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233 更新时间：18-10-25 21:30
第六章
手机嗡嗡的震动着。
“我跟你爸快到了，带了张锋来的”
柳华轩一颗心在胸膛里七上八下的跳动，手一拿开，床的栏杆上是一个亮晶晶的手的痕迹。柳华轩站起来，俯身去看孟朗，手虚虚的握成一个拳头。
把隔帘拉开来，隔着二个床位，只有稀稀朗朗的几缕光线能落过来。医院厚重的隔帘作用还是很大的，隔壁的病床上是个中年男人，疼的直哼哼，没了窗帘的阻隔，听的柳华轩心疼牙酸，握了半天的隔帘，还是缓缓的将隔帘给拉到就留了一下小缝隙的地步。
柳华轩去护士站让她给找个临时的护工看着孟朗一下，也不用做什么，孟朗醒了，及时去叫他就好。
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找了纸笔。“我跟父母说说话，醒了给我打电话。病房里四十多的大姐是我请的护工，有事先让她帮一下也行”纸放在了孟朗的枕侧，保证他一醒来就能看见。
护工大姐找了个凳子对着隔帘的缝隙贴着墙坐着，这个活好，一般的花了钱恨不得使唤出花来。这个倒好，看着人家醒没醒就好，看着点滴要不要换了，其余的就不用她做什么了。
柳华轩站在电梯的旁边，看着电梯门反射着幽幽的冷光。几个小时前，就是隔着这个冷光的缝隙，他看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电梯开关门的声音吱呀生涩，但远远不及各种匆匆的脚步声，柳华轩手心又冷又热，一层层细汗冒出来。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出自宋代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幼时父亲立于案前，曾一字一句的教他。这是一首描写友人别离的词，最后一句依稀记得是。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父亲还笑着说有后人解读这首诗写的应该是爱人，因为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父亲说柳永送别的应该是男性友人，哪里跟爱人扯的上关系，后人胡乱解读罢了。那时柳华轩心中有小小的疑问，纵然是再好的兄弟朋友，他觉得也当不起这句良辰美景虚设，当不起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匆匆的脚步，电梯门开开关关的声音，消毒水的味道弥漫着，有低低的痛呼可以耳闻。父母几步的走到面前，柳华轩垂着头，盯着地上瓷砖的缝隙去看。思绪飘远，记忆的小船乘着惊涛骇浪，袭击他心中高高的堤，冲垮他曾经自认为对的选择。父母脸上新添的几道皱纹褶子，父亲头上掺杂的花白，母亲红红的眼角都有如利刃一般劈在他的心上。
柳父松开搭在柳母肩头的手，看着她上前手狠狠的拍在柳华轩的胳膊上，可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又抓紧了儿子的胳膊。“你这个没良心的，几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恶狠狠的开口，到最后却是带着哭声的低低抱怨。柳父的手几次从身侧抬起又放下，红了一双眼睛。最后还是干咳了一声“去病房说吧，在这里不像样子”
柳华轩手抵在鼻头上，缓缓的抬头，牙齿紧紧的扣着下唇里边的软肉。柳华轩看着父亲眼边的皱纹，额头浅浅的沟壑。
柳华轩忽然记起，那日星空幽蓝深邃，渺渺水雾带着茶香在半空中飘荡。木根劈开做的桌子在星光下反着浅浅的光，孟朗披着略大的冲锋衣，半蹲着好似扎马步一样的脸紧紧的贴着相机，转过头来。勾着唇角，眼中闪着星光的跟他说。“小时候过节有意思，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现在不用过节也有好吃的好玩的，过不过节的也没什么了啊”
臀腿的线条和星空下熠熠生辉的双眼让他思绪翩翩。
“那不一样啊，元旦怎么也算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你这样东奔西跑的，家人不得打电话催死你啊”柳华轩尽量的摈弃自己一脑子的小黄图，胳膊柱在桌上，手托着下巴隔着茶雾看着孟朗。
孟朗是怂着肩膀的笑了一声，然后回头接着看相机。“谁打电话催，孤儿院的老师吗？满了十八，她对我们也没有照顾的义务了。到是你，怎么不回家过节”
柳华轩愣了几秒钟，腾的一下站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造成的，这不过是我的事实。”孟朗站直走到桌边坐下，手指捏起茶杯，故意如牛饮水一般的连着喝了几杯。恶狠狠小孩报复的样子，看的柳华轩哭笑不得。还有小小的隐隐的窃喜在心中阴暗的角落滋生出来，孤儿，没有父母的牵绊。
孟朗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杏仁眼眨巴了几下“你呢，这么看重节日，怎么不回家”
“我呀，比你好点吧。赶在他们不想要我之前我就先抛弃他们了”
俩个人隔着茶盘相望，配着烟雾衬着星光，孟朗觉得这时候应该有个二胡什么的声音响起，才能够撑起这幅悲切凄惨，似乎是同病相怜的场景。
柳华轩本以为这是一幅悲切场景，怎么孟朗也会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却没想到孟朗冷笑的哼了一声，人站起来走到了栏杆边。
“呵，你们这帮人啊，就是太作了，好好的父母还说什么抛弃了。我们这样的人，活下来都是不易，别说还有父母千娇百宠的，梦中这样的场景都不一定能日日见到。要是真的梦见了，一定要捂着被子在好好的睡一大觉。可惜，美梦易醒，且大多都接不上前言了”孟朗说着又凑到相机前。
柳华轩愣怔的看了半晌面前的茶水，等孟朗在坐下的时候，茶水连热气都不冒了。
“你们啊，不知足，也不知道惜福。父母的观念固然有一时之错，可哪有一世之错。纵然很多事情上想法不同，可没办法，父母的观念就是不能轻易的改变。怎么说呢，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可以称之为父母。但是，闻声识人，见你便知你的家庭父母一定是很好的。别赌一时之气，真有一日后悔都没有地方后悔去。”
孟朗抱着三脚架带着相机，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回去睡吧，都半夜了”孟朗一手护在相机上怕不小心磕着了，一边回头笑着冲柳华轩说了声晚安。
柳华轩回了声晚安，看着孟朗进了走廊，听见轻轻的关门声。才回身又坐在桌边，拿过旁边的毯子搭在腿上，就着星光，又自顾的泡了一壶茶。家中的那个老茶盘早就被摸得锃亮，就连紫砂的壶不用放茶叶都泛着茶香。他幼时捏的那些个造型各异不堪入目的勉强能被称之为茶壶的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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