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六章 蹑影争逐江水长

章节字数:6712  更新时间:09-04-02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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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日欲颓,薄暮微升。

    浅浅一层白雪,将素来庄严的神明台打扮出一点别样的通灵明透来。夕阳余晖洒下来,染上薄薄一层金红。

    神明台边一袭玄色衣裙,修长的群袂曳开一个完美的圆弧,如墨长衣半拢肩头,紧裹腰肢,勾勒出一个修挑纤袅的背影。

    玄衣如墨,更衬得肌肤胜雪,黑白分明的颜色,黯淡下去满天晚霞,拥有天下任何艳色都难以企及的撩人媚冶。

    一双幽深清雅的眸子半阖,褪去无时不在的妩媚笑容,足以倾国的脸上冷冷唯余一片漠然。右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片水晶,抵在眉心,指间淡淡的青气缭绕。

    青气从极淡到极浓,在眉心处一阵盘旋,又缓缓淡了下去。

    竹洛睁眼,低头看着手指间的那片水晶,眉宇之间一片嘲弄——水晶中碧青色额灵气盘旋缭绕,清楚勾勒出一个“展”字。

    几千个日夜过去,从当初的极淡到如今的清楚明晰,宿命的脚步不为任何人停留,一步一步迎面而来。

    抚在栏杆上的纤指微微收紧,雪白的肌肤下血脉紧绷,似在吐露着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

    良久一声轻叹,竹洛抬眉,半倚在神明台的白玉栏杆前,望着暮色中的倚陌城。

    紫辰宫背靠蔚肃山,面朝堰带江,依山面水,雄踞其中。蔚肃山东西绵延数百里而不绝,其中风景绝佳,引人入胜。堰带江在倚陌城中横穿而过,又被人力分为大小不等的各式水流,自然将帝都划分为一百零八坊。出了倚陌城,堰带江继续向东,直至注入渤海。

    如今夕阳欲下,薄暮初起,寻常百姓家中,已可见到零星灯火。

    如同天阙般的紫辰宫高高在上,俯视红尘,将一切都踩在脚下,万里山河,都不过在指点之间。

    曾经无数次在夜晚来到这神明台,当万家灯火燃起的时候,那样璀璨,那样温暖,铺陈开去,近在眼前,又好像遥不可及。那是真正生活的颜色,或许简单平凡,但却真实。

    但是自己却永远不会拥有“一星灯火伴良人”的日子。岁月时光就像那堰带江水一般一去不回,烟云过处三百余年方有今日,她又如何逃脱?

    朝来暮去,光阴如水,弹指即逝,这样简单轻松的日子,还有多少?

    还未曾触摸到荣华权势,她便已经感到厌倦。然而可笑的是,古今多少人,却为了一个“权”字到死不悔。

    好像把这万家灯火踩在脚下的时候,便是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刻。那样的感觉,就如同在九天之上俯瞰银河。

    却有多少人理会其中的寂寞?

    踏尽三十三天阙,却不如离恨天高!

    天高清冷,星月无伴,那种死寂的荒芜,怎比得了万家灯火,温暖的令人踏实。

    柳眉轻落,似是嘲弄,又似叹息。环视了空阔的神明台,无声一笑。

    紫辰宫中有三台,尧云台,祁天台,神明台。尧云殿前尧云台,美轮美奂,精致到极点,那座宫殿独特的风格令所有人惊叹,入住尧云殿不知是几多妃嫔的梦想,然而那座独特的宫殿却已空置了三百余年。

    当年始帝筑尧云殿的意图似乎已被埋入时光的尘埃里,烟消云散。然而毕竟有几人心知肚明。并非不好奇,然而那种执意回避的力量,却让她两年来从未靠近过尧云殿一步。似乎执意的回避便可以遗忘。

    祁天台地势明朗,钦天监驻祁天台三百余年,仰望星辰,卜算流程,在静默之间守护着偌大一个王朝。通灵玄术在祁天台上代代相承,偶露峥嵘,却着实让人侧目。玄术并非禁忌,然而修炼不易,大多早已流失散佚,只有祁天台上的钦天监,默默之中收集,整理,传承。

    于是两年之间竹洛只爱来这神明台。最是高峻的地势,望出去可以看到整个倚陌城乃至方圆百里。神明台高,少有人至,她常常可以待上一天,看流云,看星辰,看灯火,也看人心。长风激荡而过,她不需要伪装。剥去层层表面的装饰,或是宁静或是疲惫,起码那都是最真实的自己。

    只有在风里才能想自己的心事,计算自己的道路,品评自己的人生,和宿命。

    凤眸轻转,晚霞之下远处的祁天台肃穆沉默。忆及两年来和钦天监司考秦默风一次又一次若有若无的互相试探,竹洛不由得勾起一点轻笑。

    然而那笑容还未及晕开,便就散去的无影无踪。望向西南,在广袤平原的那一端,苍茫暮色中她好像看到那座挺拔山峰的轮廓。神摩峰,平坦大地上的擎天一柱,异军突起的帝君之山!

    凤眸之中不曾有平日无时不在的清雅柔媚,取而代之泛上的落落忧愁,却平添了一份婉转迷离的幽美。

    世人皆知神摩峰,世人皆知神摩峰下无言谷,无言谷中见天洞。那尘封了三百余年的见天洞埋藏着惊天的秘密,吸引了多少人欲得一窥。然而从来没有人可以走过无言谷,更遑论打开见天洞。

    是秘密吗?是或者不是对她都不重要吧,竹洛自嘲。看着手中的水晶,她似乎已听到见天洞中悠长的召唤——三百多年了,见天洞该见天日了。

    这一天,想必不会远了。

    正思着心事,突然一只手搭上她的右肩。竹洛一惊,右手将水晶往腰带里一塞,左手扳住那只手,微一用力就将那人压倒在栏杆上。

    “痛!痛!快放手!”手折着被压倒在栏杆上的人大呼。竹洛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竟然是薄玄昕。一惊之下赶忙放手,后退两步,满是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不是有意的!”说话间将右手藏到身后,隐去缭绕的青气。

    薄玄昕一手揉着胳膊,皱眉道:“在想什么,叫你都没听见,还这么给我来上一手。”

    眨眨眼,无处不在的魅惑又回到竹洛脸上:“在想事情,没听到。下次别这么冒失地把手搭上来,万一下手重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江湖多年从不习惯有人近身,很多动作都是下意识的,这样一拧一压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做了出来,再自然不过。

    薄玄昕瞪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下手那么重!这条胳膊都快断了。”

    竹洛抿唇一笑:“没把你胳膊拧断就该谢谢我了!”看薄玄昕眉一扬,赶紧说道,“开玩笑的。竹洛不是有意的,十二殿下恕罪!”说完了敛衣俯身,竟是赔罪的礼数。

    “你这是干嘛,那么见外,”连忙扶她起来,薄玄昕眉微拧,“我又没说什么,就那么大的礼。刚想什么呢?”

    竹洛直起身,道:“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薄玄昕说道:“刚经过,看到你在。你这拧人怎么拧的,这招我们也会,怎么你下手就那么疼!”边说着还边揉着肩膀,想是还没回过劲儿来。

    竹洛轻轻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你要学我教你就是了。只是下手的位置有些不同罢了。”说话间便指点薄玄昕。从手势到位置,连比带划。

    比划了一会儿,竹洛道:“你试试!”

    薄玄昕随口道:“这会儿又没人,我去哪儿试啊,等会儿回去了再说。”

    “笨死了,我身上试一下不就成了。”说着把左手递到他面前,凤眸轻轻一扬。看薄玄昕很是迟疑的样子,说道,“放心,就你那两下伤不了我。”

    “你确定?”薄玄昕犹犹豫豫地问,始终不敢下手。被竹洛确定了又确定才试了试刚学会的那招。

    又指点了几下,竹洛笑道:“差不多了,就这个感觉。真碰上敌人扣得再重点就行了。”说着舒展了一下肩颈,眉也盈盈,眼也盈盈。

    薄玄昕斜靠在栏杆上打量她一会儿,笑道:“九哥说的没错,你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

    竹洛心下微微一惊,后又泛上千百种不同的滋味来,一时间苦辣酸甜俱全,却状似不经意地问:“玄旭说我什么了?”

    “九哥说你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我也这么觉得。你好像会把自己藏起来一样,有时候很隐晦,有时候又很张扬,总之说不清,怪怪的!”薄玄昕乱七八糟解释了一番,末了自己都笑了。

    凤眸里都是研判,竹洛静静看了他半晌,缓缓笑道:“这样啊。那你现在看我感觉如何?”

    薄玄昕眉一皱,很是不解地打量她。竹洛也不说话,精致的脸上似笑非笑。良久薄玄昕吐出四个字:“倾国倾城。”

    点了点头,凤眸微阖,过了一会儿问道:“那现在呢?”

    说话间凤眸睁开,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光彩万千乍然迸射而出,如同漫天星子闪闪烁烁。薄玄昕看着她,一声惊叹:“天!怎么会这样!”

    方才竹洛身上的美丽尚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而现在,那一刹那的绝艳风华却可以让人屏住呼吸。相识两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竹洛,那样毫不掩饰的张扬的美丽,衣带飘飞,玄衣之下的雪肤冰肌,每一寸都是极致的魅惑。此刻的那张脸感觉是她,又不是她,带着他从不曾见过的琉璃一般的纯净明澈,灵韵天成,矜持而出尘,恍若九天之上飘舞的天女。

    那一瞬间在他的眼里只有她,别的一切都只是陪衬,甚至在眼里淡去。她这一刻绝世的风姿,定然永生无法忘却。

    清媚一笑,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间的绝丽褪去,她又是他熟悉的那个竹洛,慵懒优雅,如隐在淡烟疏云之后令人无从捉摸。

    薄玄昕似乎才恢复呼吸,微带着颤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似有些不胜倦意的一笑,竹洛道:“这个啊,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你不妨就这么告诉玄旭,他没看错!”

    深深打量她,薄玄昕摇头笑道:“你奇怪。”

    修眉轻扬,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都两年了你才发现我奇怪?”

    仿佛对她无可奈何,薄玄昕眼梢都是宠溺:“算了,说不过你。九哥找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见竹洛淡淡点了头,转身便去了。

    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皱眉道:“过几日就是皇祖母的寿辰了,别穿那么素淡。你的衣服非素即玄的,太干净了!”说罢忽视竹洛愤愤的目光,笑着走了。

    待他走了,竹洛转身,夕阳已将落尽,红霞凄艳如血,照的整座帝都连带着紫辰宫也是一片殷红,红得近乎凄厉。长风吹过扬起她的长发群袂,竹洛的唇角缓缓掠起,一丝略显锋锐的笑:“大人看了很久也听了很久了,站在那儿不累吗?”

    “哈哈,竹洛小姐果非常人,深藏不露,老夫失敬!”一个颀长清瘦的人影缓缓步上神明台,浅笑漫语。

    竹洛并未回头,淡淡道:“听墙角非君子所为,秦大人觉得呢?”

    来人正是如今钦天监司考秦默风,四十多岁的年纪,几缕长髯显出几分仙风道骨,一双眼睛深湛非常,不露锋芒。他对竹洛略带漠然的冷意毫不介怀,笑道:“这倒是老夫的不是,还望小姐恕罪!”

    竹洛微微侧首,说道:“秦大人客气了,不知有何见教?”

    秦默风有如实质的目光在她面前平平一落,满是探寻。竹洛静立,面上带着一丝浅笑,毫不相让,风姿稳秀。

    秦默风突然开口说道:“千里低蹑,回首月明风清。”

    竹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百世争逐,影落三江水长。”语罢方才惊觉,脸色微变,心下暗恼。

    秦默风静声打量于她,片刻后朗声长笑:“好,好一个竹洛小姐!小姐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尚未有人知?”

    一瞬间的失言的暗恼已被迅速压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竹洛迅速恢复波澜不惊的浅定:“这取决于秦大人看到多少了。”已经失了一招,必得扳回点什么方不至于被他牵着走。

    秦默风看着漫天已渐黯淡的红霞,悠然笑道:“竹洛小姐一身通灵玄术不露丝毫,瞒得老夫好苦。”

    竹洛凤眸斜吊,似笑非笑:“大人从未相问,从何说起?”

    秦默风以手抚须,忽然问道:“不知竹洛小姐对星象可有研究?”

    竹洛抬眸远望,暮色已浓,几点星子隐约闪烁其中,幽深广远。略一斟酌,她说道:“略知一二。”

    秦默风颔首,意味深长地道:“今夜子时,老夫祁天台上恭候小姐,一观星象,还望竹洛小姐赏光!”

    凤眸微暗,似是思量,继而微微点头:“竹洛定当赴约!”

    已近十一月末,夜晚寒风袭面而来,甚是寒冷。

    子时微过,紫辰宫中灯火已熄,偌大帝宫笼在沉沉黑暗里,寂静的晦涩。唯有祁天台上尚有一星灯火漂浮,似有似无。

    秦默风站在祁天台上,仰头看着满天繁星,不断拨弄着手中的算筹似在计算什么。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境有多么不定。

    傍晚时分的一番交锋,虽不犀利,但一切早已呼之欲出。三百多年啊,他的心怎能不乱?

    烛焰突然一阵急晃,明暗之间微风空过,一道玄色人影轻盈落在祁天台上。

    秦默风回身说道:“竹洛小姐迟到了!”

    长裙簌簌,竹洛修眉轻挑:“半夜三更在禁宫中四处闲逛被人看到总是见麻烦事,不如小心为上。”衣袖轻挥拂灭莹莹烛火:“如此星辰如此月光,何须灯烛?”

    秦默风笑道:“看竹洛小姐似乎并非守规矩之人。”

    瞥了他一眼,竹洛道:“我只是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伸手拨弄了一下算筹,秦默风低声道:“然而有些麻烦却是躲不掉的。”

    “那就别把那些事情当成麻烦,平心相待即可。”竹洛伸手拿过几根算筹,似是随意地一摆,抬头浅笑:“大人可是想问这个?”

    秦默风看了那算筹,抬头处竹洛脸上笑意淡淡,眸色深浓不辨思绪,叹道:“小姐把在下想问的都回答了。”

    略一耸肩,缓步走到祁天台边,仰望满天繁星,竹洛回头微笑:“大人请在下来观星,不知怎么个观法?”

    收束心绪,秦默风指着西天一颗星子,问道:“小姐可知那颗星?”

    竹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那颗明星,清光冷冽,比之清辉月光不逊色分毫。菱唇轻勾,她淡淡反问道:“大人想问什么?”

    秦默风道:“钦天监观星相流程三百余年,对于星象变化向来都有笔记记录。这颗星三百余年前曾亮比月光,而后黯淡,三百余年几成暗星存在,幻化成一个影子。然而数年之前这颗看似要消逝的暗星又逐渐明亮,这两年间亮度越盛,老夫曾查了笔记,如今此星的亮度几可与三百余年之前相较。”

    竹洛脸上依旧淡淡,看不出端倪,吐出两个字:“继续。”

    秦默风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继而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推算此星的对应,却一直差了一步,直到刚才小姐为我解了惑。”

    “你既已知道,何必还要相询?”竹洛侧身靠上栏杆,问道。

    “老夫唯想求证。”

    右手微抬拂过长发,长袖垂下的那一刻,手腕上一道隐隐的红光闪过,她毫不意外地看到秦默风脸上闪过一丝恍然、一丝释然:“我对星象并没有多少研究,我之所以能推算那颗星辰,不是因为我会,而是因为我就是它。秦大人可了解了?”竹洛抬头又望着那颗星辰,淡淡问道:“大人想必知道,这颗星辰对应的位置吧?”

    秦默风颔首,低声道:“无言谷,见天洞。”

    竹洛展眉一笑,一笑若清风:“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小姐可知紫薇天宫?”

    “帝星所在,我还是认识的。”淡笑抬手,往天际一角指了过去。

    秦默风亦是抬头望着紫薇天宫,说道:“此星顺之,则帝星大盛,此星逆之,则九州动荡。小姐意下如何?”

    竹洛回头,凤眸之中冷光沉浮,眸底微寒。片刻温凉一笑,说道:“三百年前如何,现今亦是如何,这个回答大人可满意?”

    秦默风与她对视,缓缓后退一步,躬身一礼:“多谢小姐提点!”

    抬手虚扶,竹洛浅笑说道:“大人客气了。两年多前和枯樵前辈品论星象,前辈还说大人在星象上的造诣怕是已经超过他了,现在看来,枯樵前辈真是没有说错。”

    秦默风眼睛一亮:“小姐认知枯樵子前辈?”

    浅笑颔首,竹洛说道:“是,算来我还应该叫他一声师伯。”一双凤眸瞬也不瞬地看着秦默风的神色变化,满意地看到她想要的结果——今日既然来赴约,便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钦天监收入手中。钦天监守护朝堂三百余年,每一言都是至关重要,这样锋利的兵刃岂可旁落他人。

    秦默风叹息道:“当年一席交谈胜读十年书,默风心中始终视枯樵前辈如师。奈何枯樵前辈来去无踪,这些年缘悭一面,不胜遗憾啊!”

    竹洛闻言柔柔一笑:“他日若再遇到师伯,竹洛定将大人的话转告,请师伯来与大人一叙。我们的这位师伯向来眼高于顶的,不过对大人倒也是赏识的紧!”

    秦默风大喜:“如此多谢竹洛小姐了!”

    “举手之劳而已,大人不必如此。”竹洛站直身子敛衽为礼,“如今还要请大人为竹洛保守秘密才是,竹洛感激不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竹洛的真实身份早已呼之欲出,丢开那些若有若无的试探,说话也轻松了不少。

    当下秦默风道:“竹洛小姐放心,老夫理会的。他日小姐但有吩咐,钦天监上下在所不辞。”

    “哦?”凤眸清凌,似是略带不解,然而眸底确是深刻的了然。

    秦默风道:“当初钦天监得以站稳朝堂便是承了令祖莫大的恩情,三百余年来钦天监从未有忘。奈何当年令祖一去杳如黄鹤,只留下见天洞尘封至今,这份恩情直至如今尚未有报。这个机会我们等了三百多年,他日云开月明,钦天监上下定然从竹洛小姐之言,百死无悔。”

    竹洛看着他,皎洁月光洒在美若天人的面庞上,如寒玉一般熠熠生辉。良久微微颔首,勾出一抹淡笑,缓缓道:“如此,有劳了!”

    江山天下,谁知谁是棋手,谁知谁是棋子。权谋手段似是浸于血脉之中,她随手拈来,似乎天生便会。傍晚神明台上,她怎会不知秦默风的存在?然而她仍旧选择用玄术除去刻意设下的束缚,给薄玄昕看到那一瞬间绝世风华的容颜。当机立断、以退为进,以一瞬间的“最真”,向隐在阴影中的人揭开自己的身份;以一份穿越三百多年沧桑的恩情作为赌注,赌得一份承诺和忠心。

    星辰已明,她顺着命运的安排踏上既定的道路,倾听着远方穿越三百余年直抵耳畔的召唤。来也好去也罢,她以骨子里的骄傲和凛然,带着淡淡微笑直面前方的横生遍布的荆棘。这双纤纤素手,在隐晦之际已经慢慢拨乱了棋盘,只因深知要以身入局,便要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钦天监只是第一步。当那个湮没在历史中三百余年的名字再一次响彻紫辰宫的时候,她要把所有一切尽握手中。既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她想守护的人。

    她不吝于用自己的方式重新重复一次先祖三百多年前便已经走过的路。荣华名利,权谋富贵,弹指之间委于尘埃的东西她不屑,她只在意其中的过程。美若天人的容颜荡尽世间千般物欲罪恶,泠泠一双凤眸,看尽苍生百态,世间红尘宿命。她是满天繁星之中唯一的异数,不逊日月的颜色,昭示她此生注定的风口浪尖。

    冬日凛冽的寒风扬起她的长发衣裙。竹洛缓缓回头,带着一抹通透的笑仰望夜空。三更已过,天际清冷,一弯残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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