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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7597  更新时间:21-05-12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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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云修年岁渐长,长出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小时初见端倪,大时倾倒众生。

    云箩也曾描绘着那双眼说:“哥哥的眼睛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

    ——那么那些人当中,你最喜欢哥哥吗?

    那时云修没有说出口,因为已经到了兄妹间再三确认这种话显得怪异的年纪。

    此刻,他与云箩坐在一辆行驶途中的马车里,故意提起此类敏感话题的云停月也在当中,云修兑现他的诺言带云箩出宫,她带来了一个多余的同行者。

    “箩箩不要与他胡闹。”

    “但是二皇子不想知道,对箩箩而言,以后的夫君重要还是哥哥重要?”

    箩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回答。

    云修更加烦躁,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终止两位皇子间的低气压的是一阵颠簸,云修及时扶住云箩。

    “怎么回事?”

    “殿下恕罪,车轱辘陷入沟渠里了,还请移步稍等片刻。”

    “二皇子的人可真办事不利。”二皇子继续煽风点火。

    “三皇子大可自便,跟着我怕是下次就换自己栽进去。”

    云停月弯眼说:“多谢提醒,我定会小心谨慎。”

    云修一行人走的不是官道,毕竟他们身份特殊,又没有申请正式出宫公文,低调行事为好,只带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随行。扶云箩下了马车,侍卫们一前一后使劲试图把马车拉上来……结果并不好,车轱辘卡住的位置太刁钻,反而马车被折腾得有散架之势。

    云修稍作思考,若派一个侍卫回宫准备一辆新的马车前往城中要花不少时间,他们又要在日落前赶回宫中,时间完全不够用,牵着他的手的箩箩从刚才起就情绪不高,站着一言不发。

    云停月问侍卫,“从此处徒步前往城中有多远路程?”

    “回三皇子,脚程快的话,不到三刻钟便可到达。”

    云修皱眉,“你想让我们走过去?这山路崎岖,让箩箩怎么走。”

    云箩闻言拽着云修的衣袖恳切地说:“哥哥,我没问题。”

    ……这种眼神,叫人如何拒绝,云修揉了揉眉心,箩箩没关系的话,想来带了侍卫也没问题,迟疑着同意了,以为是稳妥之举的他们,皆没料到意外的发生。

    云箩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对没有见过的野草也饶有趣味,一手牵着哥哥,一手握着狗尾巴草的云箩像极普通的乡间少女。

    当然,忽视他们一行人的穿着打扮的话。

    突然,前方传来异动,是刀剑碰撞与飞沙走石的声响,他们警惕起来,侍卫们作阵保护皇子与公主。

    云修与云停月都没有佩剑在身上,神情肃穆地观察前方情况。

    粗略估算,有十人以上在打斗,有人不分敌我地持剑飞来,侍卫们也加入了混乱的战局。

    云箩被护在他们身后,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场猩红的厮杀,黑色行装的一群人在追杀一个半张面具覆面的男人,误当他们这一行人和他是同伙了。

    男人伤得很重,勉强握着剑擦去唇角的血,人数增多使他更据下风,想要突出重围的上策是……他注意到两个贵公子护在身后的衣着不凡的少女。

    他在等待时机,在莫名加入打斗的一行人几乎把追杀他的人杀死后,剑锋向他集中,他抓住机会箭步冲向那个少女将其掠走——

    “箩箩!”异口同声焦灼的叫喊。

    云箩在反应过来的同时,腰上缠上一条手臂被带离地面,她失声尖叫,双手擦过云修和云停月的衣袖,却没有抓住任何人。

    男人后退十余步后,剑架在云箩脖子上,“不要再靠近,否则她性命不保。”他稳住气息压下疼痛的喘息,刚才抢人的动作太大,肩膀上的伤口裂开,衣服洇染了更大一片血迹。

    好在警告极其奏效,带头的两个贵公子立即停住脚步,一人咬牙抬手制止了蓄势待发的一行人,说:“放我妹妹回来,我保证不伤你分毫让你安全离开。”

    “唔,哥哥……”云箩像受惊的雏鸟,喃喃地向云修求助。

    男人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迅速收起剑横抱起云箩离开。

    “哥哥!!”

    “混账东西!!!”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带回箩箩。”

    侍卫们如飞鸟四散,一刻钟后,皆颓然而返。云修见状怒火中烧,揪着云停月的衣领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云停月没来得及挡,挨下结结实实的一拳,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呵,没用的哥哥,妹妹没了找我撒气。”

    随后两人扭打在一起发泄各自的怒火。

    本来,今天云停月计划甩开云修和箩箩度过开心快活的一天,不料上演的这一场变故使他们都措手不及。

    箩箩,一定要平安无事……

    另一边——

    被抱着蹦来跳去的云箩为了不让自己颠得从半空中摔下去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领。

    “快停下来放我回去!!”

    “聒噪,会让你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男人往云箩的后颈利落的一个手刀,她身体一软,眼前发黑便昏了过去。

    七

    云箩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月色下的断壁残垣,镰刀一样的月,映衬着他半张隐藏在额发下的脸,枯木枝桠上伫立着几只乌鸦,锐利的目光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她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慢慢让她记起剑影闪过寒光,架在她的脖子上,温热的液体贴在皮肤上,但不是她的血,是不久前被它收割性命的主人的。

    云箩彻底清醒了,惊坐起东张西望……哥哥呢?云停月呢?他们没有追上来吗?四下是荒芜的废墟,只有她和掳走她的男人。她期待已久的出宫计划泡汤,自己也身陷囹圄,加上她养尊处优惯了,睡在地上的腰酸背痛更令她火大,一边还是害怕的,一边又是装腔作势地恶狠狠威胁他,“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抓我做人质不要命了?快点把我送回去。”

    “醒了?才醒就这么有精神?”男人三两步跳下墙垣,朝云箩走去。

    白天他戴着面具,云箩这才看清他的脸,脸很是年轻,称作少年也不为过。

    他在云箩面前蹲下,“你也睡得可真久,睡糊涂了?好像你的生死还掌握在我的手里,嘴巴这么凶可不好。”云箩瞪他瞪得越凶狠,他的语气越是欢快,“而且,你还看见我的脸了,就更不能放你走了,现在你也没了用处,干脆把你杀了省事,怎样?害怕吗?”

    云箩捏紧了手,缓和下语气,和他讲条件,“你利用我脱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只要把我送回城中,我送你用之不尽的金银珠宝,比起杀死我,更划算。”

    他笑了起来,“万一我不求财,是个喜好杀戮的杀人魔呢?杀掉你更让我愉悦。”

    云箩咬了咬下唇,判断他话中的真实性……大概是逗弄她的吧?

    他看着她脸色一阵青白,就不逗她了,“说笑的,不会杀你。”

    “要是你早些醒来,就把你还回去了,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瞪着我。”

    他承认没有杀心后,云箩默认处境还算安全,一听他居然把错推到她身上,不自觉公主脾气就上来了,“现在把我送回去也不迟,立马就走。”

    “诶?我可累了,过一晚再说吧。”

    云箩不解地看着他,“过一晚?哪儿?”

    他指了指地面,“就这。”

    “——什么?!我不同意!这里只有泥巴!我不要睡这!绝对不要!”

    刺耳的抗议吵得他偏了偏头,“啧,富贵人家的小公主就是麻烦,好了好了,逗你的,我要回城里找大夫,我都疼得快晕过去了。”

    云箩完全看不出他在疼。

    路上他带着云箩东躲西藏,云箩问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毕竟我仇人多,走在路上随时会多出个尾巴。”

    接近城门,他发现巡逻的官兵比平时多了几倍。

    云箩和他一起蹲在树后面,问:“皇城晚上的守卫一向如此森严吗?”真意外,比宫里晚上巡逻的禁军还多……是来找她的吗?那她直接上前表明身份就能回宫了吗?

    “不是,今晚大概发生了什么情况,难不倒我,抱紧我,带你翻过去。”

    云箩不太情愿地抱住了他,他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她说服自己再忍忍,这么想着时,他护着她的身体猛然一歪,几乎差之毫秒,一支箭“咻”地从她飞舞的发丝穿过,她看见自己几缕头发被切断,紧接着第二、第三支箭飞过,云箩吓得浑身僵硬。

    他受了伤,还要护住一个人,动作艰难且迟缓了许多,停下喘气的瞬间,一支箭插进了他的手臂,他闷哼一声。

    恰时官兵们也察觉到了异动,疾步奔来。

    “你、你中箭了……”,云箩才意识到,这就是他所说的“尾巴”。

    他深吸一口气拔掉铁黑色的箭,抱紧埋在他胸口的云箩,“看来你暂时没法回去了,我们要逃了——”

    八

    云箩挨着他,自己的裙子也被血濡湿,他的出血量似乎太大了些,“你还是休息下吧,跑了这么远,我想他们不会追来了。”

    他的模样太不对劲,眼睛的焦距也渐渐无法捕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不过他确实在渐渐减速,把她放下后,脱力倒在了地上。

    云箩正嫌恶地看着自己的裙子,拍走裙子上的泥巴,突然被“咚”地一声惊到。

    “喂——”

    云箩上前拍了拍他的脸毫无反应,森林的深夜,黑不溜秋,她在他的衣服里摸索也没有找到照明物品,“行走江湖居然没有准备的吗?”

    她靠在一棵树下坐下,把头埋在膝盖里想哭极了。

    好想回去……

    他在朦胧的意识中听见哭声,感觉肩膀被人抓着摇晃,他想说住手,剧痛中他猛然清醒过来,声音也真切起来。

    “喂,你没事吧?喂,你不能有事啊,还没带我去找哥哥,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走不出这个森林啊。”

    啰嗦,知道了,你先放开我的肩膀。他想这样说,喉头却难以发声。

    云箩见他皱着眉慢慢睁开了眼,破涕而笑,“还好,还好,你还没有死。”

    我当然不会死。他只能在心中作答。

    见他双唇翕动,云箩想了想说:“水?你想要水是吗?我去给你拿来。”

    他躺在地上,模糊的视野里有一个歪斜的影子逐渐淡去,他尝试运气,毒物作用下,这具身体的五感似乎与他分离了。

    云箩彻夜未眠,太过惊心动魄的一日反而使她的疲惫感丢到了九霄云外。见他气息微弱,不知还能否醒过来,在天色擦亮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迈进森林,试图寻找出去的路,一边辨认着来时方向。看到一弯溪水后,洗了把脸,也不敢继续走下去了,万一迷路了连他的身边都回不去。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顺利找到了溪水,她摘下巨大的叶子装了水,还发现灌木丛里长着红色果子,她没有见过,也不知能不能吃,总之先摘两个回去,或许他会知道,一日没有进食了,她很饿。

    回来后,他又昏迷过去了,不过这次拍了拍他的脸颊,马上就睁开了眼睛。云箩把水凑到他的嘴边,“喝吧。”你真要感到荣幸,本公主还没这样照顾人过,也没有这样落魄过,她咬牙切齿。

    不过,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得不让人照顾,青色的脸、紫色的唇、赤红的皮肤,一看就很异常,“你中毒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副可怖的模样。

    “你扶我到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他可以说话了,但声音微弱嘶哑,丝毫没有昨日的轻佻得意。

    “那边的石头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指示她捡一些干草树叶铺在石头上。

    “嘶——你好重啊!”肩膀上的手仿佛巍然巨物,压得她抬不动腿。

    他重重叹了口气,嫌弃她没用地剜了一眼,虫子一般自己慢慢蠕动到了“窝”里。

    一旁看戏的云箩差点没憋住笑。

    她把两个红色果子拿出来问他,“这个可以吃吗?”

    他抬眸看了一眼,“这一带特有的山果,挺甜。”说完又闭上眼继续运气。

    “我留一个给你。”

    见他没有搭理,她吃了起来,一边无聊地捡了根树枝玩弄地上的蚂蚁。

    没过一会儿,就被他吓一跳,他接连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云箩看着那张不忍直视的脸,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你擦擦脸吧,怪可怕的。”估计还要对上这张脸几天呢。

    “……谢谢。”

    两人静坐着度过了午后,他气息也安稳下来,额头不再渗出汗珠,云箩才问:“那些箭都淬了毒吗?”

    他没什么力气地点头。

    掠过的箭如果进入了她的身体,也会变成他这副可怖的模样……重新盘好的发髻里,也许残留有毒药,她一想起了鸡皮疙瘩。

    “我这具身体本来就有毒性,箭淬的是针对我的毒,二者结合威力凶猛,要不是我体质特殊早就下了奈何桥……”他越讲声音越小,眼睛也半眯起来。

    “你困了就先睡一觉吧。”

    “嗯……没力气解释了,等我休息好了……再说……你饿了就摘那个……吃……”他说完就精疲力竭地睡死过去。

    她已经失踪两天了,哥哥他们此时在做什么?想必正着急地找她吧?快点找到她吧……云箩想着各种各样的事,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他在似曾相识的声音和疼痛中醒来,睁眼就是她放大的脸。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沐浴!!”

    “干什么?让我睡。”天空艳阳高照,才阖眼几分钟就被吵醒了。

    “睡?你还睡?你睡十二个时辰了!啊啊啊啊啊——我实在受不了了,快点离开吧!我想沐浴!我想换身裙子!”

    她极其嫌恶地指着他的衣服,“难道你不嫌脏的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元气大伤也用不了轻功带你出去,一时半会出不了这个森林。”

    “啊,我想起来附近有一个池塘,我以前在那摸鱼,你要不……”

    云箩跳出来打断他,“鱼?你的意思是,让我和鱼一起沐浴?!”

    “嗯?怎么了?”

    “绝对不要!!”云箩气红了脸,使出了全身力气拼命拽起他。

    “诶诶,你也太勉强我了,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呢。”

    ……

    在少年的牢骚和少女的暴躁下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两天后的下午徒步走出了森林,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九

    森林的出口连接一处隐世村庄,据解应怜说是他长大的地方,解应怜就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到这里就没事了?追杀你的人不会找来?”

    “没事,这里很隐秘,除了村民谁也不会来。”

    ……那岂不是,哥哥他们也找不到我了吗?

    竹屋还没有她宫殿的一隅大,不过云箩不多嫌弃了,只想沐浴后埋进柔软的被褥里睡上一天一夜。她泡在浴桶时不知不觉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有谁把她从水里抱了起来,不要……好冷……她皱着眉,很快被披上了衣服变得暖和起来,朝哪走去……嗯……一定是哥哥吧,哥哥我跟你说,我啊,遇见个讨厌的家伙……

    云箩蓄足精神后揉着眼睛起来,窗外的天空染成了茜色,还飘着好闻的饭香。

    本来在宫中吃好喝好被服侍周到养出来的一小圈软绵肥肉都已经焉了,她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好饿。”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怎、怎么回事?”她没有穿上的记忆,也不会穿这么朴素的衣服,甚至不是女子服饰,她的脸倏然烫了起来,那个家伙!

    她气鼓鼓地跳下床,跑了出去,来时没太大心力注意周围环境,现在仔细一看,比预计中更要糟糕,不起眼的屋子,满地跑的家禽。

    就是没见到那个家伙!

    “解应怜!!”云箩大喊,这一喊没有喊来该来的人,反倒有几只大白鹅闻声拍着翅膀飞来,吓得她花容失色,“呜哇哇哇——别、别追我啊啊啊啊!!”

    解应怜在后院的厨房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了滑稽的一幕,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

    “解应怜!!救命!!”

    解应怜把云箩拉进了厨房,云箩露出一个头趴在门框上确认解应怜把鹅赶跑了才敢出来,原来鹅是这么凶残的吗?

    灶台上放着切了一半的南瓜,锅里正煨着鱼汤,“好香,好饿。”

    解应怜从云箩身上移开了眼,她那带了委屈的娇憨表情,再配上湿漉漉的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脸红了一瞬,他拿起锅铲,说服自己一定是厨房蒸气太大让他看岔了。

    “你一边去别添乱,饭好了叫你。”

    饭桌上云箩坦诚地表达出对这贫瘠环境的看法,得到他一记眼刀,“哈?别小瞧了,我家的屋子比镇上的客栈还要气派。”

    按照这种标准,镇上到底是个多么潦倒的地方,云箩喝着鱼汤在心里嘀咕。另外,令她自己都震惊的是竟然觉得这一桌子粗茶淡饭好吃,嗯……一定是饿坏了的缘故,不过他没有嘲笑她食量很大,甚至帮她添了两回饭还一脸高兴的样子?

    晚上,解应怜露着两条被云箩掐得满是淤青和指甲痕的手臂,在院子里搭建小篱笆,准备把鹅群关进里面,云箩终于在一旁满意地微笑。

    乡下的夜晚很安静,毋宁说安静过头了,除了木头与锤子敲击的声音,只有一盏烛影在风中摇曳陪伴她的影子,宫里的夜晚可是人声鼎沸、灯火如昼,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心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云箩突然想起,“你的伤不疼了吗?”

    刚才你不还掐得很开心吗?解应怜腹诽,“不怎么疼了,很快就能养好,毕竟我的体质异于常人。”

    “为什么呀?”

    对方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坐在院子的石磨边,托着下巴,手偶尔伸进竹篮里给围过来的小鸡撒一把小米。

    “我来之前,你一个人住这吗?”

    “还有我的爷爷,虽说没有血缘关系,是他抚养我长大的。”

    “怎么没见到他?”

    “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样啊。”然后他一个人生活至今吗?真厉害,换作她肯定办不到。

    “我没见过爹娘,听爷爷说我小时候他们还活着,年幼的我没有留下丝毫对他们的记忆,这种经历与你无缘,很难体会吧?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是公主。”

    锤子的声音停了下来,“什么?你在说笑吧?”

    云箩疑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他手里的锤子掉到了地上,“我似乎做了件很不得了的事……不对,不是似乎,我确实干了这么件事。”这么大个人就杵在眼前。

    他干笑起来安慰自己,“你一定是不受宠的公主,失踪了也没有人在乎的。”

    云箩鼓起了脸说:“才不是!我和她们可不一样,我是父皇母妃哥哥最重要的人,他们才不会不顾失踪的我不管,现在肯定找我找得团团转了,你绑架了公主,一定脑袋不保!”

    “呃……我的情况很不妙?”

    “哼哼,知道就好,看在你这几天对我不错的份上,回去帮你美言几句也不是不可以。”云箩的鼻子翘得老高了。

    “那就,先谢谢您了?”

    十

    转眼五个月过去,云箩依然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和解应怜一起。

    快入冬的时候,他们又准备去一趟最近的小镇采购物资,云箩抱着一只解应怜前几天抓给她的雪白幼兔,她太喜欢了,到哪都带着。

    上次出远门是夏天时候的事了,他们也差不多习惯与对方一起生活。

    “你除了做饭还会缝衣服?”云箩歪着头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

    “嗯……因为我没见过嘛。”就连哥哥也没有为我做过这种事。

    “你想回去吗?”解应怜问她,云箩“唔……”地沉默着,有些迷茫地看着天空。

    之后,他们到小镇为云箩添置衣物时,云箩突然明白不想回去的理由,她找到了答案,她想留在这里,她觉得……解应怜应该是需要自己的吧……?当晚在客栈里扑到解应怜怀里大哭,“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你不准不要我!”

    解应怜错愕地僵硬着身体,伸手回抱住了她,“那……不要做国家的公主,只做我的公主好不好?”

    云箩扬起脏兮兮的脸用力点头。

    然后……没有然后,夜深人静时,云箩依旧睡在床上,解应怜在地上打地铺。

    云箩觉得在外面的世界活得比宫中开心,解应怜会带她漫山遍野地瞎跑,带给原与她无缘却一直无形渴求的东西——不背负公主的命运,自由自在地活着。

    解应怜对她述说了自己的身世。爹娘是闻名江湖的药门、毒门世家的公子小姐,两家百年前师出同门,分道扬镳后水火不容,他们迫于禁忌的恋情私奔,最后也没能相守,死在两家的追杀下,尚在襁褓的他被灌下烈性毒药,当年服侍爹的仆从——“爷爷”,想尽办法救下他,带他隐世而居。

    “代价是每隔十日服一次药抵抗毒性,我这具身体早就破败不堪了,流淌的血液都成了毒。”解应怜将自己的弱点也告诉了她。

    “好处,也不是没有,另一种意义上说很好用……我会接一些暗杀工作,顺便在江湖上寻找能彻底解毒的办法。”

    “……我报不了仇,根本对抗不了他们……要是被他们知道我的存在的话,连苟活都做不到吧。”

    “你才不是苟活,”云箩打断他,“能活到今天就很厉害了,没有人要求你背负”使命”,你生来也不是为了报仇,我们很相像啊,我终于想通我想要什么了,所以——”

    “没有目标的话,和我一起活下去作为目标怎么样?”

    ……

    云箩甜蜜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云箩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对于一直照顾自己的解应怜的生辰即将到来,她想给解应怜送份礼物,虽说她身上没有银两但当初身上戴有很多首饰,解应怜说太招摇了,她只好换上朴素的打扮,贵重的首饰都收了起来。她觉得用解应怜的银两送他东西就不作数了,于是带出一只手镯卖掉买下一件白狐裘,选择的理由很简单,像她手上的兔子的颜色和触感,她要藏起来不要被发现,在解应怜生辰那天送给他。

    云箩穿上新鞋子,在解应怜面前转了个圈,绿衣粉鞋的小姑娘抱着雪白的兔子,牵着黑衣少年的手蹦蹦跳跳,笑容灿烂的他们,无人见了不认为是一对璧人。

    解应怜,我好高兴能在出宫那天认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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