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02 更新时间：19-07-28 16:14
通往刑场的路有点长。
月落六支羽翼舒展在身后，旁若无人地一步步向前走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也没有任何镣铐。
心已经死掉的鸟儿，打开笼子也不会飞到任何地方去。
清银跟在月落身后不远的位置，再往后是银月的将领们。这是负责押送的队伍。
如若不是今天的月落带着三对羽翼，并且没有穿那套军装，这样的场面真的就仿佛是光辉军团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
道路两旁的禁军隔离了民众，却无法隔离他们的噪音。
忽而有几片洁白的花瓣飘向了月落这边，他下意识地捉住了一片，看着它愣了愣神，而后望向了花瓣飘来的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提着花篮的神族恶毒怨恨的目光。
月落沉默地收回了视线，指间的花瓣被他捏的死紧，最后却像是脱力一般松开了。
记忆中有太多被白玫瑰铺满的地方。
帝国军校的毕业典礼，为了烘托气氛在术法的加持下从空中不断飘落的纯白花瓣，被分到不同地方的同学搭着肩膀又哭又笑，和那个不经常从父亲脸上见到的笑容。
“处刑！处刑！杀了他！”
你没有爱过——
曾经从魔族前线回曈昽的时候，被神族的小孩子送过这种花，记得那孩子当时眼睛闪亮亮的，说想要成为和元帅大人一样优秀的军官。
“杀了他！杀了他！”
你没有爱过他们——
光影山的宅邸那边也总会收到一篮又一篮来自神族们的白玫瑰，其中夹带着各种笔迹的感谢信，那次生辰甚至被光影山脚下的神族们联名送上来一个巨大的白玫瑰蛋糕，层层叠叠的花瓣栩栩如生，如同方从枝头摘下的一般。
“该死的翼族！形神俱灭！”
你不曾爱过他们——
还有前不久，监牢外的那一大片不受束缚恣意生长，未曾被人打理过的白玫瑰……伴随着各类的疼痛，鞭打，烙铁，被铁丝刺穿，窒息感和逐渐模糊的视线，心底的酸楚与凉意还有深深的绝望……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走上处刑台的月落转过身，面对着下方无数道怨毒鄙夷憎恶的目光，抿着嘴唇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情愫的笑容。刹那间万物失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对，没错，那么多个时光里，我至始自终都——
没有爱过你们。
释然，从容，和无尽的失望。
刑场四周的高台上
“我的天，这个笑容绝了。啧啧啧，可惜了月落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雷神燃黎一边摇头感叹，一边对坐在他旁边的风神徊雾这样说道。
出于本国人民的强烈要求，他们这几个主神必须要来见证这场处刑。
徊雾被燃黎这句话噎得够呛，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您是来这儿看戏的吗？”
“看戏？你们风奏那边要是哪个戏班有这等美人儿，我绝对去捧场！”
“你就不怕一夜殿下打死你？”徊雾翻了个白眼。
“？？？”燃黎乍一从徊雾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一夜的？”
“之前那个星界的神使提到他在你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跑回去得比地龙还快。”徊雾说到这里抽了抽嘴角：“您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搞到手，佩服佩服。”
“……”燃黎一时语塞，而后有些崩溃地抱住了脑袋。“一夜要是知道我见死不救，肯定也会打死我。”
“救也不能我们来救。”徊雾摇了摇头。“最好是一个谁都认不出来的蒙面黑衣人，不然但凡是哪个公众人物，救下月落之后绝对会被民众堵到家门口要人。”
“你说清银会不会直接带着月落私奔？”燃黎看着站在处刑台下边的清银，突然这样说。
“神界就这么大，能私奔到哪儿去？”徊雾叹了口气。“这两位真的是那样的关系吗？如果是的话也太惨了点……”
“什么关系啊？”坐在一旁的火神煌炽突然好奇地问道。
燃黎看着煌炽眨了眨眼，而后说：“你和凝玄的那种关系。”
“你们八卦得很开心啊。”整个看台的温度随着话音响起顿时降了一截，冰神凝玄朝这边扫了一眼。
“噫，阿凝妹妹有话好好说，别开冷气啊。”燃黎有些夸张地缩了缩肩膀。
“我和小玄的关系……”煌炽喃喃自语道：“地下情人吗？”
唰——
火神煌炽的两脚之间向上窜出来一根冒着寒气的冰锥，吓得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回头对身后的燯琾委屈地喊了一声：“燯卿，我被人行刺了……”
燯琾原本脸色就十分难看，此时他只觉得头顶上飞过了一排排的乌鸦。
“冰神大人，实在抱歉，请原谅我家陛下的失言。”
这群主神，还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过说到底月落是死是活和他们也没太大关系，说不定这几位还巴不得光羽帝国损失一个这么优秀的统帅呢。
“徊雾，我想救他。”燃黎突然这么说。
“救月落？你想和光羽打仗吗？”徊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我不想之后被清银弄死，你也记得之前那位星界的神使说的话吧。”燃黎掌心电光闪烁，而后召唤出了一只……鸡？
徊雾盯着那只“鸡”看了半天，直到对方将鸡头转过来冲他皱了皱眉。
“咳咳，小燃，你以后还是别让你家寂用这个形态出现了吧。”
神雕寂灭，燃黎的灵器，一只神兽，灵器形态是把看上去特别拉风的法杖。不过风神徊雾还是比较喜欢直接喊它“寂”，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样比较不容易被发现，法杖形态太抢眼了。”燃黎很认真地说。
“不不不，雷神大人，我觉得您还是手上捧一只鸡……呸，不是，我觉得您还是手上捧着寂更抢眼些。”
“您冷静点，还是算了吧。非要看月落死的又不是我们。”徊雾看着燃黎一边说一边用手摩挲着某只雕的鸡头，神情十分严肃。然后某只早就看他十分不顺眼的雕反嘴就是一口，朝徊雾的手啄去，不过很可惜被躲开了。
“坐视不理等于帮凶。”燃黎没有理他，站起身准备动手。
“你等等啊！”徊雾硬是把人拉了回来按在了椅子上：
“如果清银当真对月落用情至深，为什么现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月落不是说他冒充了清银的身份吗？那这个时候清银只要和月落站在一边，说自己是主动将身份和元素主神的力量交给月落的不就完了？神族们不就是无脑地信仰带着元素主神血统的神吗？看他们这回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把清银也一起处死了不成？”
“哪有那么简单。”一直没说话的木神青琼叹了口气：“燃黎你把灵器收回去，别白费力气了。”
“这位元帅已经救不活了。”不过就是一个还在呼吸着的漂亮标本。
早就已经晚了。
那是在压抑死寂的心情中，会令人崩溃的夺目光芒。
连云层都不敢去遮挡，让所有黯淡脆弱的灵魂在圣光中毁灭的金色耀阳。
是啊，就连让灵魂在厚重的阴云或者宁静的月色下安息的资格都没有。
光神殒暝双手间悬浮着前代神王渁夙传给她的灵器，引魂十字。在通天的光柱中召唤着神罚。
离她不远处的月落站在原地，任凭身体暴露在那轮仿佛能毁灭一切的日轮之下。从容，淡漠，却空洞得毫无生气。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月卿？”光神平静地问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直到现在还保留着那个对臣子的称呼。
没有免去任何月落身上的职位，就仿佛一切并非她所愿，向自己深爱着的臣子降下神罚也不过就是为了顺应某种不得不从的要求。
光神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手在抖。
月落没有看向她，眼神流连在四周白金相间的恢弘建筑上，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光神内心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耀目的神罚从月落上方的日轮劈下——
与此同时月落的目光恰好对上了不远处看向他的清银，在愣了一瞬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清银……对不起。”
没办法向你兑现承诺了。
也就在这个瞬间，月落被一阵汹涌而来的光元素气浪推得后退了几步，纯白的神罚在他眼前击碎了处刑台的同时心口一凉——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所有的声音消失无踪。
温暖的怀抱和贯穿心脏的冰冷利刃。
……
清银？
“睡吧，月落……”耳边的声音沉稳低缓，让人安心。
“不想醒来……也没关系。”
至少不会让月落死在别人手上……月落是他的，永远都是。
意识逐渐模糊的月落感受不到紧拥着自己的那条手臂极力克制着的颤抖。他僵直了片刻后，轻轻笑了笑。
忍着剧痛勉强扶住清银的肩膀，月落动作有些迟缓地碰了碰他的唇。
闭上了眼睛，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
好痛……
“对不起，清银……”这句话不论说多少遍都无济于事吧。
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朵白玫瑰，递到清银面前的时候却不慎被鲜血染红了。
在滴血……
“晚安……”
我爱你。
在月落的手臂落下的前一刻，清银收回了堕影，接过了那朵红玫瑰紧紧握在手里。掌心被尖刺扎进了皮肤，血液缓缓溢出指缝，混合着月落心口的鲜血一同滴落在了地面上。
嘀嗒，嘀嗒，嘀嗒……
漫长的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碎了。
作者闲话：
答应安安月底完结的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写不完了！（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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