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303 更新时间：20-03-06 19:42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锋中，赵新成已经大致掌握李晓茹和汪成林这两个人的性格特征，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李晓茹，表面上看起来年轻漂亮，姿态优雅，温柔贤惠，对自己的职业认真负责，但实际上她并不尊重逝者，对尸体极其冷漠，对鲜活的生命感到麻木；汪成林，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懦弱的又老又丑的男人，除了对妻子的破口大骂，几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因此，赵新成先入为主地认为女方处于绝对的强势地位，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两个人的关系，在这段失衡的婚姻中，究竟谁才是那个卑躬屈膝的人？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颠倒的关系？李晓茹的自卑感又是从何而来？
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刺激了，赵新成决定打断周渝信，由自己来主导接下来的审讯：“你为什么会在殡仪馆工作？”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是工作而已。”李晓茹显然还没有摆脱刚才的情绪，还有些哽咽。
“任何事情都会理由，看来你不喜欢这份工作，为什么不换？”赵新成继续试探。
“换？”李晓茹已经冷静了很多，至少可以听进去问题了，但表情有些困惑：“怎么换，没有人会接受我的，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在殡仪馆工作过的人的。”
“为什么？”赵新成似乎有些明白了。
李晓茹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她张着嘴好像在说什么，但声音太小了，赵新成只能尽量凑着身子仔细分辨。
······
“一个姑娘在殡仪馆工作，神经病。”
“少和她来往，阴气重。”
“她身上是不是有死人的味道。”
“别叫她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多晦气啊！”
“谁会要一个整天和死人为伍的女人，怪不得这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
······
这些是什么？赵新成听得心惊，是世人的偏见，是过往的流言蜚语。尽管李晓茹可以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但一字一句早已镌刻在心底，永世不能摆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呢？李晓茹也不知道，在她生命中的前二十年，也曾受尽家人的宠爱，享受过异性的追捧，交往过亲密的挚友。可就在她选择成为一名殡仪馆员工的时候，在花一样的年纪，作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从此铸就了人生的噩梦。
当她第一次看到失去生机的苍白尸体的时候，她是害怕的，也是震撼的，原来看似强劲的生命是这样脆弱，这样短暂；原来死亡无关种族，无关性别，无关年龄，无关外表；原来留下的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平凡普通的肉体。死亡来得那么轻描淡写，反而更能衬托出生命的精彩和宝贵。如果她从来没有听到别人的非议，也许她会一直喜爱自己的职业，帮助孤寡无依的人收殓尸体，安慰伤心欲绝的家属，为所有逝去的生命送上最后的祝福，她真心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她也曾无视所有诋毁自己的人，骄傲地反驳，大声地告诉他们：别人都嫌晦气不愿意搬运尸体的时候，是我们帮忙运送的；所有人都不敢为死者整理仪容的时候，是我们细心打理的；无论白天黑夜，风吹雨打，是我们为所有逝者服务。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可是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辩解，没有人愿意去想一想她做的其实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渐渐的，她失去了男友，没有了朋友，最后连血浓于水的亲人都不愿意和她多来往。
她该怎么做？她不明白。语气再温柔，笑容再美丽，态度再诚恳，殡仪馆来往的人还是会偷偷议论她；自觉地不去参加聚会，可不在场的人永远是最好的谈资；不再交往男友，她又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最终，连她自己都动摇了，那些尸体并不神圣，反而是罪恶的源头，自己的职业完全不值得尊重，自己的人生也是失败的。
“李小姐，李小姐。”赵新成轻轻地把她唤醒：“所以，你很自卑？”
李晓茹好像还有些迷糊：“自卑？我没有，那都是事实。”
已经被洗脑了啊，赵新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换个问题吧，汪成林说得也都是事实吗？”
李晓茹的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说实话，在场的人都希望她能反驳，然而却没有：“是，都是我的错，只有他愿意接受我。3年了，我却生不了孩子，也是因为我，他才会走霉运，家里才会过不下去······”
赵新成实在听不下去了，况且也已经抓住了李晓茹话里的重点，就打断了她：“所以，你很愧疚，他想发财，他让你帮他你就帮他？”
“他没让我帮，他在帮我，是我自己做的。”常年的自我贬低让这个女人变得很奇怪：“我造成的问题当然我要去解决。”
完全没有办法对话，赵新成只能结束这个话题，接着问；“你是怎么接触到买卖尸体这个交易的？”
“我不记得了。”李晓茹很迷茫，她的记忆非常混乱：“我在家里看见的，王军的电话，我打了，他说会给我钱。”
王军的电话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在李晓茹的家里，是谁放在那里的？如果不是李晓茹，那就只剩下了汪成林。
赵新成接着问：“那么，你承认是你调换的尸体，也是你给夏天换上喜服，化妆的。”
经过长时间的审讯和情感压迫，李晓茹早就已经精神涣散：“是我。”
听完李晓茹的叙述，赵新成心想，看来整个案件和原先料想的差不多，只除了那个扮猪吃老虎的汪成林。他正准备结束这次审讯，一旁静默许久的周渝信却突然开口了：“鞋子是你换的？”
对，还有那双不惜斩断夏天的脚趾也要塞进去的绣鞋。谁知李晓茹一脸迷惑，反问道：“什么鞋子？我只换了衣服，没有换鞋子。”
什么？不是李晓茹换的！赵新成大吃一惊，脑子里翻江倒海地想着。汪成林？还是那个一直隐藏的第三人？
这次审讯后，所有人的心情都不轻松。原本自信开朗的李晓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偏见真的可以这样彻底地改变一个人吗？同样是服务行业，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歧视？
赵新成自言自语着：“真是不明白啊，李晓茹看起来是一个挺厉害的女人呀。”他没想到一向不爱搭理他的周渝信这次居然主动接话了，虽然还是一副很臭屁的样子：“自尊心越强，越会自我贬低。”
“诶”赵新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着：“真看不出来啊，汪成林那么厉害吗？也审过几次了，完全不像啊！”
“不，是她自己。”周渝信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所以才没意思了。
Copyright 2023 www.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擅自转载本站内容。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反动、影射政治、黄色、暴力、破坏社会和谐的内容，读者如果发现相关内容，请举报，连城将立刻删除！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因此产生任何法律纠纷或者问题，连城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