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243 更新时间：20-03-02 11:49
听完李晓茹栩栩如生的描述再去看实物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在心里已经有了画面的前提下，人的想象力变得更加夸张。也许是有了实感，赵新成心里突然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让人产生喘不上气的错觉。
总共有5个内炉，排成一排，在白惨惨的灯光下银灰色的炉门泛出冰冷阴森的光芒，明明是炙热难耐的所在却让人产生阴冷的错觉，顶部暗红色的编号也变得血淋淋的，有一种粘稠鲜活的流动感，炉门缝隙间夹杂着不详的黑色碳灰更助长了内心的焦虑。5个内炉都不在工作，赵新成却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在火团中挣扎融化的尸体，听到了炙烤皮肤的声音，闻到了焦黑腐臭的味道。人死后焚烧的时候还有感觉吗？会不会在融化的瞬间发出痛苦无声的尖叫？这些问题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有了一种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周渝信简直如鱼得水，他对阴恻恻的火化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话也变多了：“这是内炉？外炉在哪里？尸体是怎么送进去的？”李晓茹神秘一笑，指了指头顶：“看见轨道了吗？外炉其实就是一个箱子，通过轨道运进来，放下尸体，空箱返回。”
在悬高的天花板顶部，吊着明亮的白炽灯，因为灯光太过晃眼，一般人很难发现在顶上阴影中还有一片宽敞的空间，黑漆漆轨道交错其中，肉眼难以分辨。
李晓茹接着解释：“现在都是自动化的，我们只需要把外炉放在轨道入口，然后通过电脑发出指令就可以了。”复杂交错的轨道线条最终在一点交会，只有一个灶门：“家属看到的其实就是我们把外炉放进轨道入口的过程。”
周渝信抬头观察了片刻，状似不经意地问：“5月7号那天，你负责的是几号？”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我负责的是04号炉。”
不知是注意到了赵新成苍白虚弱的样子，还是要故意岔开话题，李晓茹突然一脸关切地询问：“赵警官，您的脸色不大好，不太舒服吗？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赵新成确实不大舒服，悄悄瞥了一眼周渝信，发现对方隐秘地点了点头，这才不再勉强自己，顺从地离开了这里。
大厅里，赵新成他们一边等着殡仪馆调取火化记录等资料，一边和李晓茹闲聊。到了宽敞亮堂的大厅，赵新成明显舒服了很多，人也活跃了起来：“李小姐，你和你丈夫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李晓茹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幸福感：“是的。自己这么说还挺不好意思的，我们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毕竟差了10来岁，有很多人不理解。”赵新成一脸理解地点点头，作出一副很八卦的表情，打趣着：“老汪能娶到像你这么好、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他是不是看你看得很紧啊？”李晓茹红了脸，语气羞涩：“他对我真的不错，不过倒也没有看得很紧，也就按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李晓茹突然愣住了，一直观察她的表情的赵新成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追问道：“也就按时？回家？”李晓茹的反应很快，几乎找不到破绽：“是按时把工资交给我管。”赵新成摸了摸鼻子，哈哈笑着继续试探：“财政大权当然要交给老婆啦，哈哈，老汪啊，我看他痴情的程度也不输陆一鸣。”然而他没有在李晓茹脸上看到期待的反应，她表现得有些疑惑，有些好奇：“陆一鸣是谁？”不像是装的，她真的不认识陆一鸣？赵新成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特别吃惊：“是我的一个朋友，你看我，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忘了，你肯定不认识他。”
等到赵新成他们拿到全部的资料，整个小镇都休息了，没有呼啸而过的车流，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绚丽的霓虹灯光，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醉酒游荡的男女和蜷缩路边的流浪汉。奔波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累得不想开口说话，但因为要开车，只能一直搭话来保持清醒。赵新成整个人都瘫在座位上自言自语：“李晓茹，真是个难缠的女人，反应太快了。一边说自己和老公感情很好，可深爱的老公一天一夜没回家，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她却丝毫没有疑心，装不知情装过头了吧。”端端正正开车的周渝信，姿势都没换一下，安安静静地搭话：“嗯，她很有意思。”
“有意思？”赵新成惊讶地坐直了身体：“你居然会觉得她有意思！为什么？”周渝信没有开口，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没有听到回答，赵新成觉得没趣，有些失望地瘫回去：“又不说了，欸，算了。你说她真的不认识陆一鸣吗？”周渝信一开始只淡淡地回答了两个字：“可能。”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但是夏天的尸体是她换的，她们有一样的味道。”
赵新成仰头望着黑漆漆的车顶，眉头紧锁：“她看上去不像在撒谎，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周渝信第一次有了动作，他摇了摇头，否认：“夏天的打扮很特别，不是巧合。”赵新成有些头痛，他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着：“新娘，新娘，新娘！难道是，阴婚？”赵新成像是突然找到了答案，兴奋了起来：“对，这样就说得通了。可是为什么是夏天？随便找一具女尸都可以，反正殡仪馆多的是，也没人会特意检查，为什么偏偏是夏天？为了合八字吗？可是这样，她必须要事先知道，不可能临时替换的，那她应该早就认识陆一鸣才对。但是她的反应不像是假的，假设她真的不认识陆一鸣，那她怎么知道要换夏天的尸体呢？”
听了赵新成的推测，周渝信若有所思，不完整，缺了一环，是什么呢：“媒人！”
“没错，如果真像我们推测的那样，少了一个中间人。这个人很谨慎，他一个人断开了整个买卖的链条，上家、下家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糟了！”赵新成突然反应过来，他猛地拍了拍脑袋，一脸懊悔：“我们错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汪成林没有及时把尸体送到，对方肯定起了疑心，已经一天一夜了，这会儿肯定早就跑了。”
“他不会停的。”周渝信的脸藏在漆黑的夜色下，看不清表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我们总会遇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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