中黑云滚滚,沉甸甸地压在海平面上。不时有闪电穿过云层直劈下来,像是把利剑劈开混沌横贯天地。那场景甚是壮观,乘客们一股脑涌到了甲板上,举起手机拍下这骇人的一幕。
“哇,太美了。”
一位穿着时髦的女孩站在二层甲板上,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尖细的大高跟鞋让她有些站立不稳,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姑娘地摆拍热情,搔首弄姿做出各种撩人的姿势。
女孩的男友站在她对面,举起了手机。女孩嘟起嘴,摆出了一个自认为萌萌哒的姿势。
“老公,把我拍的美一点,让闪电直接劈在我脑袋上!”
“OK!”男孩边说边按下快门。
这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船身猛地摇晃,女孩没站稳,堪堪扶住了护栏才没摔倒。
男孩跑到她面前,关心的问:“宝宝,磕到哪没?”
“我没事。”女孩的脸色很难看,那黑漆漆的浪涛咆哮着拍打着船身,看得她有些心惊。
“老公,风这么大,不会把船打沉了吧!”
男孩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小傻瓜,这么大的船怎么会沉呢!今夜五级风,人家航运公司七级才禁航,这还是极其保守的做法,这艘船有两万多吨,照我看,承受十级风也绰绰有余。”
女孩拍了拍心口,露出了一个信任的笑容,“是吗,还是我老公懂的多!”
男孩自信的笑了笑,把手机塞到了她的手里,“宝贝来,给你老公拍几张。”
年轻的男女在甲板上嬉笑、玩闹着,和这条船上另外一千八百名乘客一样,尽情的享受着海洋、豪华客轮带给他们浪漫之旅。没有人会预料到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哎呀,我的手机。”女孩光顾着找角度,把手臂伸到了护栏外。不成想脚底打滑,一个踉跄手机脱手而出,直直坠入漆黑的海水里,顷刻就没了影子。
巡检过后,吴建群终于良心发现,让林茂回休息区洗澡换衣服。等他收拾干净已经是开船一个小时以后了。林茂今晚没班,但也没敢回去休息,他师父这人说话得反着听,他说让你回去休息,你要是当真回去了,第二天准保找茬收拾你。
当然了,如果没让你休息你却回去睡觉,你最好立刻收拾铺盖走人,走晚了后果很可怕!
林茂推开集控室的门,刚要往里走就愣在原地。轮机部所有人站在屋子中央,他师父阴沉着脸面向众人。
林茂心道不好,这妖精又开始训人了。这个节骨眼上,谁落到他眼里谁死。林茂压低身子,悄悄的溜到了队伍的后面。
“还有值班三管,底下的机工发现问题处理不了,你作为当班轮机员必须跟进处理,没处理完就交接班你打算把这烂摊子留谁?下回再有这事,谁的班出问题谁负责!干不完别他妈睡觉。”
三管唐雪松是个高大的北方汉子,被训的面红耳赤却没敢吭声。
“栏杆螺丝松了响声多大,你们的耳朵都是摆设?当班机工怎么巡检的?三个班都没发现问题,直到把高压柴油管憋爆,报警器响了才发现。”
吴建群沉着脸,冷厉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机工巡检怎么没闻到异味?你的鼻子是摆设么?要不我跟船长申请给咱们轮机部配条狗。”
“扑哧!”人群里中传出了笑声。林茂不用看就知道是实习生许建。这傻逼天生脑回路异于常人,笑点低的令人发指。
“笑什么,许建你笑什么?说出来让大伙乐呵乐呵。”吴建群冲许建勾了勾手,
“来,你到我这,我不说了换你来,你给大伙说个笑话。”
许建心再大也笑不声了,吓的直哆嗦。
吴建群冷哼了一声,“就你那笨样连盘车都不会还舔脸笑呢,还有你们这几个。”
他用手点了点许建身边的另外几个实习生,“就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还大学毕业呢,屁!”
吴建群这个屁字说的特狠,能喷出二两口水。
“连个管钳子都拎不动,船上饿着你们了?”吴建群冷哼一声,“来仨月了,就这几条管线愣是捋不明白,你们这大学都念狗肚子里了。”
不幸躺枪的实习生们脸色惨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就你们这样的,我看也不用在这儿混了,实习期满赶紧滚,这里不是养大爷的地方。”
他师父脾气就是这么爆,训下属跟训儿子似的。林茂总有这样的疑问,这人是怎么活到大的,没让人套麻袋扔海里也是奇迹啊!后来听美女海乘们八卦才知道这人的光辉史。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这满嘴粗话着边幅的货居然是正经的高干子弟。
家是部队的,听说父母背景不小,高中毕业直接进军校,海工大船舶动力专业。毕业后在云海舰队0xX型驱逐舰上服役。据说在一次演习时,把副舰长给揍了,下手还挺重。为此差点被人送上军事法庭。后来家里拖了关系才把这事压下来。
犯了这么大的事在部队是混不下去了,干了三年后转业到地方,在云州海事局海巡执法总队工作。据传在一次在海上执法时,把一挪威籍船长给扔海里了,差点引起国际纠纷,这才被发配到云州轮渡。
在林茂看来,他师父训人那一套源自部队。不把下属当同事,而是当成手底下的兵。谁反抗就镇压谁。当然,他师傅有残暴的资本。这人出身好起点高,从小没挨过饿受过搓,自然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说白了,人家有装逼的资本。
林茂躲在人群后面,伴着抑扬顿挫的骂声开始犯迷糊,直到机工小郑怼他胳膊才清醒过来,四转圈一看,公审大会已经结束了。
综合操作屏前站了几个人,当值二管张勇正在给值班机工安排工作。不当班的都回去睡觉去了。吴建群没走,这位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操作台前翻看轮机日志。
林茂今晚不当值,可是师傅不走,做徒弟也不敢休息,他找了张凳子窝在了角落里。
“林茂你不回去睡觉么?一起回去呗!”说话的是许建,他和林茂睡一个舱。
林茂摇摇头,“不了,你们先回去吧!”
“ok,早点回来,给你留门!”
和林茂同期分到轮机部的一共六个人,除了他另外五个都是海事大学轮机专业的毕业生。人家有学历,在海上干个四五年就能提到三管,往后靠年头考试逐级晋升为二管轮、大管轮甚至是轮机长。而林茂只有高中学历,成为机工就顶天了。
上船后,其他五个人都是大管轮李冰安排实习任务,大管把他们丢给了机工长,分成了三个班跟着机工倒。只有林茂不同,认了老大做师傅。轮机长亲自带徒。其他几人心里不服气,难免抱成团孤立他。后来见他人老实没啥坏心眼,才渐渐接纳了他。在林茂看来,他们之所以会接纳他,最主要的是看林茂过的憋屈,心里就平衡了。
林茂确实挺憋屈的,上船第三天他师傅跟水手长赌球,把他输给了甲板部。当了两个月的油漆工后,在回来的第二天,他跟师傅去食堂吃饭,碰到了客舱部的美女乘务长林雪莹,人家一个媚眼抛过来,他师父就沦陷了,毫不犹豫的把他送到客房当苦力。
刚开始他还挺高兴,以为可以和海乘姐姐们近距离交流感情。谁知客房那边缺人扫厕所,他被调去补缺了。
借调到客舱的第一天就赶上台风的尾巴,风浪五到六级左右。开船不到一个小时,就有近一半的乘客出现了晕船的症状,晕船药抢售一空。卫生间里到处都是排泄物,都没下脚的地儿,水池被呕吐物堵住了,污水满满的溢了出来。
林茂的工作就是清理厕所。
这滋味别提了,现在只要一想起那天的场景,就头晕眼花心跳加快。他记得那天连吃了三片晕船药、才把胃里翻滚的食物压下去。
下船的那天,林茂刚踩到陆地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像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脑袋直往地上磕。多亏他师父在后面捞住他才没摔倒。
这叫晕陆地。
他师父讥讽说,别的新人在海上漂个十天半个月回来后晕陆地还有情可原。你不到四天就晕成这鸟样,这身体素质基本可以告别海洋了。
师父头一次用还算温和的口气对他说,航海不适合你,到沙漠里喂骆驼去吧!
吴建群把他送回出租屋,烧了壶热水,扔给他一袋奶粉就跑了。林茂在床上躺了三天,脚一沾地就迷糊地想吐。没人给他做饭,热水变成了凉水。他靠在床头,吃一勺奶粉喝一口开水,硬是挺了过来。
其实,他挺怀念在工地搬砖的日子,那里工作简单不费脑子,身边都是朴实的农民工,没有阶级差,大家相处起来也容易。不像这里,那几个大学生表面上对他挺客气的,其实处处流露出我是大学生我牛逼,高中毕业约等于文盲的优越感。
作者闲话:
船上主要分俩个部门:甲板部和轮机部
甲板部有大副、二副、三副、水手长各一人(有的船还配备业务大幅、专业大副神码地)
轮机部有轮机长、大管轮、二管轮、机工长,轮机实习生和机工若干名。
船长对整个船舶负者不属于任何部门。
船长轮机长大管二管三管大副二副三副他们是高级海员,其他都是普通海员。
至于海乘和后勤,他们不叫海员,叫船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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