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七章 急雪乍翻香阁絮

章节字数:7718  更新时间:09-04-02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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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积雪泛着耀目的反光,一片银色的世界。

    雪茗从安懿宫出来,沿着御湖闲闲散步。一袭白色宫装简单精致,衬着水墨素颜飘渺如画。

    “雪茗!”突然一声轻唤从身后传来。雪茗转身,微笑:“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薄玄潇尚是一身朝服,逆着温暖阳光,丰神俊朗,其人如玉。

    雪茗道:“自从搬回相府一直都没有进宫,刚去安懿宫给太后请安贺寿了。你呢?看样子不像是从朝会上过来的。”

    薄玄潇和她一起沿着御湖慢慢散步,边说道:“刚去给母妃请安了。你是出宫,还是去别的地方?”

    雪茗说道:“去碧远轩。好些天没看到竹洛了,过去瞧瞧她。”

    薄玄潇侧头温润一笑道:“这些天事忙,没去相府看你,可好?”

    一丝不自然划过心上,雪茗微微一顿,方才微笑道:“都好,有劳殿下挂念了。”

    薄玄潇看着她,微微一叹,他怎会看不出她刻意的疏离。她对他总是这般有礼,用这种无可挑剔的礼数维持着两人之间不远但也不近的距离。

    他很想走近她,非常想,但是她的心总让他觉得无可把握,甚至不可捉摸。

    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明天就是皇祖母的寿辰了,你什么时候进宫?”

    淡淡一笑,雪茗伸手拂开柳枝,说道:“今天已经给太后贺过寿了,明天我便不进宫了,寿礼会托父亲带进来的。”

    薄玄潇脚步一顿,浓眉微拧:“不进宫?为什么?”

    雪茗也是停了脚步,随意道:“明天太后寿宴人定然很多,也不缺我一个。况且我也没身份,原来住在宫里还好,现在这样出入宫廷多有不便。毕竟我是冷家的女儿,我可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你若不来,皇祖母也会不依,那岂不无趣。”

    雪茗回头笑道:“怎么会,我一个女子,哪有那么重要了。明天太后寿宴定然热闹得很,哪会想起我来啊。”

    薄玄潇往前走了两步,走近她,微微俯身说道:“当然会,起码我就会啊。”直起身思量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明天你在相府等我,我来接你进宫。”

    “什么?”这下换竹洛瞠目结舌了。

    薄玄潇笑意俊雅,温润如春风:“我来接你就没事了。我会和冷相打招呼的,明天你在府里等我就成。”

    雪茗说道:“不行,明天你哪有时间啊。况且太后寿宴你身为皇子迟到就麻烦了。”

    薄玄潇笑道:“没事的。皇祖母若是知道我是去相府接你,一定不会怪罪。你若不来,皇祖母怕是才会怪罪呢。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不是还要去碧远轩吗?我送你!”

    雪茗刚要说话,一个内侍远远过来,见到他们躬身行礼,说道:“潇王殿下,陛下传召,请您去明远殿。”

    雪茗见状说道:“皇上找你,你快去吧,我自己去碧远轩就好,又不会迷路。”

    薄玄潇看了她一会儿,说道:“那好,等会儿出宫小心些。明天别出去,就在相府等我,不见不散。”说完丝毫不给她再拒绝的机会,温润一笑转身去了。那内侍给她行了一礼,便也退下,留雪茗一个人苦笑不已。

    她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以无处不在的温柔体贴向她表明心意,那样的温柔只怕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拒绝,可以回避。自从她回到相府,他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来看她,那样清楚的意味,有谁看不出来?

    然而她的心里,却真的没有他。

    毕竟,爱情无关时间,无关先后,只因为那一瞬间的感觉。偌大天地之间,只有那个人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她确信,也从来不曾怀疑。除了他,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人明白她的心。

    不知如何拒绝,她唯有用客气的疏离维持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希望他可以离开。只是,那可能吗?看得出来,他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放手。

    秀眉轻蹙,暗了冬日暖阳。雪茗转身,向碧远轩慢慢走去,满心思量。

    隆晞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二,太后八十大寿。因是整寿,更是格外隆重。朝会上,烨帝颁下恩旨,“颁诏覃恩,锡高年,举隐逸,旌孝义,蠲逋负,鳏寡孤独无告者,官为养之,罪非殊死,咸赦除焉。”

    散朝后,烨帝亲率诸皇子至安懿宫给太后祝寿。沈贵妃也率后宫妃嫔及内外命妇入安懿宫朝贺。三品以上外臣以左相冷修平为首入安懿宫内院朝贺,三品以下官员则在宣平门外恭祝太后寿辰。

    是夜按照惯例,太后在安懿宫赐宴。紫辰宫灯火辉煌流光溢彩,星月柔光与琉璃灯火相交错落,安懿宫一片溢彩华章,照得大殿亮如白昼,恍若瑶池盛宴。

    宫娥步履轻轻,持杯托盏袅袅穿行于宴席间,曳地群袂随着脚步轻轻飘扬,搅入馥郁酒香,伴着环佩轻响,纸醉金迷一片奢华。

    太后正在与身边的烨帝说话,太常侍崔池上前低声道了句什么,太后笑着点了点头,隐约说道:“还不让她进来。”

    片刻工夫,大殿中一场歌舞完毕,崔池领了一个女子迈步进来,原本喧闹的大殿阖然一静。

    竹洛大方抬眉,一双凤眸顾盼之间流光四溢,仿佛和人人都打了个招呼。行至殿中敛衽俯身,盈盈道:“竹洛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太后笑道:“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竹洛微笑起身,眼风过处向薄玄旭一扫,笑意嫣然。缓步迈上玉阶,对太后倾身一福:“恭贺太后圣寿!”

    太后笑着打量她,赞道:“真是漂亮,宫中的公主郡主都没一个及得上的,皇上说可是?”

    烨帝在一旁点头笑道:“今天这打扮倒像西域女子。朕听说你有西域血统?”

    今天竹洛着了一袭紫色百褶长裙,精细的暗纹刺绣,腰间仍是那根银索作为腰带,配以环佩,外罩银白色透明鲛绡,领口、袖口和襟边上都是一圈紫貂皮毛。一头长发以璎珞串起,梳成一个极有西域特色的发髻,一枚紫色水晶堪堪垂在眉心,后面长至腰际的长发上也都是缀了水晶链,水晶轻碰声音清脆煞是好听。因着太后寿辰,向来素面朝天的她浅浅化了一层淡妆,更是妩媚妖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更是让殿中那些贵族子弟都移不开眼睛。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烨帝知道并不稀奇,更何况她今天这样的打扮本就很能看出西域特色。当下竹洛笑着道:“回皇上,竹洛的母亲是龟兹人,竹洛身上有一半龟兹血统。”

    太后笑问道:“怎么就你来了,雪茗呢?”

    竹洛调皮一笑,说道:“太后该问左相大人才是啊,雪茗认祖归宗,现在可是搬回相府住了。”

    “真是老糊涂了!”太后笑着一叹,转头问道,“冷相怎么没把掌上明珠带进宫来?”

    冷修平躬身道:“回太后的话,小女没有身份出入禁宫多有不变,今天便没有入宫,还望太后见谅。”

    当下太后微见不悦,道:“这是什么话。雪茗也在宫里住了两年了,哀家喜欢得紧,哪有那么多规矩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冷相该把她带来才是!”

    一旁坐着的太子起身笑道:“皇祖母别着急,七弟知道雪茗姑娘不来您定当不高兴,已经去相府接人了,想着过会儿便到了。”

    烨帝也笑道:“朕说怎么不见潇儿呢,原来是去接雪茗了。母后放心,等会儿罚他们两杯酒也就是了。”

    竹洛一直站在太后身后,当下轻轻一抬眼,满是玩味地向底下扫去。大殿之中虽然依旧喧嚷繁华,但是她总觉出气氛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尴尬。薄玄愆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薄玄展仍旧一如既往,俊面之上淡然无波,清清冷冷。

    薄玄旭看了她一眼,又轻轻扫了一眼薄玄展,微露焦灼。竹洛淡淡一笑,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心。薄玄承见她看过来,向她举了举杯,竹洛微微点头,而后便移开目光开始打量那几位阀门重臣。

    雍朝四大阀门,冷氏、沈氏、叶氏、慕容氏,往下还有郑氏、徐氏等等,百年来或是合纵或是连横,利益网络盘根杂错。冷氏一门作为阀门之首三百余年屹立不倒,作为肱骨之臣为每朝君王所倚重,如今虽然人脉凋零,依然无人可以小觑。冷修平位列左相之位近二十年,即便其姐贵为皇后,二十年来低调隐忍,冷家屹立朝堂根基雄厚。沈家如今后宫有一个沈贵妃,东宫有一个太子妃,在内宫的根基已是越来越雄厚。沈冀官居右相,与冷家分庭抗礼,从朝堂到后宫处处针锋相对。叶氏满门富甲天下,据说雍朝之中银钱流动过半与叶家有关,叶广宇官任户部尚书,可谓把控了天下经济命脉。加之后宫叶贵妃圣恩隆宠,薄玄潇素有“贤王”之名,叶家权势日盛一日。慕容氏,看到慕容文德,竹洛不由自主便瞟了一眼薄玄旭和薄玄昕。慕容家出了一位慕容瑾妃,人人都知红颜虽薄命确是当今圣上后宫三千佳丽中最爱的女人。慕容世家门庭清高严谨,三百年来不争不夺却文臣武将辈出,满门清风,朗如日月。

    诚谦皇后去世后烨帝再未立过皇后,太后盛宴这样的场合陪侍在烨帝身边的自然应当是后宫中份位最高的沈贵妃。然而沈贵妃旧疾缠身多年,月前开始更是缠绵病榻,一早虽强撑着来安懿宫给太后贺寿,却委实无法支撑着参加寿宴,太后也特许她回宫静养。于是这样的场合陪侍烨帝身侧的,竟是叶淑妃。此时竹洛一眼看去,叶广宇不乏志得意满之意,沈冀的脸色却不免略有阴晦。

    凤眸微细婉转出一抹奇特的嘲弄,眸光滑过姹紫嫣红一片,却不由一怔。繁华纷扰在一人眼底尽化作无边苍白冷淡,如同北疆的万里荒原。那人便是薄玄展的生母,萱妃。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①萱,如此姣好的植物,就如同有着这个封号的女子一样,盈盈于后宫,一抹奇特的风景。竹洛犹记得第一次看到萱妃时候的感觉——像!那一眼,无论是她还是雪茗,都只有这样一个感觉,那就是像,太像了。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她与君轻羽都是惊人的相似。两年来她经常猜度,当年烨帝不可自拔地恋上君轻羽,直到如今都这样深深的沉迷,是不是与这个独特的女人有关?

    后宫三千佳丽,这个女人无疑是独特的,那种不染烟火的气质,净如纯雪的容貌,在她们看来,没有男人会不心动,更何况她与君轻羽是这般相像。然而事实确是,烨帝从来不曾招幸萱妃,几乎从来不去萱妃的寝宫文萱殿——尽管她们经常发现,烨帝看向萱妃的眼光总是带着辽远而沧桑的叹息,还有一丝她们看不懂的莫名情绪。而萱妃,这个可以称得上容冠后宫的女子,安静地存在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深居简出,沉默少言,似乎与所有人都是陌路人,包括烨帝。偶尔在看向烨帝的目光里,总是包含着数不清的情绪。

    雪茗说,那是一种忧伤的冷漠。而她则在那层冷漠下看到了另外的东西——恨。

    是恨。掩藏在漠然凄楚之下的,她深恨着烨帝。因为这样的恨,她对所有人都冷漠疏离,包括她的儿子,薄玄展。

    烨帝一定是知道的。在这样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想必没有人是不知道的。一个后妃的心底竟然压着对一国之君深深的恨意。然而烨帝一直包容它的存在,太后亦然。不仅仅是包容,甚至是放纵。

    放纵这种恨,在紫辰宫里扎根,生存。如此奇怪的相处模式,她们从未见过,也不曾找到原因。

    正在胡思乱想,竹洛突然觉得有道强烈的目光注视着她。微微抬头,薄玄展眉心微拧,幽深的眼底尽是思量。竹洛轻轻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却不知那无意间的一笑倾倒了在场多少人。薄玄展亦是眼底微暖,向她举了举杯。

    大殿外突然响起内侍经过训练的独有嗓音:“潇王殿下到!”竹洛红唇微抿,向薄玄展眨了眨眼睛。

    丝竹声停,大殿中的舞姬流云般退到两旁,灯火辉煌之下,薄玄潇缓步而入,面上笑意清雅温润,有如春风拂面,倾倒多少芳心,缠起多少思念。

    薄玄潇在玉阶前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恭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笑道:“免了。潇儿这么晚才来,刚才跑哪儿去了?说不出个原因来,可要挨罚。”

    薄玄潇直起身,笑道:“孙儿迟到,自然该罚。只是今天皇祖母寿宴,孙儿看这寿宴上少了一人总是不美,于是自作主张去接了她来,想来也能给祖母的寿宴添彩不是。”

    太后扭头对烨帝说道:“看看这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是想逃了这杯酒呢!”

    烨帝笑着说道:“迟到总得罚,再怎么说这杯酒潇儿也逃不掉,母后不用心软。”转头对薄玄潇笑着问道:“那你是去接谁了?”

    薄玄潇躬身答道:“回父皇,儿臣看今晚就竹洛姑娘在这里,总感觉有些不习惯呢!”

    一直站在太后身后的竹洛插嘴道:“七殿下说的,可别平白无故把我卷进来,竹洛可不依呢!”声音清脆愉悦,更添一层轻巧欢娱。

    薄玄潇一笑,对冷修平拱手道:“玄潇没和左相大人打声招呼就去相府接了令千金来,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殿中一片轻哗,这下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劳动七殿下亲自去接的人,正是冷家二小姐,冷湘璃。

    冷修平站起来回礼道:“七殿下客气了。您还亲自去一趟,小女怎么担得起。”

    薄玄潇温润一笑没再回答,侧身往殿外看去,宫娥正引了雪茗到正殿,华丽宫灯给她的一身锦缎宫装平添温暖,黑发素颜抬头处,宛如月里婵娟。

    在众人各色的眼光下雪茗从容行至殿中,敛衣叩拜。边上众人的目光,有艳羡,有嫉妒,有惊艳,有不屑。心底一声冷笑,面上却不曾表露半分,淡淡道:“臣女冷湘璃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快起来吧。”太后笑着抬手,“方才哀家听说你没有和冷相一起进宫,可觉得遗憾呢,还好潇儿把你接来了。”

    雪茗起身,边上薄玄潇很是自然地扶了她一把,一个小小的动作,数不清的嫉妒目光如针般向她刺来,夹杂着薄玄展的一束清冷和薄玄愆的一束隐晦。雪茗对薄玄潇微微点头算作道谢,转而说道:“太后折煞臣女了,臣女不敢。”微微抬头处目光如电,与竹洛的眼光交汇半空,瞬间交换了只有她们才懂得的信息。

    竹洛站在高处带着微笑向下看去,众人脸色不一。沈冀的脸色更添阴沉了不少,叶广宇微笑里带着一点讳莫如深。几位皇子那里更是尴尬——薄玄展冷冷淡淡一杯一杯喝酒,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薄玄愆脸色和沈冀有个一拼,那种令人心悸的注视始终随着雪茗不曾离开分毫。薄玄旭两处看看,又向她望了眼,默不作声低下头去,薄玄昕看着大殿中,一脸玩味。至于那些士族子弟,大多两种目光,一种嫉妒一种惊羡,只看的竹洛差点没笑出声来。

    眼风扫过处突然看见陪侍烨帝身侧的叶淑妃。那样端庄高贵的姿态没有改变分毫,只是眼中微微露出的不满让竹洛心下平添几分思量。

    太后笑着道:“罢了,潇儿回去坐着吧,大的就不罚你了,就罚你两杯酒。雪茗过来,到哀家身边来。”

    大殿中丝竹声再响起,觥筹交错溢彩流光,不一会儿又重新热闹起来。只是热闹中带着点说不出的味道,似乎人人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往上面瞟。

    雪茗和竹洛侍立在太后身后,低眉顺目,然而天生的敏锐却让她们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中,不曾错漏分毫。

    皇家的宴席向来如此,表面奢华繁闹,觥筹交错,轮杯换盏之间暗藏交锋,你来我往毫不相让。阀门贵族更是趁着这样的场合炫耀自己的财富、地位,以及恩宠。

    表面的祥和之下,暗流汹涌。

    诸皇子以及世家都上了寿礼,烨帝突然回头笑问道:“你们两个有给太后准备什么贺礼没有?”

    雪茗和竹洛相对抿唇一笑,雪茗道:“我们姐妹粗浅,准备的贺礼也只怕太后瞧不上眼。”

    太后笑道:“这孩子,谁不知道最是聪慧的。你们俩的东西哀家一定喜欢,怎么会瞧不上眼。”

    烨帝笑道:“看连太后都这么说了,还不把东西拿出来,朕也借着太后的光一起看看。”

    雪茗和竹洛笑着应下来,缓步走下玉阶。嘈杂的大殿慢慢安静下来,众人都伸长了脖颈欲一观究竟。

    竹洛轻轻击了击掌,片刻工夫便有人端上两个托盘,托盘上都是两个一尺高的沉香木盒。雪茗打开左边那个盒子,里面是一幅折叠整齐的丝绢。雪茗手微抬,拿住丝绢的一端,轻轻向后一个旋身,丝绢飘起,又在她暗藏的劲力下抖得笔直,直向竹洛飞去。竹洛长袖一卷拿住丝绢,而后双手一展,那幅丝绢便被两人齐齐展开,并在举手投足之间显露了一份精妙的武功。

    待看清那幅丝绢后,殿中之人都是一阵轻叹。

    那是一幅极美的丝绢。四丈长,两丈宽,丝线见的线条舒展飘逸,隐隐勾勒出山水画的风味。丝绢上又用华美的金线绣了一百个“寿字”,成为一幅“百寿图”。

    雪茗说道:“太后,皇上,臣女才拙,只绣了一幅‘百寿图’在上面,还望太后笑纳!”

    一直静坐不语的太子突然问道:“这可是云瑶玉痕纱中有‘山水纱’之称的极品丝绢?冷姑娘从哪里得到的?”

    雪茗抬头略带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这就是‘山水纱’。当年漂泊江湖的时候偶然得到这幅丝绢,不想太子殿下也认识。”

    “只闻其名不见其踪啊!”太子笑着道,“‘山水纱’可以说是丝绢中的极品了,完全是自然形成的,极为少见,冷姑娘献上的这件寿礼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了!”

    雪茗只是微微一笑,福身一礼。

    薄玄承看着那幅丝绢,笑道:“太子殿下都把注意力放在丝绢上了,臣弟觉得,单是这幅百寿图上的一百个寿字就大有文章了。这一百个寿字似乎不是普通的绣功呢。”

    雪茗侧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倒是还有一侧的竹洛笑道:“十殿下说的是。这绣功在江南叫做‘缂丝’,据说这门技艺已经快失传了,师姐痴迷女红,当年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学会的呢。”

    两侧不由一阵窃窃私语。沈冀和叶广宇都是脸色微沉,冷修平面色不变,微微抚须,眼中精光闪烁。慕容文德并不掩饰一脸赞赏,笑着点头。

    太后笑道:“这么好的贺礼可是让雪茗费心了,哀家很喜欢,收起来吧,别碰坏了。”

    内侍帮着收起丝绢,竹洛转身打开另外一只沉香木盒,说道:“竹洛不比师姐,对女红一窍不通,唯一会的只是酿酒。”边说着便从匣子里拿出一只青花瓷玉瓶,打开瓶盖,芳香四溢直入心扉,“这瓶‘松鹤延年’便是竹洛给太后的寿礼,还望太后笑纳。”

    所有人都是心下微奇,一瓶酒作为寿礼虽然不是不可以,但那样的酒一定有些名堂。这酒除了芳香四溢,并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竹洛唇边笑容不变,凤眸顾盼生姿,一时间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太医院医正齐长林双眼微闭似在喃喃自语。烨帝看到,笑着打趣:“长林这是怎么了,莫非竹洛的酒太香闻着就醉了?”安懿宫里顿时笑声四起。

    齐长林赶紧起身道:“回皇上的话,老臣只是闻着觉得竹洛姑娘这酒不简单。”

    “哦?怎么个不简单?说说看。”烨帝饶有兴趣地问道。竹洛也是看向他,眉眼含笑,妩媚多情。

    齐长林双眼微闭,摇头晃脑:“闻着味道,似乎有千年人参,雪莲,茯苓,当归,金银花,还有什么?”狠狠闻了一下味道,继续猜到,“不像何首乌,也不是银杏,是什么呢?”满朝文武都知道齐长林是个药痴,对医药的研究不可谓不精深。当下他仅凭闻就闻出这么多药材,众人不禁钦佩,同时也对那瓶酒大感好奇。

    齐长林还在苦思冥想,竹洛一把柔美好听的声音响起:“是须弥果。”

    “须弥果!”齐长林突然睁眼,叫道,“真的是须弥果!”

    烨帝对这个太医院医正的秉性素来了解,当下并不动怒,反而笑着问道:“须弥果是什么,让长林那么激动?”

    齐长林俯身,激动地道:“禀皇上,禀太后,须弥果生长在极北极寒之地,一颗须弥树十年开一次花,十年结一次果,十年后果子成熟,所以每三十年才有一枚须弥果,而且须弥树对环境的要求极高,稍有变动树就容易死亡,所以须弥果极为难得,臣也只是在先人笔记里偶然查知,据说这须弥果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竹洛姑娘的这份寿礼,单从这须弥果来说,便贵重的紧了,更遑论其他药材。”

    齐长林话音刚落,底下已是一片哗然。竹洛轻笑道:“齐医正可把话说的太神了,须弥果虽然珍贵,亦是上好的药材,却哪里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药材只是用来治病补气的,若是能医死人,那不成了长生仙丹了。”缓缓盖上酒瓶,馥郁的香气缭绕大殿,慢慢淡了下去,竹洛道:“齐医正已经把竹洛放进酒里的药材辨了差不多了。这里面的两枚须弥果,一株千年人参,两朵冰河雪莲蕊,一支百年茯苓都还是当年行走江湖时收集的,酿酒的时候又配了金银花,当归,田七,白果,忍冬等药材,虽然没有齐医正说的‘起死回生’那么神奇,不过也算补气补身的良药。每日饮上一盅,暖身补血,对养生是极有好处的。竹洛仅以这瓶‘松鹤延年’作为寿礼,恭祝太后福寿绵延。”

    “好好好,这么珍贵的寿礼,真是太费心思了。”太后连连点头,极是满意。

    沈冀站起来笑道:“太后慈恩泽被天下,那是臣等的荣幸。臣等恭祝太后圣寿,祝太后松龄鹤寿,福寿万年!”

    “臣等恭祝太后松龄鹤寿,福寿万年!”潮水般的祝福声在蔓延开去,如同波涛起伏,涟漪不绝,华丽宫灯下流淌出一地绮丽繁华,铺陈开去,直入万丈红尘。

    注:

    ①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选自《诗经•;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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