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412 更新时间：20-03-02 22:39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到了这个时候，想早日破案的心情再迫不及待，也是有心无力，今夜只能先停下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但周渝信并不觉得轻松，家是温暖的港湾，只可惜不属于他。黑漆漆的楼道里，他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有自己绵长粗重的喘息声，爬得很累，他却很享受，甚至有一种很奇妙的安全感。就在他以为永远也走不出这无止境的黑暗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光，朦胧的，恍惚的，昏暗的，但也是真实的。有一个瘦长的身影逆光而站，看不清脸孔，但周渝信知道那是502的邻居。他没有打算多话，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个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停住了他的脚步：“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周渝信本应该觉得厌恶，应该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但是，有人在等他，他突然有了这样的错觉。不过，仅仅片刻的慌乱，他还是选择挣脱这虚构的幻境，低声警告：“放手！”然而姜玉清根本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抓得更紧，甚至还有心情调笑：“怎么，害羞了？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周渝信丝毫不领情，缓慢又坚定地抽出手臂，冷冷地回答“不需要，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还有，请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们不熟。”姜玉清嘴角噙着微笑喃喃自语“欸，还是那么不可爱。”然后扬声叫住了他：“周渝信，以后要早点回家啊！”周渝信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但是微微发红的耳朵早就出卖了他，他的内心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
打开家门，和料想的一样，他的“家人”早就锁紧了房门，将小小的501隔离成了两个世界，没有人在意他为什么会回来得这么晚，没有人在意他一天都没有吃饭，没有人在意他有没有感觉。拥挤狭小的客厅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大，也有可能客厅没有变，是自己变得无限小。他突然有点害怕，他惊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空间然后迫不及待地躲进了沙发，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窄小的沙发根本盛不住他高大的身躯，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个家里找到一丢丢的安全感。到底抵不住身体的疲累，他很快失去了意识，跌入了梦境，企图在虚幻的世界里找到一丝欢愉。可即便在梦境中，他也得不到一丝安宁。
好吵，好吵，好吵。他被一群陌生人围在中央，明明看不见面孔，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冷漠又嫌恶的视线，他缩着身体，拼命捂着耳朵却拦不住无孔不入的声音。
“是他吗？”
“是他，就是他吧，和一具尸体呆了三天三夜。”
“听说那是他妈妈，他们不是住在一起吗？死了三天都不知道？尸体肯定臭了吧！”
“听说家里没有食物，你们说，这三天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是···天哪，不会吧，真恶心~”
“他怎么都不哭，妈妈死了一点也不伤心吗？他瞪我，这孩子不得了啊，眼神怎么这么可怕！”
“是啊，一看就不是正常人，怕不是有精神病哦！”
“一定要送去治病！”
······
不，不，我没病，不要说了，都不要说了！快哭啊，快挤出点眼泪，快做出悲伤的表情，为什么这么笨呢？为什么不会哭，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没有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挣扎，没有人知道他也很难过，更没有知道他也曾流下泪水。他只能让自己缩得更紧一点，变得更渺小一点，最好不要有人看到他，可是他拼命躲拼命躲也躲不掉。
······
等他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时间才过去了短短的20分钟，明明刚睡醒，他却更累了，身体早已被冷汗浸透，又冷又热，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一梦惊醒，他才想起来自己很脏，那些污秽的东西似乎有了实体，紧紧地纠缠着他，攀附在他的躯体上。他惊慌失措地跑去浴室，然而浴室的门已经牢牢地锁上了，任凭他怎么敲打，怎么踹都不会打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家里的另外两个人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声响，他愤恨地盯着紧闭的卧室门，心里有一只野兽在叫嚣：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反正他们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走到厨房，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把冰冷锋利的菜刀，在光滑坚硬的刀面上，有一张冷静又疯狂的脸。
就在他快要失控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是姜玉清，他听到了501门内踹门的巨大声响，这才过来询问。
“怎么了？不开心吗？”
听到这句简单的问话，周渝信突然觉得有点委屈，眼角也有些发酸，他抿着嘴，倔强得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来。”姜玉清轻柔地拽住了他的手，而他这次没有一丝反抗，迷迷糊糊地跟去了502。
502的格局和501正好是对称的，除了那些杂物，这里的布置全都复制了501，就好像进入了镜子里的另外一个世界，不同的是在泛黄的灯光下，这里显得格外温馨，更有家的感觉。虽然是一个独居男人的家，但是非常整洁干净，隐隐约约萦绕着一种熟悉的香味。周渝信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去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更奇怪的是姜玉清对他的态度，像对待久别的朋友一样热切，像对待年幼的弟弟一样疼爱，又像对待命中注定的对手一样，既欣赏又嫉妒。
此刻，姜玉清的眼中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熟悉和亲近，他轻轻抚着周渝信的脸颊，关切地问：“做噩梦了吗？怎么满头的汗，一定不舒服，先去洗个澡吧。”
换做平时，周渝信一定不会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洗澡，但是他实在忍受不了几乎化为实体的脏污，他需要清洁。他就这么晕乎乎地走进了浴室，干净的浴室他挑不出一点错处，可即便这样，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神经质般将干净的浴室又刷了几遍。等到洗完澡，换上干爽崭新的睡衣时，已经是凌晨，遥远的天边已经微微泛出鱼肚白。
而姜玉清一直在等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然而一看到周渝信出来，他的眼睛亮了，整个人都充满了生命的光彩，用温柔和蔼的声音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饭？”
为什么不觉得我很奇怪呢？周渝信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一边下意识摇了摇头，低声拒绝：“不需要。”这会儿，周渝信已经完全清醒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在一个深夜闯进一个陌生人的家中，还洗了澡，只能落荒而逃。
望着周渝信惊慌逃跑的背影，姜玉清只觉得很有意思，他既欣慰又兴奋：“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啊，周渝信，你过得一点也不好，我真的···太高兴了！”低沉又疯狂的笑声在小小的502回响，好像整个房间都在应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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